唐中明不敢赌，毕竟这事情的确是真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当面的被人捅出来，心里自然是恐惧占了上风。

    他颤颤巍巍地试图伸出手，想要接过那本可能决定自己九族存亡的账本，但在即将触及的瞬间，他的手猛然间停住了动作。

    他赶忙后撤一步，随即进行了最后的挣扎：“不知道大人想要什么？”

    “我说过了，唐老爷也不是什么健忘的人。”

    唐中明深吸一口气：“可是，大人您这胃口太大了，直接把人家的所有粮食全抢走了，没了货，还让他们怎么活啊？”

    “本官有必要提醒你，”李澄敲了一下惊堂木，语气严肃：“第一，这不是本官抢粮食。第二，这些人的粮食怎么来的，御前司也绝对能查的出来。这些粮食本来就是官府的，私自倒卖官府粮食，这个罪本官还没查呢。”

    薛素凝递给李澄一杯茶水，就退回李澄的身后静静看着自驾的皇上与这些人斗嘴皮子，心里不由得笑了一下：

    不是，你们不会真的以为陛下年纪轻轻荣登大宝，会是个没有心机和手段的废物吗？

    看轻了自己的对手，便是自己最大的败笔。

    李澄喝了一口茶，表现的比任何人都淡定：

    “若是本官依法办事，这些人都不是献出家产就能解决的事了，抄家灭族，最轻也得是男为奴女为婢流放六千里，你们难道当大乾律例是个摆设不成？”

    随着惊堂木的一声巨响，堂下的那些粮商都不由得觉得冷汗涔涔，有的胆小的甚至抖得像筛糠一样。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汇聚在唐中明的身上。

    唐中明的决定代表着他们的态度，而现在李澄的手里捏着他们所有人九族的命，万一唐中明一上头做了什么决定，自己的九族可就是不保了。

    有几个粮商扯了扯唐中明的衣袖，想要让唐中明冷静一下，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可唐中明精明了一辈子，又怎会不知，语气也开始变软了起来：

    “大人……毕竟这些人也是草民认识多年的好友，自然也是不忍心看着他们抄家流放的。若是他们愿意献出家产，大人可否高抬贵手？”

    “哈。”李澄笑了一声，自然是明白唐中明“无中生友”的想法：“百姓都说同行是冤家，唐老爷倒是在为自己的对手求情啊，本官怎么觉得有点兔死狐悲的味道在里面。”

    “还是说，唐老爷您的脑袋够硬的，敢为叛党求情？你还是没有认清楚形势，你们，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

    这一句话，就像是在唐中明的心头上狠狠敲了一个闷棍，自己以为眼前之人乳臭未干，没想到已经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了。

    自己还想着从人家的嘴里撕下来一块肉，到头来，从进了这县衙大门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了。

    唐中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在此时显得如此僵硬，就像是多年没有养护的木偶一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大人明察秋毫，实乃是百姓之福。草民身无长物，做不得什么大事，愿意捐出所有家产，帮助朝廷赈灾难民！”

    “唐老板，这是为何？”有几个显得很蠢的粮商刚要问下去，就被身边的人拉了回来。

    是不是傻？现在你的性命就是在人家手里攥着的，而且这事情要是打起官司来，自己干的掉脑袋的事根本经不住查，输的只会是自己！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弃车保帅，虽然捐出家产的确是心疼。但是钱嘛，没了还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自己这帮人，除了钱，也就什么都没有了。别管那账册是真是假，自己可不敢拿九族的性命去赌，搞不好就是一个“皇遁·九族剥离之术”。

    不要小看我和我的九族之间的羁绊啊魂淡！

    现在只能相信堂上那位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己花的这份钱也就算是值了。

    “哦？唐老爷这偌大家业，说捐就捐了，难道不心疼？”

    李澄故作惊异，反倒是弯着腰的唐中明脸色早就变得奇妙起来，心里忍不住直骂人。

    我难道想捐？不是你想要我捐出来的吗？现在还在这里装傻充楞，这不就是在我们的伤口上插了一刀再撒一把盐吗？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能造福一方百姓，也算是积了一份功德吧。”

    啰嗦了这么久，总算是松了口，李澄的表情不咸不淡：“那就感谢唐老爷的大义之举了。素凝，带人和唐老爷走一趟。”

    “是。”薛素凝应下一声，随即吩咐手底下人现在带这些粮商回去，自己再和陛下确认一些事情。

    看着这些人全都走掉了，李澄索性也不端着了，一把将手里的账本甩了出去。

    薛素凝大惊自己的陛下怎么如此对待这么重要的证物，眼疾手快的接了回来，结果却发现这账本是空白的。

    怪不得陛下这么不在乎这个账本呢。不对啊？没有这账本是怎么定的罪啊！

    看着薛素凝头顶的问号，李澄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信王做贼心虚，怎么可能留下账本？完全是学着林慕时那家伙的办法在诈他们罢了。”

    薛素凝也不禁扶额苦笑了一下，自家这位皇上学东西真的是快。虽然这招不是很光彩，但不得不说是真的好用。

    林慕时：我怎么怀疑有人在背后说我。

    “原来如此，他们不敢赌公子手里的账本是真是假。索性选择了断臂求生喽，不得不说，这唐中明倒也有些有些胆识，办起事来绝不犹豫。”

    “商人逐利，各自之间都是竞争关系。他唐中明能统领一众粮商，证明他也有头脑和手腕，能让这些人对他服气。”

    薛素凝看李澄杯中的茶有些冷了，随即给李澄添了一杯，李澄缓缓接过，继续说道：

    “都是聪明人，没有必要把话说的那么绝。很多话两个人心知肚明就好了，全说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李澄缓缓起身，沉了沉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转过头来看向薛素凝：“走吧，素凝。这边的粮食解决了，接下来该去安抚那些流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