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大院。

    邓县长，县高官曲龙在矗立在大院门口，一众机关干部严阵以待，神情非常严肃郑重。

    当看到一二把手都表情凝重，他们大气都不敢喘，现场的气氛有一些压抑和凝重，只通知市里好像来领导了。

    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来的？

    邓县长心情烦躁，早上办公室电话来说，市宣传部的领导要来隆和县。

    在80年代，宣传部的部门职能管理非常大，基本是每个部分都身兼数职，缺乏干部资源。

    前脚邓云旗出了这档子事，后脚就来了领导，以为是冲着他来的，按道理来说，如果是自己的事，那位领导应该告知自己一声早做准备。

    “是不是陈砚知那小子，捅到市里了？”邓鑫询问并肩同立的曲书记，他记得这位书记十分看中陈砚知，不然他早就动手了整陈砚知。

    “不太可能，他是个拎的清的人，俗语说自古民不与官斗，他胆子再大，也不会分不清轻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件事应该不是你说的这档子事，你把心放到肚子里。”

    邓县长轻轻叹息，开玩笑道:“他胆子挺大的，敢设局，你可不能这么宠着他，容易惯坏孩子。”

    曲书记听出了邓县长语气的哀怨和不满，他个人非常欣赏邓鑫，是个肯做事，想干实事的人，虽然经常和他意见相左，但始终没想把他弄走。

    “陈砚知，我和他没有见过面，更谈不上宠不宠的，如果这个人能够发展县里的经济，哪怕他过去有污点，谁都会犯错，这三年也该够了。”

    “更何况，当面的事，你应该也清楚，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就不要瞎想。”

    邓县长没有再说话，顿了顿才继续开口:“曲书记，你是想用陈砚知翻盘？”

    曲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以前来隆和县没发现你说话这么直，这才几年，都不拐弯抹角了？”

    如果不是阵营不同，邓鑫同样十分满意县里的领导班子，但他十分尊重曲书记。

    “或许……以后就不能这么直坦。”

    曲书记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站得越高，看到的就更加广袤和全面，判断事情也更加准确。”

    “你终究不属于这里，将来你走的时候，我有一个学生，本来是分配到沿海的，阴差阳错分到了南方的小县城。”

    “他和你一样，想做出一番成绩，看在我们同办的几年，如果能拉他一把，希望你能拉一把。”

    邓县长说道:“你那位学生的资料我想看看，最好是有点功绩。”

    见他算是答应，曲书记说道:“我等下派人去找一下陈砚知，这小子不上上紧箍咒，是想大闹天宫。”

    邓县长默认。

    曲书记和邓县长俩人的位置在最前面，身后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更不敢上去打扰浅浅交谈的两位领导。

    曲书记点道为止，转头问道:“路上的水都扫干净了吗？”

    一位干部回答道:“曲书记，都安排人扫了一遍，地上的落叶和周围绿植的整洁都让人清理了。

    早上下雨落在凹处的雨水，请人用拖把把水吸干。

    往后的四个小时不会有雨，假如下雨，李副主任现在在进县城的路口，让黄包三轮车等着的。”

    曲书记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

    县委大院前的主干道上，不远处有几辆摩托车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慢慢驶来。

    众人调整姿势，抬头昂首，身姿挺拔。

    “部长，这是隆和县的曲书记和邓县长。”纪委宣传部长和几名干部纷纷下车，先前做过功课的一名下属干部介绍道。

    “欢迎欢迎。”曲书记上前握住上级领导的手。

    “曲书记好久不见，风采依旧。”

    宣传部长华义康笑容满面，如沐春风，曲书记和邓县长一时间摸不清对方的深浅。

    但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兴师问罪，心中松了一小口气，邓县长见曲书记和华部长握手言欢后，接着握住欢迎笑道:

    “华部长，欢迎欢迎，代表隆和县热烈的欢迎你的到来。

    我们曲书记可是盼望你许久，把珍藏的大红袍都备好了。”

    华部长转头看了看曲龙，继而对邓县长说道:“太客气了，我们转一转就走。”

    邓县长笑道:“华部长你要是不喝，曲书记的大红袍可又要私藏起来了。”

    华部长听的高兴，邓县长接过了领导的公文包，直接将这位领导迎进了县委大院。

    去往曲书记办公室的路上，邓县长汇报着县里的一些事宜，他摸不清楚领导突然到访的目的，只能一个个试探，看领导的脸色。

    最终发展好像领导不是为了工作而来，曲书记准备探一探口风，“华部长，文化局规划并实施重点文化设施建设，三个月后就快完成。

    这指导艺术教育工作，培养文化艺术领域的专门人才没有，县里无法开展工作啊。”

    宣传部涵盖非常多，各个机关部门都有他们的人，80年代的机关干部不多，有时候你能看到警厅的职员去干法警的事，各个部门相互调度。

    “嗯，确是影响发展的问题，这样吧，县里拟一个备选名单，到时候我看看，如果合适，直接任命文化局的宣传组长。”

    来到办公室。

    曲书记泡好了大红袍递了过去:“华部长，你喝茶。”

    看到曲书记泡大红袍的手法不专业，没有计较，看得出他没舍得喝，华部长浅尝了一口:“茶香扑鼻，好茶啊。”

    曲书记分别给自己和邓县长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华部长，跟着你，闻闻曲书记大红袍的茶味儿。”

    “邓县长，小心曲书记背后给你穿小鞋。”华部长好意提醒。

    邓县长喝了一口茶，故意道:“看到华部长，心情有点激动，我爱人在家小小设宴，望华部长和曲书记来小酌一杯，华部长可帮我好好给曲书记说说，不然我在县里的工作不好展开。你可不能推脱呀！”

    俩人搭班子也有三年，知道邓鑫一开口，曲龙明白他的心思。

    有时候，派别的界限模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都是做基层的，想要往上爬，既要展示强大的能力和遵循某种规律，才能获得一定的机会。

    记住，机会既要争取，也要领导赏识你，机会永远是领导给的。

    华部长点头:“邓县长如此热情邀约，曲书记你怎么看？”

    曲龙心思玲珑，知道华部长喜爱小酒，“为了县里的工作展开，以及同事间的情谊，我和邓县长做陪，华部长可要多吃点邓县长爱人做的菜，邓县长爱人一手辣子拌鸡可是一绝。”

    “我当年在江汉省担任乡村大字报的组长，可是喜欢那一口爽辣，最好这一口辣子拌鸡，都有些怀念了。”

    邓县长说道:“我爱人是江汉省的本土姑娘，味道绝对正宗。”

    “今天还有一些任务，邓县长你可是一声不响悄悄干大事，市委领导点名表扬你，夸你隆和县街上一派兴兴向荣，不像别的县，动不动就有一些地痞流氓欺行霸市。”

    “领导让我找你聊聊规划。”

    俩人总算知道华部长来的缘由，他们是默许陈阳在眼皮子底下扫一扫那些地痞流氓的风气。

    警厅的人员不够充足，倒不如让大流氓头子一家独大，如果陈阳做的太过分，他们不介意换一个“听话”、知分寸的。

    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陈阳这半年，确是很大程度上帮他们遏制的风气。

    把每条街都管理的井井有条。

    邓县长知道归知道，心底松了一口气，不是邓云旗打架的事，可华部长言外之意，是说他管理的县城没有猖獗份子。

    前脚莫名被表扬，后脚自己的儿子就打架，这……回去还是要给邓云旗上上螺丝，钉钉口。

    他不明白陈阳怎么和自己扯上了关系，八竿子打不着一起。

    心底咯噔一下，懵了，想不通，市领导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表扬我，这中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主要是曲书记和我的通力协作，为隆和县打造一个优良的城市环境。”邓县长笑道。

    曲书记暗骂，你这是想让我给领导交代，我怎么说，上头表扬的是你，又不是我。

    你太不厚道了。

    “这都要感谢城市委员管理会的市容管理同志和街道办事处，以及小商贩推举的管理员，没有他们共同的协作，我们的工作也无法展开。”

    曲书记是老油条，回答了又像没回答，给了领导一个答案，但有一些答非所问。

    对于这个回答，华部长还算满意，知道一句话说不清，他有一些好奇，市领导着重表扬的隆和县有什么亮点。

    “我们去街上走走，看看隆和县的风貌。”

    曲书记和邓县长硬着头皮答应。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冬梅街，放哨巡街的包柯别的不会，一定要会认人，不然碰到领导冲撞了就惹麻烦了，他立马来到找到纪进宝，“宝哥，曲书记和邓县长来了，好像陪的是大领导。”

    “草，现在邓县长来哪里了？”纪进宝也慌了，自古贼怕官兵，以前打架被拘留怕了，有一些他的后遗症。

    “骑摩托车来的，三分钟。”

    纪进宝拍了拍脸，想到陈阳的交代，“收拾街道已经来不及了，我去通知冬梅街的商贩，你们去同志其他街的，让他们保证街道的整洁和安全，把那些没事喜欢溜街的街溜子给我按回去，听懂了吗？”

    “懂。”手下的包柯四散出去。

    谁都可以走，纪进宝不能走，他们是交了管理费的，他的作用就是替他们承担责任。

    “怪不得市领导着重表扬你，县城一派和气，街道整洁，不像其他的县，到处有垃圾，什么果皮，臭水，曲书记，邓县长管理的不错。”

    曲龙和邓鑫只能陪笑，陈砚知你就搞，搞的市领导表扬我，你让我怎么接招。

    进入了冬梅街。

    华部长看到街道两旁的小摊贩，摆放的摊位井井有条，不由得点头，虽然上头没指令，能让他们做生意，肯定是得了县委大院的首肯。

    别的县也不是没有小商贩，县里默认允许，县委大院就是要让百姓吃饱饭，总不能不许别人摆摊，不让别人吃不饱吧。

    不过其他脏乱差，没有规矩，印象差，“你这样考虑民生，是个好领导，我都想表扬你，干的好。”

    曲书记已经放弃接话，推了邓县长一下，邓鑫点头道:“组织培养我，不就希望我能为民生谋福利嘛！”

    “说的好。”华部长走到一位买水果的小摊贩，“生意怎么样？”

    好在之前打过招呼，摊主回答:“非常好，你是市里来的领导吧，你不要怪邓县长，如果没有邓县长让我摆摊赚钱，我孩子生病的钱凑不齐。”

    华部长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被点破，“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市里来的领导？”

    “曲书记和邓县长都在，我一个庄稼人没什么见识，可我不傻。”

    纪进宝小跑过来，噗嗤一下滑跪在地，“领导，你要抓抓我吧，邓县长是好人，他看不得我们受苦，想让我们改善一下生活，千错万错，都是我央求的邓县长，你别怪县里的领导和我的乡亲。”

    县里的二把手看到陈阳的小弟，说跪就跪，你的尊严了？

    邓县长被架在道德的高处，他又不能说不是他做的，这不打领导的脸。

    一位老奶奶走过来，拉住华部长的手:“领导，我这么大年纪，挖不了地，吃不上一口饭，要不是邓县长，让我们摆摊，我怕……

    领导，谁对我们好，我不知道吗？大不了我们不摆摊了。”

    声泪俱下，一群人围着华部长，他知道回去怎么写报告了，抬了抬手:“你别抱我腿了，乡亲们，容我说一句，我不是来问责的，我对邓县长和曲书记的工作非常满意。

    咱们当领导就是要为你们谋福生，我会把你们的爱戴如实报告市里。”

    “我就不打扰你们做生意了。”华部长已经看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谁知道他们太热情了。

    “我就知道领导是明事理的，不会责怪邓县长。”

    “领导，这是我家中的水果，可甜可甜了。”

    “还有我家腌的盐鸡蛋和松花蛋。”

    “我们不会拿你们的东西，你们不要往我怀里塞了，这多少钱，我给你们。”华部长怀里塞着一堆东西，邓县长等人只能帮着拿。

    “都是一些家里种的不值钱的玩意，不要钱，要钱你就是想责怪咱们为人民服务的邓县长。”

    纪进宝喊来了三轮人力黄包车，恭恭敬敬的将领导送到车上，车夫也是对邓县长夸奖。

    “邓县长，你可真的深藏不露，你这一份报告给我，我给市领导学习学习。”

    “好，好。”邓县长决定等华部长回市里，有时候找陈阳问问，这报告要写，还要写好。

    他终于体会到对陈阳又爱又恨的感觉。

    “喂，宝哥，邓县长不会有事吧？”

    纪进宝长舒一口气，知道这件事要先给陈阳通个气。

    自始至终这些商贩认为陈阳就是邓县长授权的，因为陈阳一直用着邓县长的名头办事。

    既然做事，就要想到最坏的打算做退路，陈阳算无遗策，或者说精于谋划，怕万一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一开始打算在错误的过程上做正确的事。

    所以，县城里的商贩都以为陈阳是邓县长地下代言人。

    不过他们觉得这样挺好，也没太大关系，陈阳又不欺负他们，还给他们钱赚，反正天大的事，有邓县长保着他们这些小老百姓。

    纪进宝摇头道:“应该没事，出事了，有陈哥顶，陈哥顶不了，我纪进宝顶，既然收了你们保管费，你们就把心放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