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初入官场
考试自然是顺风顺水,虽然我是走后门获得的名额,让人有些心虚,但考试科目毕竟都是老生常谈,即使状态不佳也该轻松拿下,我当然不担心后续的结果。
我心想如今即使当不了隐居山林的高人,但也不该沦为附庸于任何势力的贩夫走卒,除了熟识我的人知道我满腹经纶以外,所有人都认为我只是个纨绔子弟,甚至只是宦官之后,我需要建立足够的政绩来证明我自己,不再被人看不起。
别看举孝廉听着似乎不错,但其实民间传颂着一首歌谣,“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所描述的都是察举制科目,连老百姓都知道其中的猫腻,可知官场的腐败昏庸。其中也就举孝廉还勉强听得过去,毕竟很明显我还是和父亲居住在一起的,并没有父别居,虽说事实上我并不是非常孝顺父亲,但也无人可知。
京城官场有太多的尔虞我诈,想独善其身都难能可贵,更不要说建功立业了,我想最好能去地方当一个郡的太守,政教合一,勤力施为,能保证一方土地的安宁就好,至少也完成了一半的儿时梦想。当然初入仕途就做太守不太可能,可能当个县令都难能可贵,但只要在路上一直向前进,总能让一方百姓看到我的努力和态度,迟早会让天下认可我。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虽然早就想到我不如袁绍和袁遗有背景,也不如张邈一样有名气,自然不可能一出仕就能达到和他们的高度,但也未曾想只是一个郎官,只是没有去处才不得已的职位。当然郎官也分四等,可给皇上谏议的是议郎,其他郎官主要是执戟守卫殿门,虽在皇宫执戟是一种荣耀,但毕竟和我的目标有一些落差,再加上往日有售卖虎贲、羽林等禁军的席位,所以我难免有产生屈才的感觉。
饱读诗书不能一展抱负,却只能做着和自己十几年所学毫无关联的事情,甚至一些贩夫走卒只要给足钱就能和你一样的功用,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手上多了把戟。不过有可能是因为之前说过的“三互法”导致我暂时无法被安排到其他岗位,我也不能过于垂头丧气,在其位自然谋其职,当下打好这份工才是最重要的。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和家里告知一声就要去宫里报道,知晓我此去可能要数月乃至一年,妻子也不像往日莫名发脾气,悉心为我着装戴冠,恭送我出门,虽对工作安排有些气馁,但此刻还是感到舒心的。
一到报到处,话不多说就有一人领着我们一行郎官往守卫的地点走去,一路上三言两语简要介绍了工作流程,皇宫虽宽广雄伟,但处处富丽堂皇迷人心神,即使不敢四处张望,也在不知不觉中渡过了原本漫长且枯燥的行程。
守卫门户一般只需两人即可,领头的安排完我们这最后两人,也就忙自己的去了。我手持长戟一身装备一开始还满是兴奋,有种即将上阵冲锋的自豪感,一路上也久久不能消散,但此时站定并守卫在殿门前,顿时感受到长戟和盔甲的重量,要不是平时有所锻炼,此时可能就精疲力竭了。
“小老弟可是士族子弟?”门另一侧的郎官毫不生分地问道,见我犹疑,接着说道,“此处少有人经过,我们说上两句也无妨。”
“在下曹操,字孟德,也算是士族子弟。”我艰难地转身作礼,客气地问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叫我老韩就行。”老韩一脸爽朗的样子,看来不像我如此不堪,底气十足地说道,“曹老弟既然是士族子弟,怎么会被安排到这里呢?”
我尽力找寻最省力又没那么难堪的姿势,见老韩这么痛快,我也毫不掩饰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呢?又怎么知道我是士族子弟?”
“曹老弟你长得这么白净。”原以为常年在外厮混的我皮肤已经很黑,但和老韩比起来的确算是白净,老韩依然豪迈地说道,“而且我和你是同届举孝廉,虽然曹老弟可能忘了我,但你可是全考场唯一的一个年轻人。”
以前举孝廉必须要年满四十才能入选,如今即使不是必要条件,但实际上因为每年名额稀少,自然还是会优先选择年纪大的,像我这般岁数实在“难能可贵”,而且当时我着装也比较精致,所以老韩猜测我是士族子弟也是情理之中。
“那我又为何不能被安排到这呢?”见老韩如此直爽,顿时让我心生好感,我笑道。
“这你都不知道?”老韩见我不像寻常士族子弟般惺惺作态,站岗毕竟也枯燥无味,就一溜烟全说了,“我在京城待这几日全打听清楚了,我们这属于皇宫偏僻之地,你想要去好去处,只要向管事的交付一定金额就行,再多用些也可以找人顶替,我看你士族子弟总不会这都拿不出。”
原来如此,上行下效,上面卖当官的位置下面卖当差的位置,只要你不比上面还贪就行,再说去人流往来的地方说不定能结识一些权贵,有这心思的人自然需要这位置。只是我既然决定不照父亲的路走自然不敢腆着脸去要钱,大不了老老实实干活,但我自然不会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么多,随口问道,“那你怎么不去呢?”
“兄弟听我口音也知我不是本地人,我们凉州人哪有京城人富裕,家中尚有妻儿要养,眼看家中大儿已成年才放心出来。”老韩思乡情切,说起家乡事就源源不绝,特别对他的儿子韩约甚是推崇,我自然乐得清闲,听他抄着不标准的官话娓娓道来。
郎官又被称为“山郎”,长时间在宫中守卫殿门,可能一年都没多少假期,我趁入冬前回家备置了冬装,家里妻子见我如此辛苦也十分贤惠,而老韩因为回不去家,索性帮人代班也小赚了一笔。不像在太学中士族子弟悠闲自在的生活,各地举荐的郎官大多背景不深,平日里聚在一起就和乡下人一样插科打诨,喝酒吵闹也别有一番风味。
山中无岁月,转瞬间三年过去了,我期待的转变并未出现,值得庆幸的是身体经过锻炼之后着实健硕许多,站岗的位置也没那么偏避了,假期也变多,但一切改变都在不经意间,我只有摸着逐渐浓密的胡须才真实感觉到岁月的流逝。守着辉煌明亮的殿门,每到朝拜时间伴着庄严悠扬的音乐,遥望着依稀入朝的官员们,这仿佛触手可及的距离在这几年却让我感觉越来越希望渺茫,虽然郎官是预备役官员,但没有人举荐的话前路实在难走。
当然靠父亲的关系自然手到擒来,可我这几年的表现必然不符合他的预期,父亲应该想借郎官的苦闷令我折服,让我意识到他的规划才是正道,因此我踏踏实实地站了三年岗。几位叔父都靠着曹家多年来的基底,还有和宋皇后的姻亲关系到中央做官,我虽然有些眼红,但我曹操饱读诗书,即使做不了君子,做个有气节的人还是可以的。
说起宋奇,自从他妹妹成为皇后,他就水涨船高,我和他往日关系也挺好,如果我找他举荐我的话八成能有个好差事,但曹家和宋家的关系让我望而却步。我相熟的人中袁绍因为母丧正在守孝,张邈也有了好去处,袁术当了河南尹,其余人因为我一直在宫中值守也疏于问候,只有上次请假去见袁绍,才能从他口中知晓一二,大多都挺好的。
朝中不久前永昌太守曹鸾上书希望为党人平反,最后不仅身死命陨还激起了又一波党锢纷争,袁绍正值母丧结束,又以补父丧的名义拒绝了朝廷的征用,却像往常一般救助党人,我此时正当值,即使有参与其中,也牵涉不深。明面上宦官尽管不清楚袁绍究竟有何所图,但暗地里警告了他的叔父袁隗,往常对袁绍宠爱有加的叔父对其一顿斥责之后,袁绍依然故我,不久司徒袁隗被罢,此事袁绍的确让人心生钦佩。
而我执戟守卫虽然有功劳,可当今这时代,别人看不见的努力等于不存在,身处时局动荡的年代,见昔日好友皆有所施为,自己毫无作为不免有些焦虑。虽然有些拉不开脸面,但最近一段时间我有在尽量留意是否有往日相识能在朝中做官,只希望他人能荐举我,好让我的才能有所发挥,不再虚度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