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再伐陶谦
我回来一看到迎接的张邈,顿时泣不成声,心中既有怀疑他的愧疚,也有我们的友谊终究是经受住考验的欣慰,我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能言语。张邈似乎也被我所感染喜极而泣,随即与我深情相拥,之后庆功宴上我们喝得烂醉如泥,仿佛我们两人又变回当初的少年郎。
不久应劭给我回信说明他绝无此意,而且探听到我父亲曹嵩带着弟弟曹德等人在徐州琅邪避难,正好在泰山郡附近,他表示愿意亲自护卫我的家人回兖州,到时当面阐明他的态度和立场。在大胜陶谦归来之后,即使他原有此意我也不相信他还站在陶谦那边,而回想起上次见到父亲还是董卓入京,到现在已有四五年过去,仍记得当时父亲警告我别生事端,不要给家族惹麻烦。那时在父亲眼里我仍是累赘,不过今时却不同往日,我如愿当上兖州牧,手下带着成千上万的兵马,治理着百万人口的大州,我已然不是那个跪着挨训的败家子,我也能证明我走的道路依旧可以成功。
来年天子改年号为兴平,大赦天下,一切似乎都欣欣向荣,程立在寿张的围湖造田开展得不错,兖州各地也迎来久违的宁静,所以我让荀彧和程立回到鄄城,原先的州治昌邑离豫州和徐州太近,而处于兖州腹地的鄄城比较利于后续工作的开展。只是也不好直接将州治定为鄄城,像之前东郡治所从濮阳转到东武阳,从根本上触及濮阳士族的利益,多亏夏侯惇一直坐镇才安抚下来,因而这次我决定等形势稳定之后再作变更。关于兖州收纳百万黄巾流民,暂时各方面都需要当地士族的帮扶和附近民众的理解,我只有等围湖造田能自给自足后再考虑其他。
同时家中我纳彭城环氏为妾,虽然妻子丁氏有些不乐意的感觉,但经过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她终究只能默认,不过好歹我也是兖州牧纳妾岂不是理所应当,怎么每次都好像我理亏似的,况且我还仅有两个妾室。
当初凉州的叛乱韩遂等人被皇甫嵩击溃之后,韩遂等人虽然式微但一直没有消散,仍然在凉州内斗,到最后韩遂和马腾俩人成为凉州最大势力。原先两人想依附董卓,但他们刚到长安时董卓就已被杀,因而随后李傕和郭汜等人任命韩遂为镇西将军,马腾为征西将军,想暂时安抚并打发他们回去。而现在双方又不知为何没谈拢,马腾去而复返,双方顿时争斗起来,接着韩遂也加入其中,一番混战之后,我也不知具体情况如何,总之如今看来朝廷和董卓时期没太大变化。
此时我等候许久的应劭终于回信,表明已经派军队去护送我父亲曹嵩他们,只是辎重繁多导致行程缓慢,直到现在才到泰山郡的华县和费县附近。随后应劭正准备亲自带兵去兖州边界迎接,但还没到父亲等人就被陶谦手下都尉张闿带兵劫杀,而文中应劭极力解释与自己无关。看到这里我勃然大怒,陶谦这厮真是无法无天,此前一战还没学乖,竟敢派人来我兖州杀我家人,普天之下岂能容得下如此虚伪奸险之人,我立即命人组织现有战力开赴徐州讨伐陶谦。
我军上次借道豫州从南行进,而这次选择北上从泰山郡过,既能探查事情的具体情况,也可以让泰山郡供应此次的后勤补给,还有如果陶谦在上次入境的地方陈兵,更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不过等我军行至泰山郡时,应劭见我大军压境以为是来向他兴师问罪,因而急忙收拾行装,转头北上投靠袁绍。然而我虽责怪他护送不利,但本想让他将功补过负责军队粮草供应,毕竟此事祸端起于陶谦,要杀要剐的怎么也是陶谦。
不久大军从陶谦军中抢回费县和华县后,我本来出兵时愤恨不已,如今直到亲眼看见父亲的尸体才意识到他的离去,但我顷刻间茫然若失,仿佛又从来没得到过,此时也许哭泣才能表达我的孝顺,然而我却一滴泪都留不出。自我小时候到最后见父亲之前他都是扛起家族兴亡的主事人,我怨过他对我的忽视,也恨过他给我的出身,并一直想走出一条不是他给的路,但从没察觉原来他也只是一个人,一个脆弱到连一个兵卒就能杀了他的人。
耳边传来将士们的哭声才将我拉回现实,忽然想起此行是要征讨陶谦,可父亲的遗体也不能不处理,按礼制我应该守孝三年,但如今这状况我实在无法胜任,只好让一队人带父亲和弟弟等人的遗体回去,委托身为长子的曹昂代我守孝。曹昂如今已经十几岁,再过几年就可以行冠礼成年,此前刚给他小叔父曹休行冠礼取字文烈,而跟着曹休一段时间得曹昂也进步十足,颇有将帅之风,我想他应该能担负起如此责任。
我都没哭,你们哭什么!虽然没责备众人但听着不知为何让人心烦,随即我命令大军继续开拔,兴许是看到我一反常态的淡漠,大家都心领神会似的静声启程,只是行进的大军此时反而透露着一丝冷冽,让人不寒而栗。如此攻伐过即墨和开阳之后,徐州北方的琅邪郡全然失去战斗力,杀害我父亲的张闿听说已经南下去投奔袁术,但此人并不重要,罪魁祸首陶谦依然还在郯城,不论是为国为民还是为我自己,这无耻小人都得死。
一路攻伐很快行至郯城,徐州向来富庶,州治郯城更是徐州核心,要攻取需要下很大功夫,我准备占领周围诸城和它打长久之战,而在旷日持久之下郯城人心必乱、此城必危,而兖州有张邈和荀彧、夏侯惇等人驻守应该没有问题。话虽如此等我军绕过郯城时,东面居然埋伏了一支军队,而敌军也发现我军后急忙袭击过来,看旗帜应是陶谦军的曹豹和公孙瓒手下的青州刺史田楷,还有一支跟从田楷的刘字旗不知是谁。公孙瓒和陶谦本就联盟可以理解,但这些人明显是想趁我攻城之际再从旁策应,此前陶谦军并无如此算计,想是田楷军中有人知晓兵法,才选择在边上埋伏想打我个措手不及。不过此时奇兵误打误撞中已经败露,而正面交战是考验军队真正实力的时刻,我军久经沙场且训练有素自然不是他们所能抗衡,即便是青州军战阵也能熟练施展地不给对面一丝机会,不消片刻敌军就开始溃逃。
此次敌军有读过兵法的人在,不宜穷追,我军转战到西面的襄贲,由于陶谦军主力在郯城,所以襄贲城很快就被我军攻占。
没按原计划施行已经让我有些烦躁,然而史涣又发现青州军犯了军纪,他之前一直担任中军校尉,负责监察众将士。此时青州军带头几人都跪立在帐内,因为青州军出身特殊,我不想让全军知晓,否则对青州军影响不好,更对当初力排众议启用青州军的我不利,所以此刻我只想以儆效尤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就行。
“你们是否知道私下杀俘虏是违反军纪的?”史涣厉声责问众人。
“是!”众人齐声应道。
军令上写明除了被围后投降的不赦免,其余都是接受投降的,当初受降青州黄巾军时就是这种情况,他们应该是知晓的,但也不必如此理直气壮地承认。
“你们可知当初曹公成立青州军承受多少压力?”见他们不服软,史涣更呵斥道,“你们不思感恩戴德,却做出违法乱纪的行为怎能无愧于心?”
众人依然跪立在我面前,只是以往违反军纪的人大多是哭喊认错,或承诺绝无下次或愿意戴罪立功之类,而此次他们却不动如山,甚至有些义无反顾的感觉,反而听完史涣的话后还激动异常,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本想将此事尽快解决,但如此情景不弄明白我一定彻夜难眠,所以在我几番诱导之后带头的,也就是当初给我写信的那个,即是青州军中唯一有些文化的人说道,“我知道我们是黄巾贼出身,曾经在兖州各地烧杀抢掠,又出身卑微没文化,军中其他各部都瞧不上我们,只有曹将军不计前嫌而启用青州军,我们当然要报答曹将军!我们虽然没文化没知识,但也知道忠义两字,曹将军先父被陶谦军这些贼子害死,而我军行仁义之师不好杀他们,可我们青州军本就是污名在身,杀这些贼寇既不会脏了大家的手,也能报了曹将军的家仇,即使如今因犯了军纪而死,也算是报答曹将军当初的知遇之恩!”
说完青州军众人尽管泪流满面却依旧笔直地跪立着,我竟不知青州军是如此想法,不禁回忆起当初跪在父亲面前挨打受训时的场面,曾几何时我也是如此。是啊,我再也不能报答父亲的恩惠,也不能向父亲证明我走的路是对的,顿时我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