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过涿郡，当初令人十分敬佩的先辈卢植将军的家乡，因而我告太守令曰：“故北中郎将卢植，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士之楷模，国之桢干也。昔武王入殷，封商容之闾；郑丧子产，仲尼陨涕。孤到此州，嘉其余风。《春秋》之义，贤者之后，宜有殊礼。亟遣丞掾除其坟墓，存其子孙，并致薄醊，以彰厥德。”命郡县官吏为卢将军扫墓且慰问家属。

    行军到易县时，此前我命鲜于辅麾下田豫去征召田畴，此时正带田畴前来报道，我与他商议之后，任其司空户曹掾。

    田畴字子泰，是无终县人，当初幽州牧刘虞还在的时候任命他前往朝廷拜见，后他没有接受朝廷的封赏毅然选择回幽州复命，但到时刘虞已被公孙瓒所杀，他去往墓前祭拜并复命，几经波折才没有被公孙瓒所杀。之来田畴没有答复袁绍征召，也没有接受袁尚的邀请，但其聚集宗族以及依附于他的人有五千多户，他制定律法和学校等，在幽州一带甚有名望，即使外族鲜卑和乌丸也派使者贡献礼物交好。

    “田子泰不适合作我的小吏。”第二天我核实信息后下令，推荐他茂才，拜为蓚令，不过田畴为乌丸多次残杀郡中人士而愤恨，想随军从行，我也就暂时不予他上任。

    此时郭嘉进言，“兵贵神速。如今千里远袭，辎重物资太多难以取胜，况且敌人得知消息后，一定有所防备；不如留下不必要的辎重，轻装出兵兼程赶路，趁其不备。”

    我也正有此意，更何况大军深入地理和天气等都不熟悉的环境，还是速战速决地好。

    五月，大军行至无终县，处于乌丸三郡最近的右北平郡边界之内，沿海岸继续前行，光武帝时就以乌丸来对抗匈奴和鲜卑，且迁其民入塞内，所以途中常有胡人居住。三郡乌丸各自为王，辽西的蹋顿最为强大，乌丸也以他为首，只是此时正是夏天多雨的时节，而海边的地势低洼，道路泥泞难以通行，费时费力之下无疑会让其余二郡乌丸支援。

    七月，途中又发大水，靠海边的道路都不通，敌军又把守险要路段，大军无法前进。如此一来我军轻装前行的目的就难以达到，在敌军有防备的情况下，各种要素都对我军不利，我将此事询问当地人田畴。

    田畴果然有对策，胸有成竹地说道，“这条路在夏秋时节经常有积水，浅的地方车马不能通行，深的地方也不能行船，造成不方便已经很久了。原来北平郡的治所在平冈县，从卢龙出发，直到柳城；从光武帝建武年间以来，这里就塌陷破败无法通行，至今已经有将近两百年了，但还有隐蔽的小路可以穿过。如今敌方将领率军前往无终，因无法前进正在后退，懈怠松弛没有防备。如果我们率军暗中返回，从卢龙口越过白檀的险要之处，从没有布防的地方出来，路程近道路也好走，趁他们没有防备而攻打，那蹋顿的首级不用战也能获得了。”

    “善。”我自然称好，幸亏田畴献计暗渡陈仓，有捷径能直达敌军大本营柳城，否则一旦无功而返对大军可是沉重的打击。

    我立刻引军返回，并在水边路旁立起一大木牌，上面写着，“如今正好是盛夏时节道路不能通行，等到秋冬时节再重新进军。”想来敌军的侦察骑兵应该能看到。

    我让田畴作为向导，率领大军登上徐无山，过了卢龙塞，塞外道路被断绝不通，只好挖山填谷五百余里，经过白檀县，穿越平冈县，深入鲜卑的居住地，最后终于登上白狼堆。北地气候干燥又缺水少粮，甚至要凿地三十余丈才有水源，斩杀重要的马匹才能补充粮食，路途中有很多人因此生病，张绣去世，谥号定侯。

    白狼堆已经离柳城不远，如今正值初冬时节，北方的天气比南方更早入寒，我也感到岁月不饶人，咏叹道，“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鵾鸡晨鸣，鸿雁南飞，鸷鸟潜藏，熊罴窟栖。钱镈停置，农收积场，逆旅整设，以通贾商。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此时距离柳城二百多里时敌军才警戒觉悟，突然得知我军抵达，迅速集结袁尚、袁熙与蹋顿，以及辽西单于楼班、右北平单于能臣抵之等几万骑兵前来迎战。我站在白狼山上遥望敌军，虽然阵型不整但人数众多，只是我军辎重仍在后方，身披战甲装备齐全的人很少，因而左右之人都有些惧怕。

    张辽见状请命出击，我顿时称赞他勇猛，而诸将也纷纷不肯服输，随即我将指挥的令旗授予张辽，命张辽和张郃为先锋，全军出击。胡人虽向来骁勇善战，但我军多年征战也不遑多让，曹纯统领的虎豹骑更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何况敌军仓促应战又没有地形优势，我军从高而下冲击之后让对方本就散乱的阵型骤然崩溃，几番交战大破乌丸，其余人众四散而逃。

    清扫战场过后，曹纯部下骑兵擒获蹋顿，将蹋顿以及乌丸其余部族的名王都斩首，而胡、汉两族投降共有二十多万人，只有辽东单于速仆丸及辽西、右北平的一些首领，抛下他们的族人，与袁尚、袁熙逃往辽东，仅剩下几千骑兵。

    此前暗渡陈仓实在过于困苦，许多士卒都因此生病，而身为文士的郭嘉也未能幸免，但继续强撑到现在，直到亲眼看见攻下柳城才病重倒下。而华佗此时不在身边，其余人也束手无策，我只能将郭嘉往回送并命华佗前来，凭借华佗高超的医术应该能挽救郭嘉。

    如今幽州平定只剩辽东的公孙康，辽东太守公孙康倚仗地域偏远，不服从管辖，此前我派使者牵招去柳城还被其使者侮辱，因而有人建议应当顺势攻打辽东，也可以捉拿袁氏兄弟。

    “我正要让公孙康将袁尚、袁熙的脑袋送来，不烦派兵了。”我心中已有计策。

    九月，乌丸校尉阎柔统辖乌丸一万余人，迁徙其族人入中国，并在训练教化之后再归入军中，而我率军从柳城返回。

    路上我命人找寻当初谏议不该北上之人，众人听闻后都感到担忧或恐惧，我因此说道，“我之前行为过于危险实在侥幸，虽然达成，但是上天保佑，所以不可以成为常例。诸君的谏议是万全之策，凭此赏赐以后不用难以开口。”随即我对谏议之人都有所赏赐。

    入关后商议封赏事宜，夏侯惇纪录前后功劳，增邑千八百户，共两千五百户，荀彧增邑千户，合两千户，荀攸增邑四百，并七百户，转为中军师，董昭封千秋亭侯，曹纯因前后功封高陵亭侯，邑三百户，张郃因功迁平狄将军，徐晃拜横野将军，牵招拜护乌丸校尉，阎柔封关内侯，韩浩迁中护军，史涣迁中领军，其余有功者各有封赏。而作为向导的田畴封亭侯，邑五百户，但田畴认为自己当初主君刘虞遇难却率领众人逃亡，报仇的志向还没有实现，却依靠它获取荣名利禄，因不是他的本意而坚决推辞。

    我明白他的心意，不勉强夺取他的志向，下令道“当初伯成舍弃国家，夏朝君王不夺去他的志向，还使他成为高尚的人，如此优贤的君主不应该只存在一世。”

    不久公孙康把袁尚、袁熙、速仆丸等人斩首，并把头送到我军，袁尚等人引外族入关实在罪有应得，我下令道，“三军如果有为他哭泣，斩。”只是田畴以袁尚曾经征辟过他而去吊唁，牵招在头颅处设坛祭奠，两人确是忠义之辈，举牵招为茂才。

    凉茂起初为司空掾属，后举高弟，补侍御史，因泰山盗贼多而任为泰山太守，旬月间收获民心，我转其为乐浪太守，本想让凉茂策动公孙度从后攻打袁氏，但没想到他被公孙度滞留至今。如今公孙康投靠朝廷，虽居心不良，但如果处理掉他，反而会有更多纷争，封为襄平侯，拜左将军，也让其放凉茂归来，拜魏郡太守。

    有将领对公孙康疑惑，问道：“主公回师公孙康就砍下袁尚等人脑袋并送来，为什么呢？”

    我答道：“公孙康速来就惧怕袁尚等人，我攻打太急则会让他们合力，暂缓进攻他们就会自相残杀，这是形势所迫！”说完此话我就想起郭嘉，接连不断派斥候打探病情，但情况并未见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十一月，我到达易水岸边，代郡乌丸代理单于普富卢、上郡乌丸代理单于那楼带领本族名王赶来祝贺，鲜卑步度根和轲比能等也通过乌丸校尉阎柔向朝廷上贡。

    我急忙处理公事，反复快马加鞭催促之下华佗仍是没有赶来，而郭嘉此刻也不能再承受长途跋涉，仅能躺在床上只靠一口气活着。

    我握着郭嘉软弱无力的手，轻声呼唤道，“奉孝。”

    “曹公。”郭嘉无力地睁开眼，用如蚊虫般轻微的声音说道，“袁尚的人头送来了么？”

    我心中一惊，随即醒悟，悲叹道，“只有奉孝能知我的想法啊！”

    郭嘉听完顿时心满意足地合上眼，手也不由自主地从我怀中划出，临死他都还在为我谋划，我恍惚间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