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人生几何
未至夏口到乌林一带,刘备率军来战,而孙权竟声东击西也派周瑜、程普等人军队支援,刘备军大概两万加上周瑜三万合计五万多士兵。不过我军兵力仍占据优势,即使水上功夫不如敌方,但在上游打下游的水利条件下,绝对更有助于冲船发挥作用,然而交战不久我军就处于不利。
鸣金收兵,我率军和敌军拉开距离,驻军北岸,而敌军占据南岸和我隔岸相对。未知敌先知己,我巡视军营想探查出我军为何失利,岂料各部士卒皆是有气无力的模样,前往船上查看更是病怏怏,询问之后得知舱底更是死伤无数,一切竟是瘟疫所致。
我骤然想起以往郭嘉常说,“我往南方,则不生还。”由于他体弱多病,预料到自己会因水土不服得疫而死,但是每次都说应该先平定荆州。此情此景郭嘉肯定又会念叨,而我有他提醒也不至于疏忽军中的身体状况,不禁叹息道,“假使郭奉孝在此,我不至于到如此境地啊!”
军队遭逢瘟疫又在战场之上,甚至已有过半士卒感染,相当于有死无生的情况,我面对的选择简单也残酷,让生病的人现在死或者晚点死。
青州军似乎也意识到症结所在,其中唯一有文化的上报道,“明公,自桓灵以来我们一直被乡绅压迫,被官吏剥削,被朝廷无视。大乱起时更是被视为草芥,各方势力追剿灭杀,百姓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只有明公把我们当人看待。”说道此处他不免有些抽泣,而我也不禁动容,隐隐猜到他的意图,但只能任他说下去,“我们知道一万人可能成为明公的助益,但一百万无疑是极大的负担,更何况军中许多将领也是诸多非议,所以至今我们唯明公马首是瞻。如今正值危难之时,青州军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想卧死床前,只是希望朝廷能赡养家室后人,我们虽生是贼寇,但死愿为明公的兵。”
“谁教你说的?”我出声呵斥道,青州军虽然重情重义,但如今面临生死抉择,不应当仍能条理清晰地阐述观点,一言一行只为劝说我照他们所说行事。
他见势心中一慌,兴许想起我往日威严,立马跪下说道,“明公恕罪,是中领军史涣大人亲口托付于我,如今他也正卧病在床,可我们的确是真情实意啊!”史涣身为中领军监察各部,巡查各营也是职责所在,期间难免感染疫病,但我想不到他也如此严重。
我听完百般滋味难以言表,当初我完全没想到青州军竟会是最忠于我的部队,死在战场上所得的抚恤金自然相对较高,见他们能如此舍生取义我欲言又止,终究只能说,“善。”
我命人将所有船只链接,既为他们最后的旅程减少痛苦,也让敌军借机攻打。不久敌将黄盖投书想要归顺,信中都是冠冕堂皇之词,我随即回信欲拜官封爵,让其速速前来,现在不止船上将士病入膏肓,连岸上营中也开始出现感染。
很快黄盖行驶数十艘冲斗舰前来,大声高喊,“投降了!”我军将士不知情纷纷在岸边观望,指着说黄盖来降。敌军冲船到大营不远处,黄盖等人点燃船舰,乘上随后的小舟,疾速行使的冲船加上凶猛的风势,突然如烈日般撞向我军船舰。众人顿时四散而逃,只剩船舰升起冲天的火柱,我仿佛听到在本应死寂的甲板上响起冲杀之声,不知是血光或者仅仅只是火光,映照着对面的山崖犹如赤壁。
我无心再战引军北上,也是进一步隔离军队,防止疫情蔓延,留曹仁守南郡,屯兵江陵对抗孙刘联军,让徐晃前去支援,而乐进驻守襄阳,满宠行奋威将军屯兵当阳。合肥被围困月余,孙权派张昭北上攻打当涂不利,后张憙听令准备率一千骑兵来助,因州别驾蒋济慌称有四万骑兵援军,孙权不得已而退去。
最初跟随于我的史涣也在期间离去,而我身为冀州牧一直在邺城处理事务,常常四处征战,此刻尤为怀念故乡,歌咏道,“鸿雁出塞北,乃在无人乡。举翅万馀里,行止自成行。冬节食南稻,春日复北翔。田中有转蓬,随风远飘扬。长与故根绝,万岁不相当。奈何此征夫,安得去四方!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傍。冉冉老将至,何时返故乡?神龙藏深泉,猛兽步高冈。狐死归首丘,故乡安可忘!”
春三月,我驻军谯县,制作轻舟操练水军,身为丞相总揽朝政,相较以往有更多事务处理,所任用也有诸多变化。袁涣转为丞相军祭酒,王桀迁军谋祭酒,多次征辟的张范终于前来,拜为议郎,参丞相军事,邴原署丞相征事,毛玠迁右军师,由崔琰继任东曹掾征事。恒阶迁赵郡太守,温恢举孝廉,历任廪丘长,鄢陵、广川令,彭城、鲁相,皆被当地百姓称赞,入为丞相刺奸主簿。陈群因父亲去世离职,后以司徒掾的身份举高第,成绩优异任为治书侍御史,现转为参丞相军事,王观召为丞相文学掾,召田豫为丞相军谋掾,应玚、刘桢征召为丞相掾属。征南长史陈矫任彭城太守,徐宣入为门下督,杨俊入为丞相掾属,高柔为刺奸令史时处置得当,征辟为丞相仓曹属。郑浑任下蔡长、邵陵令,鼓励当地耕种养蚕,加重遗弃婴儿的刑法,使人民富有养育子女,甚至许多孩子以郑为字,征辟其为丞相掾属后再行任用。
各地州郡皆派使者前来汇报工作,扬州别驾蒋济也出使拜见。
我很赞赏他的智谋,用军政大事问他,“昔日我和袁本初在官渡对峙,迁徙燕州、白马两地的百姓,百姓没有逃散,贼军也不敢劫掠。如今要将淮南地区的百姓迁走,怎么样?”
蒋济回答道,“那时我军弱小敌军强盛,不迁徙百姓将会失去他们。自从攻破袁绍,北伐拔除柳城,向南至江汉一带,接管荆州,威震天下,百姓没有其他的想法。但百信都眷恋故土,确实是不乐意迁移,我担心他们肯定不会安定。”
如今天下无法一时平定,因此我想用贾诩所说的以势降伏,广收天下人才治理境内,久而久之江东等地就会归附。韩遂、马超等人所在的凉州本就是荒凉之地,刘璋掌控的益州虽能自保但难成大事,而孙权管治江东一带尽管有一定经济文化基础,不过人口混杂地形多样等诸多问题让其难以成为核心。至今中原腹地动乱频繁才导致人才和百姓外流,经过迁都许县后已经恢复一些往日气息,只要假以时日中国一定会重新成为天下文化、经济和政治中心。
现在合肥刚经历孙权攻打,往后江东更是将淮南一带作为北上必争之地,所以我对蒋济的建议不置可否,反而问道,“胡通达是长者,他还有子孙在吗?”
蒋济深思一会后,答道,“有儿子名质,气度谋略不及其父,但处理事务上更优秀。”
胡敏字通达,曾被举方正,我知他在淮南一带有名,其人也颇有才能,只是早逝,因而任命其子胡质为顿丘县令,想借此考验他的才能。
此时通传蔡邕之女蔡文姬求见,刚提及旧人,当下又有往日好友的女儿求见,我自然开心地向在座士族说道,“蔡伯喈之女在外面,今日我为诸君引见。”
我与蔡邕素来交好,见其被王允所杀,悲痛他没有子嗣供奉,只有一女蔡文姬嫁于河东卫仲道,而河东当时被匈奴侵略,蔡文姬也被掳走。后我北上平定幽州,几经波折并花费重金才在南匈奴左贤王手中将其救出,只是之间已经相隔十二年。
蔡文姬一进来全然没有梳妆打扮,更是仿佛刚从匈奴处逃出一般蓬头垢面,我没来得及发问,只见她赤脚行至大堂中央跪拜并叩头请罪,言辞虽然凄楚酸痛但陈词清晰可辨。原来是其回来后再嫁做陈留董祀之妻,而董祀身为屯田校尉此前犯法,依罪当杀,所以蔡文姬才特意赶来求情。
众人都为其经历动情,我也有些感动,但是国法难容只好说道,“我确实同情你,但是文书已经下达,奈何?”
蔡文姬听完立马回道,“明公马厩里万匹骏马,手下虎士如山林一般,何必怜惜一个猛士和一匹快马,而不救济一个垂死的性命呢!”我听到此言顿时想起蔡邕,念及他当初对我也多有照拂,不禁被蔡文姬的言语打动,索性派人追赶,来不来得及就听天由命。
当时气候仍有些微凉,蔡文姬的模样也甚为破败,我命人赐头巾和履袜给她,并说道,“听闻夫人家先前有很多失传的古籍,还能靠记得不?”洛阳遭受灾难,许多古籍都被损毁,虽然蔡邕家也被王允所抄,但其家中收藏丰富,如果蔡文姬记得一些也是弥足珍贵。
蔡文姬思绪过后答道,“当初亡父赐书四千余卷,流离失所之下没有留存,如今能背诵记忆的才四百余篇。”
我喜出望外,即刻说道,“现在就命令十个官吏帮夫人书写。”
蔡文姬请求道,“妾听闻男女有别,礼法要求不能亲自传授。乞求给予纸笔,听从命令用真草书写。”
我命人如她所说行事,文章书写出来后经众人判断无丝毫遗落或错误,即使可惜无法复原其它书籍,不过也算是为她夫君将功补过。最后等到蔡文姬完成余下篇章,派出的快马幸好赶至并将我的命令传达,终究是让如此才女不至于厄运连连。
七月,我率军乘船从涡河进入淮水,经过肥水到达合肥驻军。
来到合肥,偌大的一座城被刘馥治理地井井有条,百姓仍是对其赞不绝口,如果我百年归老之后可以如此,也不枉费一生奔波劳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