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厦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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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魔城保佑

    范众与米糕皆处于浑身无力的状态,周妻则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丈夫,充满了爱怜与仰慕。他们都是绝佳的听众。

    周芥兴致勃勃地讲起他以前的故事。

    在原本的世界,周芥是一家清洁剂研发公司的拥有人。他白手起家,成就了绝不算小的产业。

    “那时我眼里只有钱,什么家人爱人,在我看来不过是活着的肉罢了。与此同时,欲望的妖火烧得我欲生欲死。”周芥说道。一瞬间,他似乎脱离了清洁工的身份,又找回了当初睨睥天下的气势。

    米糕插话道:“是有这样一种说法,所有被传送到大厦的人,都他娘的罪有应得,咱们在过去的世界都不是好人。”

    他此刻坐倒在地。反正无法反抗,他索性一门心思只追求事件的真相。

    “这么说您也是这样?”范众问。

    “我尤其是这样,亏心事做得非常之多。”米糕叹了口气道。

    范众默默点头,深以为然。若说邪恶,恐怕在座众人,包括割耳人本尊,比他范众都还差得远了。

    “正是这样,我们所有人,说不定都是活该,哈哈。”周芥笑道:“总之,我被传送到大厦,陡然变得一无所有,在那狗屁筛选机制下,我理所应当流落下层。当然我得承认,我有些化学造诣,但我这人生来不喜被人利用,所以藏了拙。

    “当时我满是雄心壮志,说句实话,大厦中真正懂得经营的人并不多。我心想,周芥哪怕流落下层,也会一步一步,往上爬给你们看。不就是VIP吗,难道就那么高不可攀?可谁也没想到,这之后,我竟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顿悟了人生真谛。”他饱含深情地望了妻子一眼。

    妻子亦对他莞尔一笑。

    他道:“正是这个女人,在我一无所有时选择爱我,我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仁爱的滋味。我发现,唯当一个人一无所有,才能够真正被爱。怪不得以前我从没有过类似感受,因为那时我拥有一切!当然,也非得碰到我夫人,我才能领悟到这一点。

    “从此以后,我的生活有意义了。你们知道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吗?”

    范众摇了摇头。

    “是与心爱的人一起过苦日子!唯其苦,才美妙。”周芥赞叹道:“两人偎依在又破又小的屋子里,除了对方,我们什么也没有。周围尽是些不公与冷漠,我们只能从对方那里寻求慰藉。可以说在这一刻,全世界的意义都包含在其中,我的人生彻底地达到了圆满!

    “还记得再过去的世界中,有个什么家伙画了个金字塔出来,说要先满足底层物质需求,再满足中层精神需求,然后才能达到顶层的自我实现。哈哈,可想而知,这是个什么样的蠢货。”

    范众倒是没听说过金字塔。不过他想,传说古代的高僧似乎也是从枯寂中领悟至妙的。宣称精神满足的前提是物质满足,确实是有些肤浅的看法。

    “但现在的人就吃这一套,可见大家都是蠢货。”周芥道:“总之,我不是什么方魔教徒,但是多亏魔城保佑,我在大厦里度过了10年充满爱的日子。这十年,我和妻子平常吃罐头,偶尔啃一啃没什么肉的骨头,但我们心中却很开心。

    “可突然有一天,厄运降临在我们头上。我十年来逆来顺受,厄运到了我也无可奈何。我妻子被人毁了一只眼与一只耳,这令她的心理出现了问题。你们应该知道,为了救她,我没什么豁不出去的。一个月前,我自己毁了自己的眼睛与耳朵,只为让我妻子不必独自遭罪。没想到奇迹就此出现,夫人看到我的样子竟恢复了正常!”

    “如此说来,就是在这一刻,割耳人被造就出来。”范众道。

    “我有一个推测,老头你也是方魔精神病第三期。奇怪的是,你和你老婆两个病人竟形成了某种稳态,得以长时间保持理智。”米糕思索道。

    “管他什么方魔病,那是你们的说法,与我们无关。我这么说吧,如果以大厦所有人的性命为祭,换取我老婆清醒哪怕一分钟,我都觉得大大的划算。更不要说,我只要你们的眼睛或耳朵了。”周芥笑道。

    “所以你借着清洁工的身份,在凌晨实行割耳?”范众问。

    “你的想法是不错的。”

    “那么,动手的是你,还是你妻子?”范众又问。

    “这个问题有必要回答吗,知道答案又能怎么样?”周芥道:“尤其你们两个已是将死之人。”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能在毒气中行动。”

    “这个问题……其实非常简单,根本没有所谓毒气,其实只是高浓度清洁剂挥发而已。药剂挥发后,人们一般会产生恶心晕眩,浓度再高一些,则会导致昏厥。我个人还修改了配方,使之效果更强,但味道更浅。至于作案时使用的,则是我单独配置出的怪味清洁剂,这是为避免你们通过气味联想到我身上。

    “至于我为什么行动无碍……我一辈子都在和这种药剂打交道,身体早就习惯了。你们看,我夫人与清洁剂接触十年,抗药性也大增,只是仍没法正常行走而已。”

    “那么两天前,你们去十七层割耳,是为了治疗躁郁症?你们所有的作案,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范众问道。

    “夫人的病是慢性病,慢性病就要经常吃药。如果她完全好了,我们当然不用再做……我有一个预感,如果我能割掉大厦所有人的耳朵,她必定能恢复如初,我们又能过上许多年开心的日子。”周芥平静道。

    “简直痴心妄想。”米糕嗤笑道。

    “好了,话说的够多了,咱们总得把要办的事情办完。按照老规矩,你们的尸体会被丢进垃圾通道,取证人会负责栽赃给有需要的人。”周芥的话听起来是讽刺,但陈叔的是事实。

    “慢着,你以为我来这里没做准备吗,你杀了我们,别人立刻能确定是你干的!”米糕叫道。

    范众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虚张声势的味道,看来米糕没跟任何人说,一醒来就只身赶来。有谁能想到,自己会在一个糟老头手里翻车呢?

    周芥道:“人家要怀疑,我们也只能由得人家,明天我会说,当晚我根本没见到您二位,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我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头子,还能是大名鼎鼎的幸运瘸子的对手?”

    周芥这句话正中要害。范众与米糕心中更急,却毫无办法。

    周芥对妻子道:“夫人,年轻的那个帮过咱们,为表示尊敬,咱们后杀他好了。不过这次没法割耳,咱们明早再去找一个吧。”

    周妻表示同意。

    周芥拿起米糕的枪,用枕头垫在枪口前,以便消音。他将枪顶在米糕胸膛。

    看到这一幕,范众反而暂时松了一口气。

    咔的一声,周芥扳机扣动,但手枪并没有激发。这把枪的撞针,还在范众手里。

    周芥一愣,又扣了几次,手枪还是没反应。他索性把枕头扯掉,直接朝米糕开枪。这下子他终于可以确定,枪是坏的。

    他“啧”了一声,道:“煞有介事地端着枪进来,原来是在吓唬我们。”

    他随手一扔,把枪丢在地上。

    “为什么我的枪……”米糕喃喃道。

    这时周芥走回床边,拿了一条充当腰带的绳子,反身走来,“其实这样更好,干干净净,不会流一地血。”

    范众静静等待着机会的来临……

    周芥来到米糕身后,将绳子交错在他脖颈处,向上一提。米糕半个身子被拉了起来,他吐着舌头,呼吸困难,想要挣扎,奈何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

    “你放开他!”范众举起枪。

    他将地上的枪捡了起来。

    “吓唬谁呢,大人,这是一把坏枪。”周芥狞笑道,手上毫不松力。

    情况紧急,范众没时间与他细说,他艰难地将枪指向另一侧,“啪”地一声响,子弹正中周妻的小腿。

    周妻立刻失去了恬静。她五官扭曲,嘶嚎了起来。

    “别!住手!”

    周芥看到妻子受伤,面露极大恐惧,瞬间将双手抬起,做投降状。

    周妻脸上则满是怨毒,她死盯着范众道:“你打我,我割了你的耳朵,我要割了你的耳朵!”

    她从床边掏出一把刀,双手使力,向范众爬了过来。

    “拦住她,不然下一发子弹就打在她眉心上。”范众吼道。

    “别开枪,千万别开枪!”周芥立马跑了过去,将周妻抱住,禁止再让她往过爬。

    范众这时回过身,伸手一揪,将隔间的门帘完全扯下。他本人也因动作过大,摔倒在地,挣扎许久,爬不起身。

    好在大量新鲜空气正在涌入房间,清洁剂的气味正在被飞速冲淡。

    “真是危险,我差点就没死在癌症手里。”米糕缓过一口气,说道:“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能动了?”

    “应该是时间一久,身体多少也习惯了。我自幼因为一些缘故,身体天然有抗药性。”范众解释。

    米糕不禁暗暗咂舌。周妻适应了十年,双臂才能使力。范众年纪虽轻,可20分钟到达人家十年的水准,这也未免过于变态。

    “等一下,我的枪又是怎么回事?”米糕道。

    范众微笑道:“谁知道呢。说不定真是魔城保佑,他用的时候出了故障,拿在我手里就突然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