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藩寇劫匪(7)
万兜沙对她道:“蓝玉公主,靡旦这厮窜通贼人,恶逆犯上,合当该杀,你不要阻拦。”蓝玉公主淡然道:“他是自家人,咱们回头再慢慢理论。”木本清见到蓝玉公主,快步迎上前去,热切唤道:“玉儿,你还好么?”蓝玉公主柔声答道:“还好啦,就是被这些不三不四之人打扰了雅兴。”
呼延镇南教众手下退至甘延寿之旁,独自上前想要与蓝玉公主说话。蓝玉公主却不理睬他,反倒亲热地挽住木本清的左臂,关心问道:“木哥哥,你伤着了么?”木本清把胸堂一挺,威风凛凛道:“不碍事,一个二流胚子怎能奈何得了我?没收拾他的小命,已是对他手下留情了。”两人燕语情浓,旖旎对望,夫妻恩爱跃于言表。
呼延镇南看着木本清与蓝玉公主卿卿我我,眷恋倾诉,自己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从头冻到脚跟,痴痴的如丢失了魂魄一般,再也雄气不起来,任凭木本清怎么说,已是一无反应。蓝玉公主道:“呼延镇南,你还不快点带上你的狗腿子离开这里?”呼延镇南仿佛听不见似的,仍是怔怔站在那里,连动都没动一下。
木本清冲他吼道:“呼延镇南,你耳朵聋了么?还不快点儿滚蛋!”呼延镇南全不理会,兀自喃喃痴语:“她那一声甜甜的关爱,若是对我说的,该有多好。”那些匈奴手下瞧着呼延镇南浑然发呆犯傻,出尽洋相,急在眼里、心里,却又不敢上前来劝他、拉他。
靡旦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呼延镇南旁边,狠狠地踢了他的后臀一脚。呼延镇南方才如梦初醒,恋恋不舍的对蓝玉公主道:“公主,我这就走,你多多保重!”蓝玉公主斜睨了他一眼,装作懒得搭理他。木本清喝道:“你要滚就滚,啰嗦什么!”
呼延镇南把脸拉得老长,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没颜面再支一声,领着众匈奴手下押着甘延寿便走。闵大宽突然伸手拦住,指着欧阳华敏说道:“咱们先协力把此人救起,否则谁都不许走。”呼延镇南正当伤心失意之际,有气无处使,有火无处发,见到闵大宽竟敢强行阻拦,立即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叫我助你救人,我就要助你救人么?”
闵大宽毫不畏让,道:“老夫有要事须得问问这位少年,你识相的话,最好乖乖照办。”呼延镇南眼珠子骨溜溜一转,狡诈道:“要想救此少年,无现成解药,恐非易事,莫如让我回去取了解药再来。”甘延寿远远接话道:“呼延镇南,你说所带解药已经用完,敢当众让人搜身么?”
呼延镇南厌恶回斥道:“你这厮真是不知尊卑。本公子乃堂堂大胡呼衍王后裔,何等显贵身份!岂能让你们这些奴才搜身!”蓝玉公主抢白他道:“你不必自抬身价,甘将军既为大汉朝廷重臣,教你给验身为证,未尝不可。”万兜沙刹那间警觉起来,指着甘延寿直问:“此人是什么来头?”蓝玉公主如实答道:“他便是率军远征康居,剿灭匈奴郅支单于的汉将甘延寿。”
闵大宽、万兜沙师兄弟大为吃惊,齐将目光射向甘延寿。须知自从甘延寿率军剿灭郅支单于之后,其大名已经传遍胡汉各地,几乎可说是无耳不闻,家喻户晓。但随而身陷囹圄,一直毁誉参半,鲜有外人能得见识他的真容,闵大宽、万兜沙师兄弟也不例外。如今乍然听说眼前这个遭掳之人便是甘延寿,自是大感意外,诧异非常。
闵大宽更似无法信以为真,向甘延寿质问道:“你真是那个鼎鼎有名的西域都护大将甘延寿?”甘延寿估量隐瞒已无必要,点头应道:“正是鄙人。”闵大宽道:“传言你已得皇上开恩赦罪,返任西域都护,想不到会落入这些匈奴人手里。”甘寿延听他语气甚为友善,又是汉人,遂求助道:“说来一言难尽,诚望兄台能相救解脱困厄。”
闵大宽立显心动,目询万兜沙之意。万兜沙上上下下打量了甘延寿一番,对呼延镇南道:“你等也不能把这位甘将军带走。”呼延镇南立马嗤之以鼻,道:“他在我等手里,恐怕由不得你。”万兜沙一抖手中长剑,强硬道:“有什么由不得!我要你把他留下,你就得把他留下,否则便试试我手中这把家伙。”
呼延镇南似知万兜沙的厉害,狠不过他,即来软的,争辩道:“你不要以为有两下子身手就能蛮不讲理。本公子答应留下那小子,已经作了退让,你不要得寸进尺。”万兜沙也放低声调道:“我等对那小子和这位汉将皆有要事须得盘问,不得不强请你留人。”
呼延镇南听他这么一说,忽然目露贪婪戒备,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商酌道:“有什么事你们现时就可以盘问,不必非要把人夺去。如果是什么财富宝藏之类的机密,不便让我等知悉,我等暂且避开就是了。”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试探万兜沙会不会向甘延寿打听有关郅支单于藏宝图之事。
万兜沙道:“我们要盘问些什么无需你来操心。”呼延镇南道:“我们追拿这两个贼人实在不易,既然把他们捉了来,岂能随随便便放手,前功尽弃。你们倘若真的有事要问,我等可待你们问完之后再将两个贼人带走。”万兜沙道:“我们若是问个三天两夜,你们也要陪在这里呆着么?”呼延镇南道:“这个自然。”他答得爽快干脆,实是想借此机会在蓝玉公主身边多磨些时日。
木本清心知肚明,没好气的道:“公主让你等早早滚蛋,你还想找借口赖在这里么?真是不要脸的一群狗东西!”呼延镇南回以颜色道:“这话明明是你说的,怎的诬扯是公主说的了?你们连个合适的理由都没有,便要我等交出所擒之人,然后把我等赶走。简直就像在那草原上,我们打下了猎物,你们非但强行抢去,还要我们承认那猎物原本就是你们的,真是岂有此理!假如人人都如你们这般蛮横强霸,占人便宜,天底下哪还有什么道理可讲?!总之今日若要我等留人,须得好好商量。”他刻意胡搅蛮缠,企图拖延不走。
万兜沙毫不松口道:“没得商量。”呼延镇南不肯善罢甘休,咄咄逼问:“你敢肯定?”万兜沙寸步不让,坚执道:“我说没得商量就是没得商量,你休要饶舌争辩。”呼延镇南忽然不安好心的奸笑道:“如果我将此事告知安比罗迦王爷,就说是你们师兄弟蓄意阻挠我们大胡众族弟兄和解共商大计,你道结果会是怎样?”万兜沙听到他所提的安比罗迦王爷,神情肃然起敬,犹豫起来,迟迟不答,已不如之前那般决然果断。
欧阳华敏心念一动:“莫非指派万兜沙等人前去盗取《太公兵法》和郅支单于藏宝图的王爷,就是这位安比罗迦王爷?”
木本清捺不住性子,接话道:“你想借安比罗迦王爷来吓唬我等是么?你偷偷跑到坠月沙洲来,纯为一已之私,如果安比罗迦王爷得知你是前来骚扰蓝玉公主,恐怕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呼延镇南冠冕堂皇道:“我岂是为已私情!乃是身负使命前来。”此言一出,即似后悔不已。莫不明在远处听见,立马见缝插针究问:“你身负什么使命来着?”呼延镇南支吾其词,不肯说出来。
蓝玉公主冷冰冰的道:“呼延镇南,你终于说出了实话。”呼延镇南百口难辩,结结巴巴道:“公主,我……我是情非得已……说的,你莫要当真。”蓝玉公主“哼”了一声,脸如严霜,驱逐道:“呼延镇南,我这坠月沙洲太小,容不下你们这伙人,快快去罢。至于你们抓来的两名汉人,既然万侍卫需要留下,你就把他们留下来,日后切莫再拿安比罗迦王爷的威名胁迫他的手下。”
万兜沙有了蓝玉公主撑腰,马上又强硬起来,一定要呼延镇南留下甘延寿和欧阳华敏走人。呼延镇南打又打不过,赖又赖不得,威吓又威吓不成,眼看已经到手的肥肉不得不拱手让人,真个是百般难舍,咬牙切齿憎恨不已。一腔积怒怨气不知往何处发泻,突然挥掌全力向甘延寿当胸猛击,想要取他性命。
此举大出众人意料,万兜沙与闵大宽应变极快,迅捷飞身跃出,一同挡在甘延寿身前,硬生生接住呼延镇南的恶掌。呼延镇南急红了眼,不肯停手,再次出掌击来。闵大宽虚晃一招让过,顺势抓牢他的后领和衣带,擎背托臀的把他高高举起来,势要将他摔成肉饼。呼延镇南凌空手足乱舞,被吓得哇哇大叫,狼狈之极。众匈奴手下想要出手相救,见此情状,投鼠忌器,哪敢轻举妄动!
闵大宽喝道:“你这个匈奴蛮子,还逞强作恶么?”呼延镇南慌不择言,挣扎叫道:“万兜沙,木本清,你们若不救我下来,往后定教你们这些楼兰人没得好颜色看。”原来鄯善前身乃是楼兰国,臣服大汉之后方被更改国名,但匈奴人仍称其国为楼兰,其民为楼兰人。由于楼兰是个小国,历世饱受匈奴欺凌,故而匈奴人在楼兰人面前素来趾高气扬,一向不把楼兰人放在眼里。方才打斗之时,呼延镇南眼见万兜沙武功虽高,却迟迟没有出手相助木本清,料定他必是心有顾忌,不敢擅自与匈奴人结仇生怨,是以大胆欺负木本清,不肯交出甘延寿,还要恐吓支使万兜沙师兄弟。然而万兜沙毕竟是一条血气方刚的汉子,虽顾大局不愿多生是非,此时却也瞧不惯呼延镇南的所作所为,遂不冷不热、不卑不亢应道:“如何没得好颜色看?”呼延镇南道:“此际汝等若不速速将本公子救下,本公子他日定率大军踏平楼兰国土。”
万兜沙师兄弟三人听得血脉喷张,难容耻辱,义愤填膺争相叫道:“闵老爷子,快快摔死他!”闵大宽见到呼延镇南虽然为己所擒,气焰仍是恁般张狂,也是激愤得气不打一处来,双臂运劲,马步一沉,便要将他狠狠摔砸到地上。
呼延镇南大惊失色,急忙改口道:“大爷饶命,诸事皆好商量。”闵大宽把他抓停在半空,喝问:“你知道厉害了么?还敢大言不惭么?”呼延镇南浑身直打哆嗦,战战兢兢道:“小的再也不敢了。”闵大宽厉声道:“那你老实说出来,为何要捉拿甘将军二人?”
呼延镇南吞吞吐吐不肯交待。闵大宽重又将他举过头顶,顺手在他的颈骨和腰间用力一捏,教他立马痛得如杀猪一般叫唤,然后放话向他挑明道:“他们楼兰人不敢招惹你条这匈奴恶狗,我是汉人,可不怕你。你如不从实招来,还要再耍活头,今日就休想活命。”
呼延镇南眼看求救无援,忽然心生一计,说道:“本公子原本并不认识什么甘延寿甘将军,只因在道上恰好碰见他们二人为非作歹,杀了一个匈奴人,便要捉拿他们治罪。岂料他们二人的武功甚是了得,强行脱身逃走,我等便一路追赶,从西到东,从南到北,直到设下陷阱引诱其二人上当,方才将他们抓获,带到此间……”
甘延寿听见呼延镇南尽是胡编捏造,越说越离谱,不由觉得奇怪。放眼向他望去,见他边说边将右手伸入怀中,猛然醒悟过来,当即大声叫道:“闵老爷子当心!”话音未落,呼延镇南已赫然摸出一枚黑绸银镖,反手一扬将镖锐深深插入闵大宽右手的腕脉之处。
闵大宽听得甘延寿叫喊,警觉提防已来不及,刹那间只觉右腕一阵剧痛,右臂酸麻难耐,手一松便将呼延镇南摔落地上。呼延镇南迅速爬起想要溜走,闵大宽忍痛一脚将他踢翻,紧接着又一脚将他手中的银镖踢飞,再一脚狠狠踏在他身上,左手运劲连点他的期门、中府、天枢数穴,呼延镇南登时仰卧地上,周身动弹不得。
闵大宽一路身手犹如行云流水,环环相扣,快捷无比,若非武功高强之流,断难看清其功力深浅。旁观之众大多看得眼花缭乱,迟迟尚未反应过来,唯有万兜沙和甘延寿连声叫好。
闵大宽向甘延寿拱手一揖,道:“多谢甘将军出言提醒。”甘延寿被绳索缚住无法还礼,只能点头以应。闵大宽略微迟疑,转头对呼延镇南怒骂道:“你这个下三滥的匈奴无赖,竟敢使出这等卑鄙无耻的手段突施暗算,今日若不杀你,留到他日必成人间祸害。”扬起左掌,便要向呼延镇南的脑门击落。然而突觉一阵毒气攻心,使劲不得,差点晕阙过去。
他立知银镖中有毒,不由得暗暗心惊。所幸他是精谙武道之人,知道中毒之后越使劲力越易激发毒性,一旦毒血浸入腑脏心肺,纵使神医再世,也难救治。当下赶紧收手站定,稳住心神,慢慢盘膝坐下,屏息静气,暗运内力相抵,欲将银镖之毒逼出体外。
甘延寿道:“闵老爷子,解药就在呼延镇南的衣怀之内,白色瓷瓶中的便是。”闵大宽立刻伸手到近在咫尺的呼延镇南身上搜找。万兜沙师兄弟知道闵大宽中了银镖之毒,急切过来帮忙,七手八脚从呼延镇南的衣兜里找出那个白色瓷瓶,倒了几粒药丸给闵大宽服下。甘延寿又道:“三位壮士行个好,我那被捆绑着的侄儿也是中了呼延镇南的银镖之毒,望能给他服药解救。”万兜沙师兄弟听了,复倒出几粒解药,依言走过去喂给欧阳华敏。
众匈奴手下眼见呼延镇南尚在对方手中,被闵大宽所制,不敢贸然上前阻拦,个个站在一旁呆呆望着,听任万兜沙师兄弟以解药救人。呼延镇南毋能如何,作孽自知,欲哭无泪。欧阳华敏已经毒发多时,口干舌燥,拼命使劲才好不容易将解药吞咽下去。甘延寿待他服完解药,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过不多时,闵大宽便恢复如常。他一把揪起呼延镇南的上半身,啪啪啪连扇他几个耳光,愤恨骂道:“你这厮长着一副俊俏人皮,心肠却毒如蛇蝎,害得老夫差点儿白白丢了性命。作速从实招来,你把甘将军二人带到此地何干?有何图谋?”
至时呼延镇南已无计可施,只得乖乖答道:“本公子实是偶然听闻甘某在西域藏匿了大批钱账,便起了贪图之念,率领手下在姑臧城盯上他们二人,一路跟踪,直至将他们两个诱骗到这座坠月沙洲抓获。之所以选在此地设伏,当然是想借机见蓝玉公主一面。”蓝玉公主打断他的话头,道:“这人诡计多端,花言巧语,莫要信他。”闵大宽见呼延镇南说得情不自禁,知其所言多半不假,只是蓝玉公主当着丈夫及众人之面,不愿让呼延镇南坦陈事实泄露与她的狎昵罢了。遂将呼延镇南往万兜沙脚下一推,道:“二师兄,这厮就交给你了。”
万兜沙想了想,问蓝玉公主:“这人该当如何处置?”蓝玉公主道:“这种势利小人,理他做甚?放了他便是。”木本清道:“玉儿,放虎归山,会后患无穷。”蓝玉公主道:“难道杀了他么?我可不想让这种人的脏血玷污了我们俩净洁的庵舍。况且我们楼兰人在匈奴人眼里,终究只是一粒棋子,他们若想刁难欺压我们,随时随地、何事何由都可当作借口,要断此后患,没有那么容易,杀不杀眼前此人都是一个样。”言毕,即吩咐闵大宽将呼延镇南的穴道解开。
呼延镇南能得自由,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悻悻的二话不说,领着众匈奴手下赶紧逃之夭夭。靡管家似想跟随他们而去,却又没胆,遂躲到蓝玉公主身后,唯唯诺诺,连大气也不敢吭一下。蓝玉公主命他过去给甘延寿和欧阳华敏解除绑索,万兜沙阻止道:“公主且莫着急,有些事须得向这两人查问清楚,才好释放他们。”
蓝玉公主迁就万兜沙之意,让其等复将甘延寿和欧阳华敏押回到庵舍之内。一众穿过游廊、弄堂、正厅,又来到那间不大的客堂上。
解药生效甚快,欧阳华敏已经慢慢清醒过来,精神好转了许多。闵大宽开口便问:“我那姓杜的师兄现在何处?闵儿跟他在一起么?”欧阳华敏答道:“闵儿没跟杜大爷在一起,她逃走了。”闵大宽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续问:“你敢肯定么?”欧阳华敏道:“当然肯定。是我亲眼看见她逃走的。”闵大宽又问:“她去了什么地方?”欧阳华敏欲言又止。
甘延寿瞧在眼里,虽然不知道闵大宽与闵儿有何干系,也不清楚欧阳华敏为何不愿向闵大宽透露闵儿的去处,但凭闵大宽一脸关切之情,心想他十有八九便是闵儿的亲人,欧阳华敏与闵儿的交往多半未得长辈许可,害怕棒打鸳鸯,是以一时不愿说出更多有关闵儿的信息,年轻男女的情爱好事多磨,有此顾虑倒不足为怪。便设法替欧阳华敏解围,对闵大宽道:“闵儿眼下甚是安全,兄台大可不必担心。”
闵大宽立马双目放光,改向甘延寿问道:“您已见过闵儿?也知道她的下落?”欧阳华敏忧心忡忡的急切望向甘延寿,显得不无心事。甘延寿只道他要自己隐瞒实情,遂道:“我们叔侄二人在遇到呼延镇南等贼人之前,尚还与闵儿在一起,只是为了不让她遭受连累,方才教她先随大队人马赶往西域都护府,想必此时便在路上。”他半真半假说来,乃是留下伏笔。倘若闵大宽信以为真,指不定便会相助其等二人脱身,前往西域都护府寻人,到时他再在闵大宽面前撮合欧阳华敏和闵儿之好,岂不是两全其美!
殊不知万兜沙放下心来,却道:“闵老爷子,既然闵儿要到西域都护府去,与我等的路途差不多同是一个方向,你不妨先与我们去见安比罗迦王爷,然后再到西域都护府寻她。”闵大宽尚还信不过甘延寿,对其所言将信将疑,干脆赞同万兜沙之计。
万兜沙接着对甘延寿道:“大汉皇帝派你去西域寻找郅支单于的藏宝图,结果被呼延镇南等匈奴人得知声讯,把你们二人抓到这里来,逼迫你们交出藏宝图,是也不是?”甘延寿发觉此事已无秘密可言,便道:“个个都想要得到藏宝图。可我怎知郅支单于是否真有什么藏宝图?假若真的是有藏宝图,我也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万兜沙道:“天下人人皆说是你私吞了宝藏,藏宝图自然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了。”甘延寿道:“正是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本将才不得不再次亲往大漠,非找到什么藏宝图不可,否则难以洗清自身冤屈。”万兜沙道:“按此说来,你是没有见到过郅支单于的藏宝图了?”甘延寿坚定道:“从未见到过。”万兜沙又问:“实确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甘延寿道:“一点不知。”万兜沙猜疑不定,目视甘延寿良久,令人捉摸不透的道:“看来你真是个可怜之人。”
蓝玉公主接话道:“二师兄,我看甘将军二人甚是面善,所言似非欺瞒。既是可怜之人,就放了他们罢。”万兜沙显然另有打算,道:“这个我做不了主,须得交由安比罗迦王爷处置。”蓝玉公主道:“王爷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个交他处置?”万兜沙道:“明日我与莫师弟、闵老爷子便带他们二人赶回王府去见王爷。”
甘延寿出任西域都护有年,早对安比罗迦其人有所耳闻,知道他是原楼兰王后裔,以王爷自居,对汉人不甚友善。因一直摸不清他的行踪,查不到他的居所,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王府,所以从未与他见过面。如今听见万兜沙说出要带己等两人前去见他,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即探问道:“你们的王府是在什么地方?”万兜沙不肯明言,约略答道:“到时你便知道。”
木本清似对陪蓝玉公主留在坠月沙洲顾忌甚多,趁时对她道:“玉儿,你我和雪儿跟二师兄一起回去探望王爷,暂时离开这个地方避一避。”蓝玉公主不悦道:“我们要躲避谁来着?这里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去,呆在此处便好。”木本清道:“呼延镇南那厮总是纠缠着你不放,今日离开,明日又来。我在家之时,尚且还不怕他,若我不在家,实在是放心不下你们娘儿两个。”
蓝玉公主心知木本清防着自己会做对不起他的事,安慰道:“你放心好了,他若再来,我闲门清修,见都不见。”木本清道:“经那厮不停的胡闹,这里已经不是清净之地,日子长了,我怕他对你使坏。”蓝玉公主倔强道:“他能把我怎地?难道我还对付不了他么?”木本清道:“他为人心术不正,厚颜无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指不定哪日你就着了他的道儿,所以还是避开一阵子为好。”
蓝玉公主语重心长道:“木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是避来躲去,天下之大,没得一个安身之所,怎生过日子?你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地方,有个安稳的家,已是拜上苍的恩赐了。要离开这里,我心里哪能好受?”木本清听她娇娇滴滴、哀婉情切说来,不由得心头一软,疼爱道:“那我就在这儿守护你,哪都不去了。”
如若夫妻之情如胶似漆,此举应当是蓝玉公主求之不得,但她却道:“你为着我日日困在孤岛,荒废前程,不是长远之计。方今是王爷用人之际,且二师兄他们三个押送两个,千里迢迢,途中太过艰险,你且随二师兄他们前去,办完事情快点儿回来就是了。”木本清意甚踌躇,奈何蓝玉公主所虑确是事实,万兜沙和莫不明也隐然切望能多他一个帮手。若不是担怕妨碍他们夫妻之情,适才万兜沙已向蓝玉公主提出要木本清一起去见王爷。此时蓝玉公主已表明此意,万兜沙巴不得顺水推舟,也劝木本清同行。木本清不好拒绝,才勉为其难道:“那我去去就回。”
蓝玉公主又道:“你也用不着心急。王爷交办的大事要紧,你切莫耽误了,须得处理妥当才好回来。”万兜沙为教木本清心安,索性道:“公主,您最好也能领雪儿一同回去见见王爷。不管过去如何,他毕竟是你的养父,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们已经有十多年没得见面了,王爷对你一直甚是牵挂。而且雪儿屡次前去王府,都没有你相陪,总是有些不妥,易遭见怪。”蓝玉公主道:“我不想见他,你们替我问候他一声便好。”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垂泪欲滴。木本清赶忙执手相扶,好言安慰。
万兜沙、闵大宽、莫不明见到他们夫妻二人温情款款,甜言蜜意,不便在旁打扰,即押着甘延寿和欧阳华敏退出客堂。蓝玉公主吩咐靡旦跟随前去为其等张罗食宿诸事,堂上就只剩下她与木本清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