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鸣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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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楼兰翁主(2)

    不一会儿大批火烛便已备好,一大群人鱼贯而入,涌进闵儿、甘延寿和欧阳华敏所藏身的地道山洞,分头在蛛网重重、滴水铄岩的各个角落四处查找。当于慕斯却不着急去寻闵儿和那老妇,对李晚道:“那两个汉人就关在这里面,大将军不妨去认一认。”李晚点头应允,即领着几名随从跟着当于慕斯径直朝巨崖下先前关押甘延寿和欧阳华敏的地牢走去。

    到得地牢之前,看见门锁已经不见,里面空无一人。当于慕斯顿时面如土色,颤声叫道:“不好!那两个汉人也逃走了!”李晚将信将疑问道:“你们真的抓到了那两名汉人?”当于慕斯急拍胸脯道:“千真万确!小的几个可拿项上人头担保,立誓为证。”

    李晚道:“若是这般,你们一直在地宫内守着,他们如何逃走得了?就算他们出得地牢,也必定还在这座山洞之中,大伙儿抓紧好好找去。”当于慕斯细看铁门上留下的剑痕,若有所悟道:“他们是被一个人救走的。”李晚奇道:“地宫之内除了你们,没有其他陌生人进来过,有谁能够救走他们?”

    当于慕斯一双小眼骨碌乱转,约略犹豫,将李晚拉到一旁,小心谨慎的探问道:“大将军,恕在下直言,李姑娘真是您的亲生女儿么?”李晚本来就已经很不高兴,立刻板起脸来凶道:“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难道是你的亲生女儿么?你问这个何干?”当于慕斯壮着胆子道:“那两个汉人可能是李姑娘救走的。她手中有一把罕见宝剑,能够削铁如泥,砍开牢门轻而易举。”李晚诧愕不信,质问:“你如何得知?是亲眼见到了么?”当于慕斯据实禀告道:“在下和卜里格、丘林兰达的确亲眼见到李姑娘用那把宝剑轻易就将羁困着楼兰翁主的铐镣铁链砍断,把那恶婆娘放了出来,想必囚禁那恶婆娘和关押那两名汉人的地牢大门也是李姑娘拿那宝剑劈开的。而且李姑娘好像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闵儿’什么的……”

    李晚听得脸色铁青,陡然吼道:“我女儿还有一个名字叫‘雪儿’哩,你管得着么?你等看守不严,让那老妖婆逃走了,反而怪罪到我女儿的头上,想推过塞责,是也不是?你们几个必定是打此主意,才吓着了我女儿,不知她躲到了什么地方。”当于慕斯发觉一不小心自个儿将其几个拖进了深坑,越是照直说来越是分辩不清,且听着李晚前一个“我女儿”、后一个“我女儿”的口吻,俨然他真有这么个女儿,不禁吓得止住话头,赶忙先保清白道:“大将军切莫误会,在下几个岂敢栽咎给令爱,只是在下愚鲁,妄自猜测而已。”李晚气犹未已,责备道:“你们几个麻痹大意给楼兰翁主有机可趁,我尚且不与你等计较,如今那两个汉人莫名逃出监牢,你们想把这笔账也一并算到我女儿的头上么?”当于慕斯惶惶垂首道:“在下决计不敢。”

    李晚眼看一大群人找不见闵儿和那老妇,甚至连甘延寿和欧阳华敏也已被人放走,大为不悦自不必说。当于慕斯等人心下确实也是大为懊恼,既不敢得罪李大将军,又想要拿闵儿是问要人,真个屈郁两头难。依理而论,既然李晚已经亲口承认闵儿是其女儿,当于慕斯等人就不应该再多怀疑。但当于慕斯明知闵儿和闵大宽、万兜沙等人同是一伙,与甘延寿和欧阳华敏的逃走必定也脱不了干系,而且闵儿的古怪行径确实令人费解,她怎的会将父亲囚禁十多年的宿敌,还有好不容易到手的大仇人统统放走呢?岂不是故意和父亲作对么?顾虑及此,当于慕斯自然难释疑怀,不得不多一份心眼,即使明知要受李晚怪责,也要问个清楚,弄明白此中的是非曲直。

    李晚经当于慕斯这么一搅和,虽然表面上仍是护着闵儿,但也知当于慕斯乃是一片忠心,私下里对闵儿的所作所为难免生出一些困惑来,急催当于慕斯率众加急搜寻。当于慕斯恭敬从命,督促手下及众随从倍加仔细查找。

    一大群人几乎把整个地下溶洞翻了个遍,仍然丝毫未发现闵儿和那老妇的踪影,也未见有甘延寿与欧阳华敏离开山洞的蛛丝马迹。甘延寿、欧阳华敏和闵儿屏息静气躲在高处岩石的缝穴之中,不敢稍加挪动一下,尽皆摄定心神盯着李晚、当于慕斯等人的一举一动,捏紧利剑索锤,拿定主意,一旦被搜找之众察觉,便放开拳脚大展身手,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

    李晚不无焦急地看着一众手下满溶洞的钻来觅去,忽似想起一事,马上避开随从偷偷地吩咐当于慕斯几句。当于慕斯心领神会,不声不响带上卜里格和丘林兰达,直奔那安置有秘密门墙和铁门的山洞地道寻去。过得一会儿,当于慕斯等人回来,附到李晚耳边神神秘秘禀报。李晚听了,稍稍展眉舒颜,浑若无事。甘延寿、欧阳华敏和闵儿在高处看得真切,见到李晚和当于慕斯等人鬼鬼崇崇的模样,更加深信那神秘石墙和铁门之后,必定藏有重大玄机。

    搜寻之众在溶洞地道各处寻不着闵儿、甘延寿、欧阳华敏和那老妇,余下的去处止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暗河河床空旷的下游。当于慕斯等驻守地宫之士对该处了如指掌,知道那河床一眼便能望到尽头,连个青蛙都藏不住,更不要说是几个大活人。李晚却不甘心,指使当于慕斯领着一大群手下沿着暗河河床细细摸索寻去,孰料果真发现了可疑踪迹。但过了许久,当于慕斯方才率众回报详情。

    原来那暗河河床的尽头乃是一口深潭,搜索之众在潭边湿滑的岩石上见到数道被坚硬器物划擦出来的新痕,像是几个逃走之人所留。当于慕斯当机立断,选派熟习水性的人手潜入潭中,结果探知潭底下有暗道连通到山洞之外,怀疑那老妇、闵儿、甘延寿、欧阳华敏等人已从深潭底下通道逃去,禀请李晚亲自前去察看,是否要派人出外接续追寻。

    李晚长叹一声,万分失望的道:“人都已经逃走了,还有什么好察看的?外面尽是茫茫山野,他们若出得洞去,简直是如鸟归林,想来早就插翅飞走了,到哪里能寻得着他们的去向?除非他们都是像你们一样的傻瓜,停留在外面等着被人收拾!”一众手下随从闻言,莫敢支应。看守地宫之士自知失职,唯唯诺诺。

    李晚环视洞内片刻,向当于慕斯发话道:“明儿你们几个着即把洞内各处彻查一番,将所有纰漏严严实实封死,决不允许再有这等疏忽之事。今日之过,暂且饶了你们。”当于慕斯、卜里格等五名属下得免责罚,大为感激,赶忙叩谢领命。李晚又道:“万兜沙四人尚不知两名汉人已经逃走,自必不会当真罢休。继后若是再回来要人,你们就以实情相告。他们若是不信,汝等不必和他们理论争吵,任由他们自往荒山野林去找就是。”

    丽姬娇滴滴的关心道:“晚郎,李姑娘是不是真的跟着逃走之人一块儿去了?要不要在地宫内再找找看?”李晚阴沉的脸上诡秘一笑,似无所谓的道:“她若是还在此间,定会出来相见,无需我等多费气力。”言毕,挽着丽姬掉头径回地宫而去。

    闵儿在隐身处听明李晚所言,得知爷爷闵大宽和万兜沙四人并未落入敌手,当无大碍,心里面刹那一阵轻松。但从李晚回答丽姬的话语中,又莫名感到一丝酸楚。暗想:“这个李大将军只顾自个儿风流快活、寻欢作乐,假使自己真是他的女儿,他就这么不关心自己的死活,不将自己放在心上,那要他这样的父亲又有何用?”不知不觉间黯然神伤。

    她却不知李晚心下其实在想,女儿多半是跟随那老妇离开了山洞;女儿在坠月沙洲见过甘延寿那两名汉人,知道是万兜沙、木本清等人押解前来受困于此,离开时一并把两名汉人劫走,那是再自然不过之举;经过此番折腾,女儿应当已知万兜沙、木本清等人就在地宫之外,而万兜沙、木本清等人以为两名汉人还在当于慕斯等人手里,也决计不会甘心走远,女儿要找到万兜沙、木本清等人,把两名汉人交给他们,定非难事;近日万兜沙等人若是再来寻事,可向他们解释女儿和两名汉人的去向,化解干戈;若不再来,说明女儿多半已同万兜沙等人会合,自己日后再去山中王府向安比罗迦王爷要人不迟。这般寻思,他才没有派人续往山洞之外追赶,也没再让一众手下随从继续在地宫内寻找女儿。而且想到那老妇,他知道女儿必定不会再是孤独一人顶风冒险长途跋涉前往西域天山,反倒不像之前那般担忧挂怀,自然放宽心和丽姬逍遥自在去了。

    李晚和丽姬走后,众随从跟着离去。当于慕斯、卜里格、丘林兰达、贺六韩、宇文成岳五位乃是看守地宫之人,自是不敢稍有怠慢,急步赶到前头去照应李晚和丽姬。至于那老妇和闵儿,既然李大将军肯愿不再追究,当于慕斯五人庆幸还来不及,哪还会不知趣的追惹她们自找麻烦。其等只可惜没能把甘延寿二人抓回来,没能替郅支单于报仇,没能为大胡子民出气,至才耿耿于怀。

    甘延寿、欧阳华敏和闵儿等得李晚之众尽数离开,方从藏身的石岩后面出来,跳下危崖,重商脱困之策。闵儿道:“那李晚带了这许多人手前来,我们要想经地宫到石室那边的洞口出去,恐怕凶多吉少。”欧阳华敏毫无惧色道:“那么一大群人中,武功好手看来寥寥无几,余下的不过都是些跟屁虫,我等应该对付得了。”

    甘延寿神色凝重,摇头道:“贤侄有所不知,我等决然斗不过他们,硬闯出去只能白白送死,毫无益处。”欧阳华敏不解问道:“师叔何出此言?”甘延寿道:“那李晚乃是匈奴胡人军中第一高手,去年剿灭郅支单于之后,他曾经潜入西域都护府衙想要刺杀我。当时我有万军守护,众志成城,与他交手,尚且难分胜负,最终都没能奈他何,只得由着他逃走。今日你我久困囹圄,身心疲惫,本就难有胜算,加之当于慕斯等人也不是一般吃素的孬种,地宫到处机关重重,如何冲得破艰难险阻,强行逃将出去?”

    闵儿也道:“甘师叔说的确是实情。那老妇的武功是我亲眼所见,已经非常了不起,然则当于慕斯领着两个手下便将她逼退到绝路上来,可见敌方之强。现今多了一个李晚大将军和众多随从,我等区区三人更是无法与他们匹敌,只能智逃,万万不可强斗。”

    欧阳华敏想了想,道:“那老妇不是从暗河底下的水路逃走了么?我们且循着她的法子逃出去罢。”甘延寿和闵儿均摇头苦笑,原来他们两人均不习水性。

    欧阳华敏道:“甘师叔,闵儿,你们只要能闭得住气,我定当能够领着你们出去。”甘延寿思索片刻,道:“这个师叔能够做得到。只是闵儿可能会有困难。”闵儿道:“只要你们能够出得去,不必顾虑我。大不了我再回去装扮一次那李晚大将军的女儿,估量其他人也不敢拿我怎样。”甘延寿道:“闵儿所说是实。但这等是非之地,还是趁早离开的好,多留一日便是多一份凶险。更何况将你一人留在这虎穴之中,我和你这欧阳哥哥于心何安?”

    闵儿听见甘延寿把自己和欧阳华敏说得恁般亲近,霎那间心里面乐开了花。方寸间如有麋鹿奔跑,红晕溢满双颊,含羞按捺住蠢蠢热切之望,只等欧阳华敏说话。

    欧阳华敏道:“闵儿就交给我好了,我将她绑缚在后背上,只要我出得去,她定不会有事。”闵儿闻之甘美如饴,求之不得,立马高兴答道:“我听凭欧阳哥哥做主。”

    三人定下主意,一同沿着暗河河床来到下游尽头,果见一口深潭,方圆丈许,水流并不十分湍急。三人找到那留有划擦痕迹之处,闵儿一看便知是那老妇下去潭中之时手脚上的铐镣劲刮所致,却好四道深印,以致当于慕斯等人错以为是四人同时逃走。

    欧阳华敏谙熟水性,先行潜入潭中试探深浅,查明暗道出口,随即返回浮出潭面,爬到岸上。甘延寿和闵儿解下简易飞锤上的绳索,一根将闵儿绑牢在欧阳华敏的后背上,另一根系于甘延寿的腰眼处,由欧阳华敏牵引着一同潜入潭中。三人收心闭气,欧阳华敏在前引路,照着暗道出口游去。暗道内遇到空隙处,便浮出水面换气,如此再三,游得约莫一柱香功夫,才到得洞外。

    三人从水下浮将上来,露出水面,张眼一望,但见洞外也是一方小小清潭。周遭三面环山,一面成林,水草丰腴,绿树成荫,满目青翠,芳香四溢,竟然是好一处美好景致。

    三人游到岸上,闵儿内功根底较差,闭气时间不能久长,中途不得已呛了几口水,上得岸来已被憋得脸色苍白,秀发如泥。但她依然满面堆笑,喜不自胜,仿如梨花带雨,只是颜色略显紫多红少,频频欲呕,娇喘难耐。甘延寿和欧阳华敏作速将闵儿解下,扶她坐到岸边歇息。

    三人重出生天,怡情满怀。甘延寿和欧阳华敏对闵儿百般感激,守在一旁细心呵护。过得一顿饭光景,闵儿方始缓过神来。

    暗河涌出地面积成清潭之后,潭水漫过潭边的水草乱石,弯弯曲曲穿过树林缓坡,沿着山间峡谷直奔山下流淌而去。三人顺着峡谷匆促觅道而行,看看已日薄西山,想尽快找个安全的落脚之处。

    闵儿像一只欢快的蝴蝶跟在欧阳华敏身旁,一时拉拉他的手,一时攀靠他的双肩,一时抢到他的前面,一时落在他的后背,两人边走边不停说话。甘延寿顾及欧阳华敏和闵儿正当青春年少,以为他们两个情深眷恋,小别重逢,绝处重生,免不得绵绵情话,便远远的走在前头,省得听见妨碍其二人。

    闵儿见状,凑到欧阳华敏的耳边,问道:“欧阳哥哥,你见着爷爷了么?”欧阳华敏没反应过来,奇道:“哪个爷爷?”闵儿道:“瞧你这记性。就是你两个月前交的朋友我的爷爷了。”欧阳华敏道:“啊,你是说闵大爷,我当然见到他了。”闵儿道:“你们既是朋友,爷爷他们怎的要将你捆绑起来装进棺椁里面?”欧阳华敏立刻明白闵儿的心思,不想把事实说穿,免得她猜疑不快,便道:“不是闵大爷——我们爷爷的主意,是那二师兄万兜沙的主意,他既信不过我和甘师叔两人,又忌惮我和甘师叔的武功,想了那么一个怪手段出来,差点儿折磨死我们俩。”

    闵儿娇怒道:“我原来便是这般猜想,爷爷绝对不会干这事儿,只有那二师兄万兜沙才会干得出来,果真如此。下次若再见到那姓万的,我非抽他几鞭,教训教训他不可。”欧阳华敏道:“这也怪不得他。他既想要得到《太公兵法》,又想要拿到藏宝图,自然恶意相加。可你是知道的,我和甘师叔哪里交得出这些东西?”

    闵儿问道:“你没有将那瞎眼杜老儿的去处告诉那姓万的,让他们自己去讨要那《太公兵法》么?”欧阳华敏道:“没有。我不想让爷爷跟着他们再去找杜青山拼命。”

    闵儿猛吸了一口气,道:“说得正是。为什么姓万的那些人总是这般贪心?害得爷爷瞎跟着他们东奔西跑,受苦受累。下次遇见爷爷之时,你得帮我劝劝爷爷,让他尽早离开姓万的那些人才好。”欧阳华敏心不在焉地答道:“我记住了。”闵儿撒气道:“我的话,你定要记到心里去才行。”欧阳华敏道:“这个自然。”

    闵儿稍稍释怀,又道:“不知爷爷和那姓万的……万大爷他们有没有危险,他们要是再去找李晚和当于慕斯等人的麻烦,说不定会被抓起来,那可不太妙。我们得设法给爷爷他们送个信儿。”欧阳华敏岂能从命,安慰她道:“这个你大可放心。匈奴和楼兰向不为仇,即使李晚、当于慕斯等人要抓爷爷和万兜沙他们,也不会有多大凶险。”言下之意,乃不必给闵大宽他们送信儿。

    闵儿道:“听那李晚的嘱咐不像有恶意,可当于慕斯等人会不会明地里对他俯首帖耳,暗地里又是另一个样,就难说了。”欧阳华敏道:“当于慕斯等人就算对爷爷和万兜沙他们恨入骨髓,也得唯李晚之命是从。只要那李晚不食言,爷爷他们最多是吃些苦头,不会太受折磨,更不会丢了性命。”

    闵儿道:“万一李晚离开思归崖了呢?”欧阳华敏首次听到思归崖之名,便问:“思归崖是什么地方?”闵儿微感惊讶,道:“原来你还不知道自己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哩,思归崖就是我们逃出的山洞前面那座巨大悬崖。”欧阳华敏啊了一声,道:“那就更不用操心了,光凭当于慕斯几个,哪里是爷爷和万兜沙他们的对手。”

    闵儿默然片刻,道:“但愿是这样。”心下虽然仍是惴惴不安,但对欧阳华敏死心塌地,只要是他的话,听来就像仙丹妙药一般,即便没能除去心底里的隐忧,也是一种极见成效的慰藉。

    三人离开洞外清潭若有箭许之地,到得一处乱石之间。前方甘延寿突然看见乱石丛中有两副废弃的铐镣,赶即招呼欧阳华敏和闵儿前去细看。闵儿一眼认出这些铐镣便是原先套在那老妇手脚上的,想来她真个是从暗河底下的通道逃了出来,走到此处,多半是借助抢来的利器硬生生用石头砸开了铐镣。念及她孑然一身,经历万险,此番能脱离恶牢,实在不易,私底下不由得暗暗替她高兴。

    三人再看看乱石四周,发现有两棵小树不久前刚被人砍走,地上丢弃有许多用刀剑削劈留下的鲜嫩枝桠,断藤刈草满地。甘延寿阅历敏锐,当即感觉情形有异,对欧阳华敏和闵儿道:“那老妇不是一个人离开的,当是有人从此地将她带走,不知她所遇到之人是敌是友,稳妥起见,我等还是避开此道为好。”欧阳华敏和闵儿也已察觉出来,均表赞同。三人于是离开原道,不再继续沿峡谷前行,而是改向翻过陡峭山脊,从另一面觅道下山。

    来到闵儿藏匿坐骑行囊的所在,已是黄昏将尽。那马儿被拴住了一日一夜,饿得骨瘦毛长,远远望见闵儿就奋蹄嘶鸣。三人走近前去,那马儿更是用大嘴和耳朵向闵儿一个劲的亲热厮磨。闵儿看见周边的树叶已被它啃光了大半,便暂先取些食料喂它,然后三人一驹速速向南赶路。

    经过往来思归崖和西域天山的大道时,闵儿终究放心不下闵大宽,在道旁醒目的一棵大树上挑了个显眼的位置,用剑刃削去树皮,刻下口信留给闵大宽。之后,三人匆匆赶往前方人家投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