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般若菩提(1)
甘延寿听说欧阳华敏真有可能尚还活着,急切追问,盼听实据。剑牍先生与其说举证己之所言,毋宁说是自求安慰,遂将摆脱强敌的回汉经过一一道来。
原来那日剑牍先生逃出匈奴铁骑的魔爪之后,并未走远。因感念许方等二十一名羽林勇士精忠为国,战死在异域,不想让其等的尸骨弃于荒野,为匈奴人所辱,为野蛮禽兽所污。待匈奴骑兵去后,重又回到许方等人战死之地,在附近林中寻得一块平整松软的沙土,剑手并用,连夜挖掘出数个深坑大穴,趁着平明无人之时,将众羽林勇士的血尸一个个搬到穴中埋葬。由于那些匈奴骑兵急于往南追赶,又遇黑夜,无暇清理战场,羽林勇士和众多匈奴兵士的尸骸交相杂横,沙场上一片狼藉,惨不忍睹。好在匈奴兵士没顾得及把羽林勇士的首级割去,辨认起来并不算难。剑牍先生将二十一具羽林勇士的尸体安葬好后,方才纵马向南疾行。
奔走了一日,几近黄昏,忽然看见前面有上千匈奴铁骑急速而来,剑牍先生赶忙躲闪到路旁的树林之中。待那些匈奴铁骑走近,剑牍先生看见数名匈奴大将拥着一位王爷模样的匈奴青年汉子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万兜沙、莫不明等人,还有先前与许方等羽林勇士拼杀的一众匈奴骑兵。大队人马由南而来,向北面鞮汗山的方向飞驰而去。
剑牍先生见到莫不明及先前遇到的那些匈奴骑兵去而复返,以为是他们追赶不上甘延寿和太子等人撤兵而回,心下稍稍宽慰。待得匈奴大军过后,始才放马继续南行。
走至天色尽黑,在路旁林中歇了一宿,次日一早又接续赶路。约莫奔劳了两个多时辰,到得一处胡杨满眼,黄沙处处,杂草丛生的荒原之上。但见空中鹰鹫盘旋,惊唳啸鸣,剑牍先生感觉好生奇怪,赶忙向道路两边放眼望去,顿时不由得大吃一惊。但见道路西面远处的沙地上躺着上百具尸首,二十几名匈奴牧人正在将众多尸首搬挪做一堆,似要将之焚毁。
剑牍先生策马走将过去,见到大部分是匈奴骑兵的尸首,但有些尸体已无头颅,血腥可怖,残忍之极。从各具身上的衣着铠甲披挂辨认,赫然便是羽林勇士。剑牍先生骇然心惊,暗暗清点了一下,一共是二十九具无头之胴,恰好是二十九名羽林勇士无疑。剑牍先生心中悲痛不已,几欲垂泪,心想必定是那些匈奴骑兵追上了甘延寿和太子等人,众羽林勇士舍命与匈奴大军激战,如同许方等人一般,尽皆壮烈而死。情况若此,则甘延寿和太子等人必定凶多吉少。
剑牍先生悲愤担忧,作速在众多弃尸中翻查,幸而除了二十九名羽林勇士外,再无发现有汉人尸首,这才略微舒了一口气。待向匈奴牧民问及何以到此料理亡人后事,匈奴牧民告知,其等乃是昨日受了匈奴军爷的指使,一早赶来处理战场上的遗骸,但只负责匈奴兵士,对那些汉人的尸体却是不管。剑牍先生掏出身上的钱两打发那些匈奴牧民,托付其等将羽林勇士一并料理收殓。匈奴牧民收了赏钱,便爽快的满口答应,即行照办。
剑牍先生等不及匈奴牧民处理完羽林勇士的遗体,立马飞骑赶到居延城,见到了甘延寿和太子等人,才得放下心来。他认定欧阳华敏未死,是因查无其尸之故。按常理推测,既然欧阳华敏未被匈奴骑兵所擒,又未见其尸,也未见其到居延城来,自必是发生了某些意外。甘延寿和太子等人当然巴不得诚如剑牍先生所言,欧阳华敏还能够活着回来,便抱着一丝希望,继续在居延城中等候。
甘延寿心中还有一重顾虑,就是担心欧阳华敏虽然逃脱匈奴骑兵的魔掌,但可能身负重伤,无法赶得到居延城来。辛不疑听完剑牍先生所述,已经想到此节。由于前次甘延寿到居延城中借用坐骑之时,是与欧阳华敏和闵儿一同前来,许多汉军将士都曾经见到过欧阳华敏,辛不疑当即选派认得欧阳华敏的人手,暗暗前往大漠中搜寻,料想即使欧阳华敏遗落荒郊野外,他们也应能找到其人。可是派出去的人手连续搜查了数日,全无所获。
甘延寿见此情形,虽然心有不甘,但考虑到护卫太子和所获财物任重道远,不得已和辛不疑商量,由其安排两百名骑兵,携带通关牒文,与自己和范晔、刘堇一道,先行护送太子赶回长安京城,留下剑牍先生在居延城中继续等候欧阳华敏的消息。诸事安排妥当,甘延寿和太子等人即刻动身。
剑牍先生送走甘延寿和太子一行,在居延城中只留得半日,就再也待不下去,决定亲自重返大漠找寻欧阳华敏。遂向辛不疑秉明此意,独自一人回到二十九名羽林勇士当日遇难之地,以之为中心,先向南面找了几十里,又向东西北面找了几十里,甚至方圆数百里的范围内均已找遍,仍然不见有欧阳华敏的丝毫踪迹。
失望之余,剑牍先生无奈折回居延城来,但多方出找的情况依然如故。剑牍先生始终不肯死心,抱着一丝侥幸念想:“或许有匈奴牧民将欧阳华敏救走,也未可知。”于是干脆深入匈奴内地向北一路寻去,沿途处处详细打听。可是茫茫大漠,哪里有欧阳华敏的一丁点儿声讯?
却说那日两名头陀将欧阳华敏救走之时,欧阳华敏的生死只系于一息之气。两名头陀将他带到一个僻静之处,把他平放在沙地上。那强壮头陀从附近牵来一匹坐骑,从鞍鞯之侧取下一个盛水皮囊,撬开欧阳华敏的唇齿,喂他喝了一点儿清水。那年长的头陀替欧阳华敏拿捏接好胸骨,腿盘跏趺,坐于欧阳华敏身旁,左手搭住欧阳华敏的腕脉,右手轻按在欧阳华敏的膻中穴上,闭目打坐,凝神吐纳。约莫有一柱香功夫,一股黑血从欧阳华敏的唇齿间缓缓流出,腥臭刺鼻。
过了大半个时辰,黑血方才流尽,足足有半钵之盛。那强壮头陀用水替欧阳华敏洗净嘴角颈项间的血渍,那年长的头陀从怀中取出两粒丸药,和着清水给欧阳华敏灌服下去。两人见到欧阳华敏的喉头已能咕噜吞咽,方始稍稍展颜舒眉。
此时,两人身后忽然传来轻轻的抽泣之声。那强壮头陀惊愕回顾,却见一个青衣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愁容悲戚,正心焦忧虑的注视着躺在沙地上的欧阳华敏。那强壮头陀只看得她一眼,就已面红耳赤,羞惭无比,垂下头来,不敢再看第二眼。
那年长头陀头也不回,却似身后长了眼睛,“阿弥陀佛”一声,对那青衣少女道:“闵施主不用太过担心,你的欧阳哥哥应该性命无碍了。”原来他早已知道那青衣少女来到身后,而且还认出她是与欧阳华敏亲如兄妹之人。
那青衣少女正是闵儿。那日她因欧阳华敏的绝情之举,伤心怨恨,痛不欲生,挥泪而别。一路策马狂奔,一路爱恨交加,一时咬牙决心这辈子再也不去见欧阳华敏,一时又盼望他能追赶上来好言安慰,那怕只说一句挽留的话,也是珍贵无比。待得驰上山岗,远望欧阳华敏随甘延寿等人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心情跌落到了万丈深渊,昏暗无光,只觉得此生活着再也没有什么意思。想要寻死,却舍不下他;想要狠心与他决绝,又凄哀不甘,肝肠寸断就是下不定了结,真个是莫知何去何从。有道是人到难处,心迹难述,如今她便是百般滋味萦绕在心头,无人可解,无人可依,无人可诉。
闵大宽追上闵儿,百般劝慰安抚,均是无用。楼兰翁主和蓝玉公主是过来人,晓得闵儿的心思,知道她已经深为痴情所困,能够解开她心底症结的,只有一副良药,那就是欧阳华敏。便劝她不要往绝处想,等到欧阳华敏哪日回心转意,定会前来寻她。闵儿左右思量,回想起数月来与欧阳华敏温情款款的点点滴滴,也觉得欧阳华敏所说的绝情之言不像是出自真心,悲绪才得稍许安定,失魂落魄的跟着闵大宽等人打算先到伊循城去。
一行人向西走了大半日,在途中的岔路口遇见万兜沙和莫不明。言语交谈之中,两位侍卫瞒不过楼兰翁主,向众人透露安比罗迦已向驹于利受密报,请其派兵捉拿汉国太子,两位侍卫正是奉安比罗迦王爷之命前来接应。楼兰翁主母女对安比罗迦之举甚为不齿,三言两语,便匆匆与万兜沙和莫不明别过,领家人自顾赶路。
闵儿听闻此讯,哪里还能安得下心来?满腔哀怨瞬间化成了无尽担忧,整个人的魂魄全都扑到了欧阳华敏的安危上。捱到晚上更深人静,在栖息处给闵大宽留了几句话别之辞,即偷偷溜走,快马加鞭,连夜抄近道向南面一路追赶甘延寿和欧阳华敏等人,盼望能在匈奴铁骑到达之前将信息告知他们。
走到平明时分,上了一条大道,发现无数马蹄新印纷乱杂沓,一路向东南而去。闵儿猜想众多蹄印十有八九便是匈奴追兵所留,于是催马沿着蹄印辨路狂追。又急急赶了一日一夜,到得次日晡时,见到数十名骑兵磨磨蹭蹭的从东南向行来,近了才看清是一队伤残的匈奴官兵。闵儿赶紧以袖掩面,闪让在道旁。
策马在前领路的数名匈奴骑兵倒未受伤,边走边照顾着十几骑伤重的匈奴军官。众匈奴官兵见到闵儿孤身一个女子在道上行走,甚觉奇怪,边走边不停地向闵儿打量。后队中尽是伤残士卒,身披重创难支,几不能骑,痛苦呻吟,怨声载道,见到闵儿时却不怀好意,双双贼眼在她的身上游移逡巡,贪婪觊觎。其中一名受伤士卒道:“兄弟们,这个妞儿不错。”另一名士卒立马接话道:“好是好,可惜我们已经动弹不得了。”一名离闵儿较远的士卒道:“我等舍命拼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妨让领头的弟兄叫那姑娘过来给我们看一眼,亲一个香儿,死也无憾了。”
话音刚落,就有士卒开始起哄嚷道:“我们个个身负重伤,指不定活不过今日,若得这个姑娘的温怀相慰,倒真不赖。”“大多数兄弟尚未娶妻,难说什么时候便战死不归,此时若能体会一下男女之欢,销魂片刻,当不至于做那魂魄难安的沙场贱鬼。”其余士卒受到怂恿,莫管伤残与否,皆对闵儿指指点点,淫眉鼠目的戏谑调笑。
为首的匈奴军官怕生事端,大声约束一众士卒,责备道:“尔等比起上百名战死的弟兄,能捡得一条命回来已是万幸,莫要再打那鸟什子馊主意!大伙儿快些赶往前去,尽量在天黑前找到放牧人家,好分派他们去料理阵亡弟兄的尸首。”
一名左腿已残的匈奴军官见到闵儿风尘仆仆,便向她打听道:“姑娘从何处来?前面多远才有人家?”闵儿有心刺探这些匈奴骑兵的底细,仍是以袖遮面,装作怯生生的用胡语答道:“再走得十多里路,转向北行,不远处就有牧寨。不知众位军爷因何受伤至此?”那残腿军官道:“我等适才与一队汉军交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对方悉数歼灭,凯旋而归。”
闵儿听到对方是与汉军交战,心头一凛,问道:“你们在胡地怎的会遇上汉军?”那残腿军官见她的胡语说得地道,认定她是匈奴人,遂毫无顾忌,有意夸耀道:“那汉国太子流窜到了我们胡人内地,被我等一路追赶,快到边界之时,那些保护汉国太子的汉军死命顽抗,顷刻被我等杀得片甲不留,只可惜走漏了那汉国太子。”
闵儿得知对方所说的汉军正是甘延寿一行,当中必定少不了欧阳华敏,方寸间一下子像绷紧了弦,急忙问道:“你们与汉军拼杀的地方离这儿有多远?”那残腿军官道:“就在东南面五六十里处。”闵儿忍住浑身发颤追问:“你们真的把那汉国太子的护卫随从全部杀光了么?”那残腿军官道:“有三个老狐狸掩护着汉国太子先行逃走,其余尽皆丧命。”
闵儿悬挂着的一颗心霎时一落千丈,如坠深渊,跌到十八层地狱之下,再也顾不得理会眼前这些伤残的匈奴兵将,作速扬鞭催马向着他们的来路奋蹄疾驰。她深知甘延寿和欧阳华敏的为人,心想护卫太子先逃的三人多半是范晔、刘堇还有甘延寿,欧阳华敏师徒必定留下来协助众羽林勇士与匈奴追兵纠缠,既是全军覆灭,欧阳华敏安得独独幸免于难?十有八九也已惨遭屠戮。然而不管是死是活,自己非要亲眼见到欧阳华敏不可,即使是尸首一具,也得想尽办法施救,说不定仍能令其起死回生。
闵儿满心只想着尽快赶到战场找寻欧阳华敏,马蹄哧溜狂奔得飞快,等到身后的匈奴官兵反应过来,她已一溜烟驰出数里之外。众匈奴兵将虽然心生疑窦,但追赶无力,只好任由她去。
闵儿心急如焚的疾赶了小半个时辰,果然见到前面黄沙荒草之间尸横遍野,血腥可怖。她在乱尸中找不见欧阳华敏,便向战场四周搜寻,却好见到两名头陀正在全神贯注一力挽救欧阳华敏。她一眼认出那年长的头陀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和欧阳华敏曾在紫云台后山遇到过的高僧,知道他功力非凡,欧阳华敏的生死就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当下强压住心中焦虑,不敢遽然惊动打扰,而是远远下马,悄悄的来到两名头陀的身后,按捺着心神等待结果。
如今她见到欧阳华敏喉头吞咽,已有活过来的迹象,再也抑制不住内心酸楚,哭泣起来。听见那年长的头陀说知欧阳华敏已经性命无碍,更是惊喜交集,情难自控,双膝跪倒在两名头陀身前,长揖叩拜,竟至无言能表心中感激之情。
那年长头陀让那强壮头陀将闵儿扶起,那强壮头陀缩手缩脚,顾虑重重。那年长头陀用胡语对他道:“出家人心中乃无实相,匕显伽蓝,你且放心扶这位闵施主起来。”那强壮头陀不得已从命,低首垂眉,提袖恭谨的将闵儿扶起,始终不敢多看闵儿一眼。
那年长头陀对闵儿道:“欧阳公子的性命虽然保住了,但他已被邪恶的掌力重创筋骨脏腑,内损积重难愈,须得早晚有功力真气输入其体内相助,加以丹药治疗,延筋续骨,调节阴阳气血,方可慢慢复元。闵施主且将他带回去,让同行中内力高强之人给他妥善医治,静养调理,切记不可操之过急。”
闵儿听他这样说来,担怕无人有此等功力治愈欧阳华敏,盼望那年长头陀能够继续为欧阳华敏施以妙手,疗治内伤,遂道:“甘将军等人目前生死不明,即使得脱魔掌,也不知其等身在何处。还望大师菩萨心肠,多费些功夫替欧阳哥哥医治,待欧阳哥哥伤愈之后,我再带他去找甘将军等人,两不耽误。”那年长头陀道:“若果甘将军和汉国太子能够逃得出匈奴骑兵之手,应该是到居延城去。闵施主不妨先行带欧阳公子到那儿找寻他们。”
闵儿情知欧阳华敏的伤势非同一般,若无那年长头陀相助,实在放心不下,便恳切道:“恕小女冒昧,敢请两位大师能够一同前去。”那年长头陀双掌合什,阿弥陀佛一声,道:“我与徒儿尚有要事在身,须得赶往昆仑以西的三危山,不便与两位施主同道,请闵施主见谅。”闵儿道:“两位大师想必是要到三危山的天禅院去。”她自小跟随闵大宽往来西域诸地,知道三危山的天禅院乃是西域僧众云集之所。那年长头陀道:“贫僧正是这般打算。”
因为之前甘延寿等人不希望闵儿跟着欧阳华敏到长安京城去,闵儿本来就不十分情愿让欧阳华敏再回到甘延寿等人身边,听说两位头陀要到天禅院,当即道:“天禅院乃是僧众大师们清修的所在,调理养伤最是合适不过,小女想要带欧阳哥哥随两位大师一同到天禅院去,但望大师恩准。”
那年长头陀道:“从此地到三危山天禅院尚有千里之遥,就怕一路奔波,对欧阳公子的伤情不利。”闵儿道:“如果将欧阳哥哥交给甘将军等人带回长安京城,同样奔波劳碌,路途更是遥远。何况甘将军等人的武功虽然高强,但内家功力恐怕无人能及大师,若说要有利于欧阳哥哥治伤,倒是跟随大师前去天禅院更为稳妥。”
那年长头陀看着气息微弱、兀自昏迷不醒的欧阳华敏,心有所动,答应道:“先去天禅院也好,只怕甘将军等人为寻欧阳公子大费周章。”闵儿道:“甘将军乃行伍出身,对战死沙场的人见得多了,其他人眼中只有那个呆头太子,岂可能会为一个连士卒都还不是的普通百姓劳神担忧?他们不见欧阳哥哥回去,肯定以为他已被匈奴骑兵所杀,自然是要先尽早护送那个呆子殿下赶回长安京城要紧。”
那年长头陀亦知实情多半如闵儿所言,于是吩咐那强壮头陀砍来一些胡杨树枝,做成一副担架,绑在两匹坐骑之间。三人将欧阳华敏抬到担架上安置妥当,即取道向西而行。路上闵儿问了两位头陀的师承法号,方知那年长头陀乃释迦族人,法号痴诺,那强壮头陀法号叫匕显伽蓝。匕显伽蓝便是先前欺负过雪儿的那个匈奴虬髯大汉,被痴诺头陀收服,甘愿拜在佛门之下,痴诺头陀此行乃是要带他回到天禅院补行入戒之仪,登记入册。因为闵儿与雪儿长得极为相似,匕显伽蓝对她始终敬而远之,寡言少语。闵儿不知他之前有此过节,只道他生性使然,自是何无介怀。
途中欧阳华敏高烧数次,全仗痴诺头陀用内力帮他消除内息燥热,给他服食丹药化解瘀恶,延脉续气。闵儿一刻不离的守护在旁,不敢出言打扰,听凭痴诺头陀自行斟酌处置,惟盼他能够让欧阳华敏尽快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