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名
“你呀你,小聪明不少,就是缺智。”此时已是寒冬腊月,李玉正在拿着纸笔听黄真讲课。听到自己的徒弟打仗的过程,老头忍不住的吐槽了两句。
“徒儿那时的手下都是没有真正完训的,连队列都走不齐,骑卒就更不用说了,能在马上开弓的不足百人,若不是有甄氏的人,我可不敢过河。”李玉心里很委屈的,他手里的那些人能叫兵吗?若不是这辽州民风彪悍,他根本不会想着去给胡人找麻烦。
“所以我才说你是小聪明,为何不去更北面?过了大青湖,瓦剌人连百人规模的骑卒都不会有。巫闾山的那条路你先前不是走过吗?只顾着眼前。北罗城再是空虚,前后也有近万五千人,好在瓦剌人没有动盘山的人马,要是老夫,你连跑的机会也没有。还有,不抛弃袍泽是对的,可也不能部分轻重。你是一军主将,当以自身为重,你也不想想,管涂他们在你身上投入了多少,为了区区200多骑就把自身陷入险地,你也不适合当主将了,去做个江湖游侠吧。”黄真一边说还一边摇头。
“徒儿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额...意思。可真上了战场就...”看着黄真那戏谑的眼神,李玉硬生生的改口。
“痴儿,做一军主将不是非要多少人马,即使只是两人,那也要做取舍,舍得舍得,有舍有得,非是有舍必有得,也非今日舍明日便有得,眼光长远一点。”
“徒儿知道了。”李玉乖乖的说道。还拿起笔把黄真说的话给记了下来。
师徒俩就这么一问一答一解,黄真主要教导的都是最基本的行军扎营运粮等基础,战场上的机变和阵型以及临阵应变却是李玉问他才答,就像刚才那样。
黄真的伤主要在经脉,已不可能复原,以后也只能是个健硕的老头,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想去哪就去哪了,到李玉的李家堡也已经一月有余了,每天都是这么教导李玉,只有天黑前一个时辰才会教导阿梅练武。
黄真在李玉那里其实管涂和甄炎是知道的,只是他们也都装作不知,以黄真以前的声名,还有朝廷里某些人对黄真的忌惮,这样才是最好的。
数九寒天的天气导致洛阳和凌州之间的消息不再像之前那样半月就能互通,瓦剌人退回饶河北过冬的消息,直到腊月二十才送到皇帝刘涎的案几上。
看着手里的书信,作为皇帝的刘涎此时脑子里想的只有杀人,老四刘昶的作为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所谓夺嫡的范畴,为了掌握军权甚至可以无视国土沦丧。
“来人,召孙亮来见朕。”
不到一刻,一个身穿灰色袍服的男子便进殿给刘涎行礼,此人正是黑卫副统领孙亮,是刘涎最信得过的人之一,“臣孙亮见过陛下。”
“朕需要辽州战事的详细过程,还有那姜盛和幽辽两州各常备军将往来的消息。需要多长时日可办妥?”刘涎不会只相信文官们的奏报,姜盛再失职也是需要查证的。
“禀陛下,臣需要十日即可。”
刘涎有些意外,光来回也不止这点时间吧,“你确定?”
“陛下,辽州战事我黑卫每日皆有线报,只是有些消息需在洛阳城内寻找佐证以证其真伪,臣说十日便是还有些消息需要验证。”孙亮说道。
“此些消息,杨敢知道吗?”刘涎盯着孙亮,轻声问道。
孙亮微微低头,也轻声说道:“统领大人只知大略,不知细节,臣每日报于统领的消息皆是几位刺史和太守们奏报之事。”
刘涎脸色缓和了些,“那就尽快去办吧,越快越好,不要打草惊蛇。”
“诺。”
刘涎摆了摆手,“下去吧。”
“臣告退。”孙亮出去了。
刘涎把玩着手里的书信,看着最后提到的那个名字脸上却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李玉!朕倒要看看诸葛相林和管立甫他们找的这个小家伙到底有多厉害,500骑退瓦剌大军?鬼才信!这些人真当朕是傻子吗?还是以为朕马上就要死了?夺嫡夺嫡,有位置才有的夺,朕倒要看看谁敢造次。
临近年关的洛阳城里还是非常热闹的,边关的战事传到洛阳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远不是辽州幽州百姓们经历的那些妻离子散、冻饿而死。
除了太子刘颖有单独的太子府外,其他的皇子还都住在南宫,而皇帝和妃嫔们则住在北宫。这点和之前的东西汉都不相同,这是睿武留下的规矩,说是为了给都城的百姓们多留一点空间,也能更好的管理皇室子弟,省的他们到处霸占土地资源。
可实际的情况是皇子们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制度是需要人去遵守的,虽然皇子们每天晚上都住在南宫的宫殿里,可在外面那就是另外一番场景了。
现今的洛阳城基本是按照东汉时的洛阳城重建的,只是在城东和城北进行了相当的扩建,要不然满城近两百万的人口是住不下的。特别是原中东门外甚至又扩建了城墙,大大的拓展了洛阳城的面积。
升阳里是洛阳新建的郭里,大量的府宅别院都建在这里,一是因为南面就是洛阳城最热闹的市井,二是因为北面就是羽林军豫州卫的驻地,再往北出了城墙就是邙山御苑,各个方面都是达官贵人们最佳的选择。
大将军黄屹的主宅并不在升阳里,但他却特别喜欢住在升阳里的别院里,不仅住的舒坦,有些人情来往也更方便。今日他的别院就来了一些人,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能来大将军别院的自然不是普通人,现今的朝廷格局大家都是门清的,能到这来的大多都是信奉拳头至上的人,所以别院门口的马车和轿子少些,各种名驹多些。这些人今天来也不为别的,因为四殿下刘昶今天也在别院,平日里大家都在给老板打工,想见一面是不容易的,所以这种能直接和老板交流的机会一定要抓住。
用完午膳,大部分达到目的的员工们便离开了,老板来这是要召开董事会的,经理主管什么的还是有点眼色的好。
刘昶的母亲黄氏虽年才四十六,却是年已六十多的大将军黄屹的妹妹,“舅父,那姜盛如此作为怕是父皇那里不好交代,且辽州丢失辽州常备又如何维持?”这里的人都是刘昶的亲信,他也就不再像朝堂上那样,而是以甥舅相称。
黄屹抚着花白的胡须,皱紧眉头,当初他也猜到瓦剌人会南下讨便宜,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许多军力,近20万啊!瓦剌人基本把漠南草原和西域的驻军都抽空了吧。突赤格这么破釜沉舟,难道不怕西域出事吗?
再加上东胡人的几万人马,辽州此时想要收回失地几不可能,能维持住便已经不易了。姜盛的做法是经过他点头的,只要能完全掌握幽辽两州的五支常备,打退瓦剌和东胡人的侵扰蚕食不难,可谁知道突赤格是来拼命的。当初还是过于贪心了,早知道就不要燕山军好了,让他们守在燕山的东麓,出了事也是他严桐的问题,半点也怪不到姜盛头上。此时的情形却是骑虎难下了,当初一力劝昶儿揽此差事,却是有前考虑了。
“舅父。”刘昶心里还是很焦急的,他平时来黄屹府上的次数并不多,能到这来也是借口年关将近,前来拜会长辈。
“昶儿,此事勿急,姜盛的法子不能说无用,只要能一口咬定那甄炎见死不救,倒也行得通。”考虑良久,黄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是相信姜盛的说辞。
“大将军此事恐不妥,即使那甄炎真有实力可与姜将军行两面夹击之事,可他不去也非罪责,到底瓦剌人是因为他那几百骑退兵的,此事需要连系青州羽林卫之危急才好。”说话的是礼部员外郎匡源,他乃是湖州刺史匡悦的弟弟,妥妥的四皇子嫡系。
“哦?展平(匡源字)何意?详细说之。”黄屹是没听明白匡源的意思。
刘昶也急着说道:“匡大人细说。”
匡源说道:“殿下,大将军,瓦剌人大举南下,姜将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假,可却非无还手之力,关沙湾之战便是明证,那白狼卫还是瓦剌的头等精锐,不也被青州羽林打的损兵过半。有青州卫此等战力在,甄炎完全可从背后夹击一举击溃瓦剌人,可他偏偏去偷袭芳山城,虽让瓦剌人退军,可却错失了击溃瓦剌人的良机。”
刘昶和黄屹对视一眼,好说法!额...好办法。
此时刘昶却有些犹豫了,“匡大人的法子是不错,可这就完全恶了甄氏了,是否...不妥。”
黄屹沉声道:“此事却是有不妥之处,甄氏和诸葛氏交好,不可不防,尚需要其他应变。”诸葛家平常在朝堂里是不声不响,可他们家谁也不敢无视,那甄氏也不是什么好惹的,甄祜再怎么说也是个御史中丞,另外甄勍也一直是向皇长子刘祊靠拢的,虽说甄祜一直和那边划清界线,可万一因为此时记恨倒向皇长子那边却不是什么好事。
“可否...可否只说那领军的李玉,姜将军书信上不是说领军出战的只是一个暂领军侯的少年。只说是那军侯李玉擅自行动,此事甄家的关系便小得多,至多是个识人不明。”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声音传来,刘昶一看正是兵部尚书陈灵的女婿张丰,此人虽无官无职,但他代表的是汉中张家,岳父又是朝廷大员,在刘昶的集团里算是重量级的。
“嗯,是个法子。只是如此把责任推脱与一阶少年是否...是否能说的过去?”刘昶倒不是心疼李玉这个小卡拉米,而是怕他父皇那不好糊弄。
匡源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此事倒也好办,只要说那李玉勇武异常,刚愎自用,不听命令也就是了,他是临时征召的郡兵,一地土豪有此做派不稀奇,且还撇清了甄炎。”
“好计!就如此说,只要能过了陛下那一关,保住姜盛的位置便好,幽辽五军在手,此事只要再费些手脚击退瓦剌就妥当了。”黄屹给下了定语。
甄祜这两天有些心神不宁,朝堂里传出了某些对四弟甄炎不利的话语,御史台已经收到了不少这一类的奏章,虽然大汉朝不会像大萌和大怂那样让言官们肆无忌惮,可架不住有人在后煽动啊。
甄勍这段时间也不太像话,居然都不回家住了,一直住在官衙里,不就是前段时间拒绝了皇长子的“盛情”嘛。这个老二就是不明白参与夺嫡的残酷,多少本朝的元勋贵胄因为这件事情身死族灭,教训还不够多吗?
还有老四,瓦剌人差点连他的凌州都给攻破了,还在一个劲的鼓动去关外,关外是好,可也得能过安稳日子吧。难道去关外是专门去守边疆的吗?老三在家里已经在加快速度转移产业了,如果不是入冬,此时老家的人怕不是已经到了凌州了。
唉!都不是省心的。老四的事情不是很大,再多人嚼舌头也掩盖不了瓦剌人退兵的事实。不过老四说的那个小子确实是能力不错,居然有这等本事,也不枉老四倾尽全力的投入。
正在这想着事情,那边厢诸葛晟进来了,他们虽是御史台的一号二号人物,可办公的地点却离的不近。
看见诸葛晟,甄祜站起来拱手道:“相林,来我这里有事?”
诸葛晟拱手致意却没说话,指着椅子让甄祜坐下。端起甄祜放在案几上的茶水放在手边,跟在他后面的几个随官也被他示意出去了。
看诸葛晟的做派,甄祜吃了一惊,赶忙坐到相邻的椅子上盯着诸葛晟看,这是有什么大事了?
诸葛晟看甄祜的表情却是笑了起来,手沾茶水在案几上写到,“四”擦掉后又写了个“稳”字,再擦掉又写了个“姜”字。待甄祜看清了便把姜字也擦掉了。
什么意思?四皇子想稳住姜盛的地位?这又与我甄家何干?甄祜刚想张嘴,却又伸出手指沾了茶水写到“何意”。
只见诸葛晟又写到“严回,幽州空。”
什么?这回甄祜是真的吃了一惊,严桐刚到幽州不久吧,还不到两年啊,就因为抵御瓦剌擅自调兵?明眼人都知道严桐是迫不得已,而且是给那姜盛擦屁股的,陛下也早知道这件事情了,要处置早就处置了啊,而且那这和四皇子又有何关联?
看甄祜一脸的懵逼,诸葛晟又写到,“你愿否”。甄祜先是眼神一亮,接着便陷入沉思,最后摇了摇头。
诸葛晟见甄祜摇头他也摇了摇头,继续写到“陛下查辽州,幽州有人夺。”
这回甄祜明白了,这诸葛晟看来是得到了消息,陛下对四皇子和大将军他们的做法不满,四皇子想要保住姜盛,那严桐算是半推半就的辞职想回洛阳。诸葛晟是想问自己有没有意思去幽州,这也算是壮大了他们这些人的实力,甄祜却是不想接手,接手幽州刺史只会让甄氏的麻烦更多,他们会成为地方实力派,而朝中又没有人为官,很容易被人构陷的。
哪个大家族势力再大,在洛阳都需要有个为官的在,说的好听叫朝中有人,说的不好听就是人质,他要是去了幽州,保管老二立刻就义正言辞的跑皇长子那去了,给人以甄氏投靠皇长子的错觉,这样的话,他还不如不去呢。
至于幽州有人想要那刺史的位置,首先四皇子是不可能的,他走的是武将派,皇帝不会让他们再伸手地方官不说,他们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其次便是皇长子,他的人拿到也算好,至少不会处处针对,最多就是老四那边辛苦一点;太子这...要是杨氏再伸手,那自己这边的确是有点麻烦了。
怪不得这诸葛晟急匆匆的来找自己商量此事,原来他早就想通了此间的关节了,看这样子,应该是马上就会最终裁定人选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急。
甄祜没有写字,只是抬起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诸葛晟,诸葛晟沉思了一会,写到“太子非杨”。也只能是这样了,诸葛晟也知道甄祜的难处,叹息了一声,诸葛晟便拱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