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当朕是傻子吗?
甄祜想的不错,诸葛晟的确是听到了风声并且在章台宫奏报的时候偶然间看见了留在皇帝案几上的东西,虽然没有成为正式的圣旨,可皇帝的笔迹他是认识的,也就是说皇帝本人是认可这件事情的。
他匆匆的赶到御史台来找甄祜就是认为以眼下的情况,甄祜去幽州对现在已经隐隐形成同盟的不参与夺嫡的几个家族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完全没预料到甄祜对于甄勍的顾忌有这么大,要是在诸葛家,哪个兄弟要是敢这么做早给他撵出家族去了。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是眼看着皇子们再起波澜了。
孙亮的执行力的确没的说,只八天的时间便整理出黑卫们半年多时间里前前后后送来的几百份书信,不仅有具体的数字,甚至有时候连甄炎说的话也有记录。
还有两天便是年节,北宫里本应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可今年皇后杨氏还没来得及在宫里准备的时候就被皇帝给叫停了,那时候正是洛阳刚收到瓦剌南下消息的时间,对于皇帝找理由般的大发脾气,大家也只能顺着他来,更何况这理由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今天皇帝刘涎没有在章台宫里,而是在崇德殿的偏厢里看的黑卫奏报,其实奏报里的不少内容他是知道的,只是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从来没有连系在一起看,这也是不少权臣糊弄皇帝的惯用手段,他一直就知道这些,只是以前不太在意。
自从孙亮把这一叠厚厚的文书递上去开始,刘涎就暗暗的想要压着内心里的火气,御医几次告诫他不要动气,可这帮玩意做的事情如何能让他不动气。当看到李玉第二次北过大凌河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不光是这个少年的胆识和勇气让他觉得提气,更加为甄炎和管涂等人还在为大汉朝努力而欣慰,甚至幽州刺史严桐私自下令让幽州羽林卫前往收复新邱他都觉得对极了,而幽州羽林卫将军范弘也是遵令而行,这些人难道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不,他们知道。但他们依然这么做了,作为皇帝的刘涎心里是感动的,他们还是忠心于大汉,忠心他这个皇帝的。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人中除了那个少年李玉外,都或多或少的做了违反朝廷律法的事,有的甚至是杀头大罪。刘涎想要保住这些人,是真心的想要保住这些人,因为这些人才是他稳固统治的真正根基,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老四刘昶利用身份把幽辽两州的常备尽收囊中?那也得朕同意啊。哼!一个个的都以为还能坐得稳统领和将军的位置吗?
“舒腾,可有看法?”刘涎问的是站在他身后的宫内行官,相当于明清时代的太监总管。
作为皇帝的影子,舒腾又怎么会不知道皇帝的意思,“奴认为可让那李玉入京当面对峙,听说辽州刺史张昕已经自缚进京了,那幽州刺史严桐也已将政事托与下属,将此些人都招到洛阳来,必能让陛下解惑。”
刘涎笑着对舒腾说道:“你比朕的那些‘爱卿’可懂多了,呵呵!”
舒腾赶紧装作惶恐状,“陛下,折煞奴了,是奴多言了,是奴多言了。”
“无妨,过完年节再说。省的某些人说朕寡恩。”
刘涎是想要等过完年再慢慢梳理这些烂事,这样也能有时间好好考虑两州刺史和常备军将们的安排,可惜有人比他还急,仅在隔天便上奏本揭开这事的盖子,这是不想让大家过好年的节奏。
腊月二十九本来是个小朝会,正常情况下官员们是不需要把勤政殿挤满的。可是最近洛阳对于辽州战事的暗流涌动,大家还是很敏感的,连上朝的刘涎都有些惊讶能来这么多人。特别是几个好大儿居然都来了,老五不是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的吗?怎么也来了。
开场的是自然是御史台的御史,诸葛晟和甄祜虽然是御史台的一二把手,可手下的人却是各派都有,今天说话的这位还是御史里比较有些地位的。姓成名通,凉州人,家里和杨氏,荀氏都有些姻亲,看似不偏不倚,其实却是皇长子刘祊的人。
“臣成通启奏。”
刘涎说道:“讲。”
“谢陛下,臣弹劾青州羽林卫将军姜盛,私相贿赂,收受边关军将财物,并夸下海口说要保住那些人的官衔职位。”上来瞄准的就是四皇子刘昶。
刘涎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盯着黄屹,满朝的文武都随着皇帝的眼光看向大将军,皇帝这么做就是给私自刘昶和黄屹一点点难看,平时吹的天花乱坠的,打仗打的稀烂,揽权时却又贪婪无比,都说说吧。
黄屹本来是不想这么快就出来说话的,他底下的广播和喇叭多的是,可惜今天皇帝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他也只能先出头了,“成御史可有证据,姜盛乃是本将一手提拔,若违反律法军规,本将也不会饶过他。”
“未有明证。”成通的话让大殿里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你妈的没有证据就敢在皇帝面前瞎咧咧?也不找个其他的理由,就这么堂而皇之?
皇帝刘涎也被这成通给气到了,还以为有什么说法,这纯粹就是来搅浑水的棍子,“成卿,御史奏报不可随意给官员安插罪名,举报官员当需要证据,此乃律法,卿难道忘了?”
成通也不慌张,说道:“臣不敢忘,只是臣有些奇怪,青州羽林卫全军两万五千人,对付不足四万的东胡人却要集结幽辽两州五军常备三万多人助战,不知是我大汉羽林军的战力太弱了,还是东胡人太强了,臣自是相信大汉羽林军的战力,可是姜盛集结这么多的兵马不仅没有收回辽州的失地撵走东胡人,还因为调走守卫燕山关外诸要地的燕山军,导致瓦剌人大举南下,长驱直入。既然羽林军的战力尚在,姜将军如此作为就让臣只能作此判断了,臣实在是想不到除了此等理由,一个领军经年的将军怎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好嘛!搁着等着呢,火力全开啊!看来是老大那边并没有什么实际证据,在幽州那边也没有什么势力,这老大就是喜欢张牙舞爪的,也沉不住气,朕不立他为储是对的。
讲的基本是事实,可是就是没证据,奇葩吧?可更奇葩的是黄屹还不敢直接反驳,只要你敢说没有这些事,那能把仗打成这样的将军不就是个大蠢货吗?
坐在一边的刘昶满脸的焦急都不避人了,一边的刘祊看着心里暗笑。
太子刘颖则是一脸的严肃,他也是最近才得到辽州战事的详细情况,之前他被封为燕王纯粹是因为杨氏想要给他再上上地位,可这引发的一连串的事件却让他非常生气,瓦剌和东胡人是一直对关外的土地虎视眈眈,可好歹有大汉几百年的威势压着,不敢这么大举动手的。这下好了,得知此事的西域、南方越族、西南蛮都不会再有什么顾忌,大汉的威仪是真正的被打翻了,想要再重塑这些所需要花费的精力和国力将不可估量。
他当然知道几个兄弟都对他不服气,特别是大兄刘祊,当初若不是舅公舅父他们,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烂事,其实在他这个太子的心里,他最厌恶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氏。若不是杨氏的一连串的私心,大汉朝又怎么会落得现今这种地步的。
可朝堂上的情形也容不得他完全摒弃杨氏,严桐倾尽全力的帮助凌州前线就是得到了他私下里的授意,他是真的想好好争取一下甄氏和管氏的,甚至还有诸葛氏,荀氏这些人的。奈何...
“东胡势大,且骑军众多,我军在平原上机动不足只能撒网捕鱼,利用兵力把东胡人堵在一起才可行决战。”黄屹说这些话的时候表面上是侃侃而谈,可实际上却是硬着头皮说的。
那成通对黄屹说道:“如此是下官孟浪了。”转头就对坐在御榻上的刘涎行了大礼,一脸严肃的说道:“禀陛下,臣无证就对边疆领军作战的将军信口雌黄,已经是触犯律法,当去官离朝,臣就此请辞。”
刘涎是真的被这成通给气笑了,这是要干什么?故意当小丑吗?
这时一直在边上看戏的户部尚书辛稚出来说道:“陛下,成御史虽说是无证据奏报,且有构陷同僚之嫌,只是他对朝廷的忠心可鉴,且忧心边疆战事,实不应该过度处罚。不若就让他去辽州前线,一来是让他见见战事的残酷,不要在朝堂上不懂军争闹出笑话,二来也可让他亲自去和姜将军赔礼道歉,省的朝廷内以后文武不和,这也算是一段佳话。”
好不要脸!这是朝堂上大多数人的心里话,这成通怎么说也是个四品官员,就算被罚去地方也最多再降一级,毕竟你都给人撵出洛阳了,还想怎样?这么说的话...人家出来当小丑的目的可不光是给四皇子上眼药,还想着去辽州弄个地方官当当,不求有没有实权,只求在关外之地插个眼。
辛稚刚说完,大喷子礼部尚书王凌出来了,“辛大人此话可就有失偏颇了,成御史一片忠心为国怎能说是构陷同僚,辽州刺史张昕丧师失地,此番罪责是少不了的。既然此位空置,陛下不若让成御史前去接任。正好还能与姜将军好好的冰释前嫌。”想的美!还想要幽州?当谁不知道严桐也要被治罪?大不了还是让太子系的人马得了幽州,和以前也是一样的。
刘祊的脸色顿时就是一板,王子清!哼!
诸葛晟这时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禀陛下,臣认为成御史确实言行过甚了,不过却不适宜去辽州为地方官,他是臣的下属,臣了解他,一番忠心为国却是真的,不若罚俸略施处罚也就是了。至于幽辽两州的空缺,陛下当细细甄选,如今入冬,瓦剌东胡虽暂时罢兵,可是明年雪化之后必然会再次来犯,还请陛下对于此事谨慎。”
刘涎点了点头,“爱卿说的不错,不知爱卿可有人选?”
诸葛晟回道:“臣说了,当由陛下乾纲独断。”
刘涎心里舒畅了不少,还得是他诸葛相林,知朕心意,且知道进退,嗯...不如就让管立甫出山?不行,他儿子刚刚去了绥州当太守,再起复管涂会有人说闲话的,况且诸葛晟也是这个意思,要不刚才就直接说了。那用谁呢?
正在刘涎思考的时候,丞相杨敬说道:“陛下,幽辽二州此时已是战场,未必只考虑文职。”
刘涎望着他,心里却想难道杨氏也对军队伸手了?
看着皇帝有些不善的眼神,杨敬说道:“陛下何不考虑适当的调换,我朝自睿武开始便有文武分家之事,前后几次大统之争也因此更加惨烈。”
“爱卿说下去。”刘涎此时心里已经很愤怒了,看老二刘颖那阴沉的脸色,这事应该是杨敬临时的主意,想趁着浑水再捞一把。
“臣请陛下行官员轮换制度,无论文武。”杨敬对刘涎深施一礼,“这样既不会造成地方势力盘根错节,也不会使得战事突然朝廷对军伍的指挥延时误事。”
这个所谓的官员轮换制度是早在睿武皇帝时就有的,基本是官员责任制,文官行政需要政绩,武将的防区分片包干,谁出问题谁倒霉。这种制度实际上只维持了三任皇帝就解体了,原因是大家都想躺平,谁也不想像驴一样一直干活,而且也不符合大部分已经是贵族的门阀们的利益。杨敬此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想限制贵族门阀?他杨氏最大好吧。
刘涎也有些纳闷,怎么弹劾姜盛的事就能歪楼到官员轮换制度上来了?正想要说话,诸葛晟说道:“丞相所说甚是,不若就从之前的战事说起。”
刘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人都是故意的,大概是知道自己找了黑卫在查,就想着在这跟朕插科打诨,胡搅蛮缠想转移朕对辽州战事的视线,因为老四出了事,必然也会拖其他人下水,他们各个的屁股都不干净。
相林是在提醒朕要独断,刘涎的眼神露出狠厉,朕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