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

    张齐慢了下来。

    从奔跑改为慢走。

    他慢了下来，被他牵着手的陈阿娇也同样慢了下来。

    两个落汤鸡，在噼里啪啦的雨点里慢慢走。

    和周围急火火奔跑，找地方避雨的行人全然不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商场的灯火很亮，映衬着他们周围几里地的景致都很清晰。

    “阿娇，下雨了。”张齐不感觉到自己说的幼稚。

    “对。”

    “雨好大。”

    “嗯。”

    ……

    陈阿娇看着淋在自己身上的倾盆大雨，想也没想，就认真回应他。

    听到陈阿娇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说出口的显而易见的两个事实，张齐有些好笑地扭头望她。

    因为暴雨，他头发梢上沾了点水珠，随着扭头的动作，水珠无声地掉落地上。

    被雨水浸透了的衣裤，正以非常亲密的姿态，紧紧贴合身上，拥抱身体。

    张齐偷偷去看陈阿娇。

    ……

    大家都是淋雨，怎么只有她淋的有点妩媚妖娆呢？

    “阿娇，今天好像不该带你来商场的。”

    他确实没留意天气。

    谁会想到白天日丽风和，晚上就猛地大雨如注。

    方才雨来的急，两人已经离开商场主楼大半，距离停车场更近，要不然张齐刚才肯定会选择拉着陈阿娇往回跑，回商场里避避雨。

    但不管怎么选，好像都难逃一“透”。

    两个人此时已经在马路牙子边上，过了人行横道就是停车场了。

    “待会儿上车避避雨吧。”

    张齐手上只提了一个手提袋。

    刚刚逛商场，他们从一楼移步顶楼，逛了几家店，但陈阿娇并不想要什么。

    现在他手里提的只是一套卡通摆件，两个小人手牵手的造型可可爱爱的。张齐第一眼就觉得顺眼，于是顺便买下来，想回去摆到家里橱柜上。

    这个不怕湿。

    不过他们两只落汤鸡就麻烦了，回去要抓紧时间换一身衣服。

    绿灯亮起，过斑马线，张齐一直没有放下两人牵着的手。

    见陈阿娇注意力在红绿灯上，他微微凑近了陈阿娇一些，小声地说：“那是红绿灯，红灯停，绿灯行，用来维持人车秩序。现在绿了，咱们走吧。”

    陈阿娇也小声“嗯”了一句。

    ……

    “小心！”

    张齐大力地将陈阿娇推了出去。

    “张齐！”

    ……

    一个涂浓妆艳抹、穿金带银的女人，单手开着骚粉色敞篷跑车穿梭在马路上，一只戴金镯子的手还悠闲的搭在车窗边。

    原本很让人浮想联翩的场景，却被突如其来的暴雨破坏掉了。

    瓢泼大雨让女人瞬间慌乱了起来。

    她连按车前几个按钮，也没能收起车篷。

    雨水冲刷了女人的烟熏浓妆，也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恰逢这时，绿灯变红，她又急忙想去踩刹车。

    可穿着尖细高跟鞋的她，一时之间，脚一下子卡在了里面，怎么去拽都拽不出来……

    “啊——”

    ……

    女人大吼大叫着，驾车冲过了人行横道，朝着一侧的消防栓，猛地撞了上去。

    雨中。

    那个消防栓，正好在陈阿娇脚边。

    “呲——”

    冲天的水柱从消防栓中喷薄而出，与滂沱的大雨上下交织在了一起。

    “张齐！”

    陈阿娇虽然不知道车祸意味着什么，但她亲眼目睹了张齐被横冲直撞的车子刮倒，然后摔落。

    她被张齐推远，只是被绊了一下。

    连忙跑上前来，蹲在了张齐边上，却也浑然不敢去扶摔倒在地的张齐。

    曾听宫中医匠说过，摔者或有内伤，不能轻易碰触。

    张齐倒在地上，心中……懵圈了几秒。

    左腿撕裂般的疼痛，让他以为自己必然得挂了。

    但在地上趴了几秒，他已经闭眼等死，不过等来的还是只有腿痛……

    腿擦破皮了。

    筋骨……

    他感觉没断。

    他活了。

    他没事。

    得到这个认知之后，张齐试着动了动腿，然后默默站起来，四处张望，在找陈阿娇。

    他不能把她给丢了。

    亲身参与车祸现场，虽然只能混上一个“参与奖”，但张齐并不庆幸。他现在只希望陈阿娇并没有“参赛”，更没有“获奖”。

    “阿娇……？”

    毕竟是风驰雨骤的晚上，加之混乱的车祸，他一时之间，并没有看到陈阿娇在哪里。

    别是也出事了吧？！

    他心里慌乱，比自己被刮倒之时更甚。

    “阿娇！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

    张齐背后的衣服，被人轻轻一扯。

    因衣服被雨水紧贴在身上，所以他后背有热乎乎的指尖触感。

    因为暴雨，他早就把湿透了的浸水大衣脱掉了，此时只着衬衫在身。

    猛地回头——

    是阿娇。

    真好。

    张齐回头两人相望之时，陈阿娇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正轻轻拽着张齐背后的衣裳。

    另一只手，正犹豫着，却被侧过身来的张齐一把拉紧。

    “我没事，就是腿破了点皮。”虽然陈阿娇没问，但张齐主动和她说了自己的情况。

    不知道是怕她担心，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车祸现场其实并不严重，那个肇事的女人开着车撞到了消防栓上，并没有伤亡。

    靠近商场，周围的人虽然挺多的，但被车刮倒的人只有三四个。

    张齐估计最多伤筋动骨，并不会有去见上帝。

    想来附近的交警能很快出动，控制住肇事司机，然后再控制好车流。

    医院离这里也不远，他们重伤的，也会得到很好的救治。

    所以他不打算再在这里停留，只想拉着陈阿娇一起——

    回家。

    “我们回去吧。”

    陈阿娇这次，没有说话。

    只是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齐的左腿，那里的雨水……是红色的。

    不用多说，虽然不知道车祸的含义，但她明白张齐受伤了。

    她一直紧紧地盯着张齐的伤口，心里反复出现刚才张齐推远她，然后自己被刮倒的画面。

    心跳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张齐静默不语，一向能言善辩的张齐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打破两人的沉默。

    只手上紧了紧，牵着陈阿娇的手，默默朝停车场走去。

    离开前不忘捡起，刚才他掉在地上的手提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