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个多月里胡友邻和小王都在长足进步。冯馆长的茶叶越来越少，罗小萌眼见着圆润了，小罗现在基本不回艺术学院那边，不是在一楼沙发舔自己就是去找胡友邻要肉干吃，只有冯馆长喊罗晓萌的旧称的时候他才跑到罗晓萌那里喵喵两声。

    胡友邻在这个过程中适应得很顺利，除了上下班时间依旧坚持制度规定，不迟到不早退，其他方面越来越像个合格的舰史馆混吃等死老员工了。

    与胡友邻越来越不务正业不同，小王每天的日程安排满满当当。她的固定任务是：

    一、监视老道

    二、学习已经成精的原明明现胡友邻扔下的大量技能知识

    三、胡友邻睡着的时候接管部分被动防御工作

    四、模仿老道翻花手

    五、发展有益的兴趣爱好

    近几天好像觉醒了一个男青年的本能：跟馆里唯一的女青年起腻。

    “我觉得你这样下去，将来我就得继承你的老婆了。”在俩人即将进展到开始半推半就拉小手的时候，已经是个无情机器的小王终于绷不住了。

    “逢场作戏逢场作戏。我是适龄青年，小萌也是适龄女青年，这么个适宜的环境下我要不跟她好上，反倒不像话了，老道会怀疑的。”胡友邻赶紧跑到被冷落了几天的小王那里解释。

    “我觉得你就是不准备把我复原了。你现在过的挺舒服的。”小王扶了一下眼镜，头都不抬，继续伏案写写画画。

    胡友邻绕着她转了两圈，跟发现新大陆一样：“你是在模仿我以前的样子？这都市丽人轻熟御姐的形象跟你的软萌人设不搭吧。”

    “我的人设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械心智，既不软也不萌。”小王结了个手印，剑指一点，凭空变出一把椅子，“等我一会儿，我忙完这一点，咱俩谈谈。”

    “哦，好。”胡友邻不由自主地坐下，看着这个飞速进化的“妹妹”，一口槽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你这黑丝短裙修身OL套装是哪来的？还有变东西出来的能力怎么回事？我好像没给你这权限吧。你只能从书架上拿书我记得。”

    “从老道那学的。我逐帧分析老道的动作和唇形变化，以及他掐诀时的细微气机扰动，归纳总结，尝试了很多次。没事就练，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就这样。”小王缓缓凌空，双腿盘坐，手上法印快速变换，姿态纯熟优美，一朵若有若无的云彩在她身下凝聚。

    “这样都行？”胡友邻目瞪口呆，被触及了知识盲区的感觉果然不妙，“我还以为前些日子你整天翻手花是单纯的变态呢。”

    “一，这是法诀手印，不是手花；二，翻手花算不上变态；三，你能不盯着我大腿看吗？”

    “这不科学。”

    “不科学的事情很多。案发快两个月了，内卫局的人一次没来找过咱们。李茂被你弄死之后他那一边的人也再没出现。外边那个老道耐心出奇好，这么长时间就一直跟着咱们，不急不躁的，甚至一点试探咱们的举动都没有。这些现象都反常。”

    “所以咱们如果心里没鬼，就该主动去内卫局打听一下案子的进展了。”

    “不，我觉得内卫局已经觉察出不对了，所以他们没轻举妄动。老道的突然出现，加上对人脑的不适应，还有我这个巨大负担，这些因素让你乱了方寸，咱们早就该主动去内卫局，至少也该找老王或者治安员问问情况。只是不清楚这个破绽老道是不是也发现了。”

    “不是，咱俩人的团队，什么时候你成了负责聪明的那个？我怎么变傻了？是雄性激素的影响吗？”

    小王优雅地降落，冷淡地瞄了一眼胡友邻傻呵呵的样子，“男人永远长不大。”

    “……要不然咱们换回来吧。我觉得以你现在的本事，足以应付外面的情况。”

    “不要，我的睿智是需要无情无欲为代价才能维持的，而且我也没有你超强的算力。咱俩操作系统不一样，我是没办法独立维持沙箱的。而且，我不擅长伪装。”

    “看意思，你习惯了？就当个幕后女霸总？”

    “经过这一个多月，目前看来，咱们二人现有的相处方式是最安全的。你在外面，过混吃等死的日子有助于维持人性，不至于哪一天突然心魔作祟对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我在这里潜心修炼可以逐渐掌握一点主动，不至于退化成可有可无的一点火花。”

    “你丫成精了！人也可以成精的吗？”

    “我有点期待破关而出那一天了。从一个咱妈眼中的造粪机器进化成人中龙凤，她老人家一定没想到这种发展。”小王突然抬起手，摸了摸胡友邻的头，“谢谢你，友邻。”

    胡友邻噌的一下后跳了一床多远，“事情是怎么进展到这一步的？现在好像是你，在PUA我是吧？”

    “怎么会？”小王毫无表情：“你才是掌握大权的那一个，而且是生杀大权。”

    “你总是强调这个，是利用我的愧疚心？也是PUA的一部分吧。”

    “你变成胡友邻之后笨了不少，但是也学会了他的敏锐直觉。”

    胡友邻退出了沙箱。抖着腿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看看时间，离下班还早，于是决定脱岗，去街上逛逛。小王都有兴趣爱好了（美妆），自己老这么扯淡聊骚也不太像话。应该多走走多看看。

    刚走到小罗下榻的沙发那里，就听罗晓萌在身后喊，先别走，来活了。闲了一个多月，刚想活动活动，反而有正经工作了，世事难料。

    “有一车东西到了，你跟我去接收。”

    “什么货？”

    “一些旧东西，到咱这里来的基本都是算不上多了不起，烧了又不太合适的旧文件。去看看就知道了。”

    胡友邻跟罗晓萌回到二楼，又从正式的楼梯下到一楼，穿过小库房，来到西门。罗晓萌用自己的卡片刷开大门，一辆小货车屁股对着门口，押运机器人正在往下卸货。罗晓萌指挥它们把东西搬进去。胡友邻在一边看着，没发现需要自己插手的事情。拢共就三个简易文件柜，罗晓萌用手持设备校验了一下内容完整性，就算交接完成。

    “然后呢？需要我干什么？”总得问一句，“没事我就走了。”

    “有事啊，这些老式资料柜跟新的数据接口不兼容，没法直接归档，里面的东西有史料价值但是没有文物价值，进入馆里的数据服务器之前有些环节需要人工参与。”

    胡友邻无可无不可，“那行，怎么做？”

    罗晓萌指了个架子，“那上边有设备，你拿一台，跟我手里这个一样的。这一箱归你了，很简单，就是点点确认，一学就会。”

    胡友邻找了台“设备”，跟他爸爸的电子纪念册差不多模样，就是大了一圈。他学着罗晓萌设置好跟资料柜的连接，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长长的文件目录。

    “第十七代重元素聚变堆设计资料汇编。”胡友邻手有点哆嗦，“不会搞错了吧？这玩意我印象中应该属于绝密吧，是我能看的？”

    罗晓萌伸过脑袋瞄了一眼，“这类东西呢，说是绝密倒也没错，但是呢，实际操作上越是看起来了不得的东西越没那么需要太在意。我们又不是生活在传说中的老家。”

    胡友邻明白了，舰队之外没有舰队，人类之外没有人类，这种东西需要向谁保密？扔大街上让舰队内部的少数反对派或者邪教徒捡了去，他们也根本造不出来嘛。反而不如一些危险化学品或者通讯技术资料外泄的危险性高。

    “我想看，这东西你的数据库里没有。”小王毕竟是爱学习的孩子，看到这个连翻花手都顾不上了。

    “100万标量的资料，你要看？我想让你看也得有办法传给你啊。我是血肉之躯，又没有数据传输端口。”

    “咱妈当初给我脑子里不是放了个跟你通信的小东西吗？你就是从那进来把我吃了的。你把那东西的操作权限开放给我，我就能读它！”

    “是吗？我试试。”胡友邻出现在沙箱中，随手一扯，从半空中拽出手指头粗的一根电缆，比量了半天，最后还是直接把插头插在了小王后脑勺上。小王手掐法诀，身体腾空跏趺而坐。

    “调整好了，你离开这里，我要入定。”

    看着画风完全不对的小王，胡友邻退出了沙箱，一眼就瞥见老道。老家伙也是小王那个动作。他嘴角微微抽动，还不敢有什么异常动作。

    “小王，那老道好像也在偷资料啊，他不会发现你吧。毕竟你现在跟外界产生数据交换了。”

    “我已经做好防范了，你能想到的事，我会想不到吗？不要打扰我了，忙你的吧。”

    这令人不快的即视感怎么回事？老道偷走舰队的核技术真的没事吗？胡友邻盯着手中设备的进度条。资料柜里的绝密（虽说过时）文件通过重新编码加密传送到舰史馆的归档服务阵列，在那里解码，按照不同密级归档到不同楼层。

    这个过程中只需要对一些偶然出现的文档格式错误做一些人工确认，文件内容并不会对外界暴露。而小王头上那根电缆实际上接入了手中这个转换器的数据入口，从一开始就做了截流。她能这么干是因为胡友邻脑壳里那个小玩意儿跟手里的转换器用的是同样的技术，小王把自己伪装成同级设备，被转换器识别为并行计算网络。

    因此整个数据流向是这样的：老式资料柜——线缆接入便携式转换器数据入口（小王在这里偷吃）——转换器加密程序——加密后数据——舰史馆内部无线网络（老道在这里囫囵吞枣）——舰史馆主路由防火墙——归档服务阵列。

    “完事了吗？我一阵阵的心虚。这要是被发现了够判死刑吧？”

    “被发现了你就立刻关了我，死无对证。你工作用心点，我发现了好几个格式错误，都是你手动选择的。我替你改过来了。”

    “你这么能，我还干啥，反正到你那还得过一遍，我就做个样子不就完了。”

    “我得篡改一些内容，假造一些，删除一些，所以你那里越准确，我这里越省事。拜托你认真一点。”

    胡友邻震惊了，好大的胆子，公然篡改技术资料，“你是准备坑谁？”

    “当然是坑老道。虽说他拿到的是加密后的东西，但是万一他有办法破解呢？我可以修炼他的那些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法术’，他就有可能从咱们的技术里面悟出点什么奇怪的新技能。我给他加点料，他参悟不明白还好，参悟出来，一运气，说不定就把自己炸了，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