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四月初七。

    邺城。

    太尉府。

    “如今，朝廷已灭袁谭，全取青州。放眼天下，接下来朝廷的主攻方向，无非是两个。一个是公孙康的辽东，一个是刘表的荆州。诸君以为，朝廷应该先攻取哪里呢？”

    言毕，曹操缓缓向四位心腹谋士看来。

    如今郭嘉已然去世，荀彧、荀攸、刘晔、毛玠，就是曹操集团中，最为核心的四位谋士了。

    毛玠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先取荆州。辽东苦寒地处偏远不说，人口也不算多。主公即便得了辽东，恐怕也无大益。而荆州不但人口众多，士民殷富，而且刘表行将就木，二子刘琦、刘琮皆不成器，非常容易攻取。恰恰此时，天策军主力远赴西方，无力干涉主公谋取荆州。如此大好良机，正是上天以荆州赐予主公您啊！天赐不娶，反受其咎！”

    “哦？是吗？”

    曹操面色不见丝毫变化，道：“但是，天策军早已遍告天下，荆州在其保护范围之内。如果日后，天策军追究起来，怎么办呢？”

    毛玠冷笑道：“姜耀想要追究，就追究呗，莫非主公还怕了姜耀不成？最近两年来，天策军休养生息，并未开疆拓土。主公却已经全取了青州，若再加上富庶的荆州，治下的人口应该已经超过天策军了。又怕他姜耀何来？”

    刘晔也附和道：“还有，纵然天策军实力强大无比，胜过我军，又能如何？吾等可以不和他们打野外决战，而是打消耗战，一座座城池去争夺。如此以来，天策军肯定会吃不消的。”

    “哦？天策军吃不消一座座城池争夺？子扬（刘晔的字），你为什么这么说？”曹操饶有兴致的问道。

    刘晔仔细解释，道：“天策军虽然实力强大，但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两块人口稠密的核心之地，相距太远。姜耀如果用兵东方，两河州、白沙州，那六七百万人口，到底能给他提供多少助力，着实可疑。”

    “非但如此！”荀攸补充道：“两河州、白沙州，尽管姜耀移了些汉人青壮过去，但是，当地还是异族居多。再加上，朱罗、百乘、贵霜、安息虎视眈眈……势必牵扯到大量的天策野战军动弹不得。所以，若天策军真与吾等，一座座城池去争夺的话，常年累月下来……这两河州和白沙州，对姜耀到底是助力还是包袱，那还真不好说。”

    “诸君说得甚好。”

    曹操乃当世枭雄，其实之前已经亲自将天下局势仔细分析了一遍了。几位谋士说地话，简直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还是那句话，虽然曹操一直给姜耀送美人，还和姜耀结盟宰割天下，但那只是曹操逐鹿天下的策略而已。绝不意味着，他愿意臣服姜耀。

    曹操自有曹操的骄傲在，他不但一直在努力积蓄实力超越姜耀，而且用心研究姜耀的势力，寻找姜耀的弱点所在。

    现在，他并不觉得，姜耀能奈何得了他。

    曹操道：“其实，依吾之见，姜耀也是当世英雄，应该也明白这些道理。他得知吾趁他主力西去，取了荆州之后，虽然会心中大怒，但不至于不智地和吾开兵见仗。当然了，如果他真的忍不住这口怒气，非要和吾决战，吾也有足够的底气，奉陪到底。”

    荀彧补充道：“除了姜耀外，曹公还要小心，孙权和刘备。这二人，俱皆是当世枭雄，麾下有一定的实力，不可小觑。”

    “狮子搏兔，亦用权力，吾当然不会小瞧他们。”曹操眼中精光一闪，道：“吾这就传令，集结二十万大军。只待刘表一死，二十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取荆州！吾倒要看看，天下英雄，何人能挡？无论是孙权、刘备，抑或是……姜耀！”

    ……

    ……

    建安十三年，五月初二。

    益州，蜀郡，成都。

    州牧府。

    后宅，花园凉亭内。

    “哈哈哈，二弟、三弟、军师、子龙，咱们共饮一杯！以贺吾等，今日终于有了一片基业。”

    刘备手举酒杯，向着关羽、张飞、诸葛亮、赵云这四名文武心腹看来，面色红润，兴奋异常。

    因为，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稳固的，面积也不算小的，堪称富庶的地盘。

    必须说明的是，刘备虽然被曹操击败后，从汝南郡逃入了荆州。但是，他并不算是刘表的臣子，只能算是客军。

    用个后世的词儿来说，就是雇佣军。

    所以，当初刘表命刘备攻打益州时，就把报酬谈好了——二人平分益州。

    待灭掉益州刘璋后，蜀郡、广汉郡、巴西郡、越巂郡、永昌郡，这五个郡归刘备。

    巴东郡、巴郡、牂牁郡、犍为郡、益州郡，这五个郡归刘表。

    刘表这么划分，当然有着自己的打算。

    汉中张鲁，正在和天策军的姜耀勾搭，恐怕不久的将来，就会投降姜耀。姜耀为了让刘璋放了张鲁的老妈，甚至命刘表去攻打刘璋。

    如果姜耀取了汉中之后，得陇望蜀，继续图谋益州怎么办呢？整好，让刘备的地盘挡在自己前面。

    这就跟之前，刘表将南阳半郡，送给姜耀，隔绝他和曹操的地盘的道理是一样的。

    刘备也欣然同意。

    即便很可能要和天策军接壤，又如何？

    这毕竟是属于自己的、稳固的、富庶的地盘啊，刘备大半辈子的追求！

    “干！”

    几杯酒下肚，酒不醉人人自醉，刘备已是微醺。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吾刘备自从起兵以来，虽然偶然有得意之时，但是，总得来说，是一直失败，一直逃跑，一直寄人篱下。那是因为，我刘备的才能不如人吗？非也！是因为，我刘备出身太低，既没有先祖留下的资材，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忠心部曲，更没有稳固的地盘。如今，吾有了五郡之地！吾有了尔等这些忠心的部属！虽然现在，吾的实力比起其他诸侯来说，还是稍微弱一些，但是，吾有信心，与天下英雄，一争高低！什么孙权、哪个曹操，甚至就是天策军的姜耀，吾也未必不如！吾也要争！这天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主公说得好！要不是看重主公的鹏鹄之志，亮何必出隆中相随？”

    “俺早就说过，大哥能够成事。如今，终于应验了！”

    “咱们这些人，俱皆出身不高。但是，出身不高怎么了？咱们就是不服输！咱们就是要跟随大哥，让天下人看看，出身低微的人，照样能做出一番事业！”

    “愿随主公，建立大业，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

    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俱皆举杯，大声附和着刘备。

    他们也都非常高兴。

    虽然，刘备现在仅仅五郡之地。但是，已经到了大汉边境了，诸葛亮的隆中对初现雏形。

    还有最关键的，刘表都快死了！

    剩下的益州五郡，虽然按约定，是要给荆州刘表的。但是，刘表那两个蠢儿子，到底能不能接得住？这剩下的益州五郡，到底是谁的，那还真不一定。

    如果，真的有了一州之地……那可真能在天下诸侯中排的上号了。

    正如刘备所言，这天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蹬蹬蹬~~

    正在刘备等人开怀畅饮之时，随着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一名小校快步走进了凉亭。

    他微微躬身，道：“启禀主公，东吴的使者鲁肃求见。”

    “鲁肃？东吴使者？”

    众人尽皆满面愕然。

    很简单的道理，鲁肃既然是孙权的使者，到了刘备的势力范围，就该主动亮明身份。然后，刘备会派出相应的官员，进行接待，迎入成都城。

    怎么现在，这鲁肃不声不响地，直接到了成都城里的州牧府外面了？

    诸葛亮心中一动，道：“恐怕，鲁子敬此行是秘密的，不欲令旁人知晓。主公可一方面派人封锁东吴使者到来的消息，一方面令人将他领进州牧府，绝不可大张旗鼓地开门相迎。”

    “军师此言有理。”

    刘备依言照做。

    功夫不大，就在凉亭内，见到了东吴使者鲁肃鲁子敬。

    分宾主落座，略微寒暄几句后，刘备开口问道：“不知子敬这次到成都，到底所为何事呢？”

    鲁肃朗声道；“吾当然是为了，和刘益州商量，平分荆州之事而来。”

    “大胆！”诸葛亮怒道：“我家主公，多靠了刘荆州之助，才拥有了益州五郡。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图谋他的基业？鲁子敬，你这是在质疑我家主公的品行？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鲁肃却面色肃然，微微摇头，道：“哪里，孔明先生误会了。吾东吴若是不相信刘益州的品行，又怎么愿意与其结盟呢？不过……”

    “不过怎样？”

    “刘荆州行将就木，天下皆知。敢问刘益州，若是刘荆州去世之后，长子刘琦不服，起兵攻打刘琮，要夺荆州之主的位置，你会帮谁？”

    刘备道：“二人都是刘荆州的骨肉，吾只能两不相帮。”

    “那如果，两位公子争斗，同归于尽，荆州不就无主了？所以，我们东吴，要和刘益州商议一番，如何平分荆州。荆州无主，刘益州以同宗之人的身份，得了荆州部分基业，不会影响您的名声吧？”

    “哪里。鲁子敬所言，也太过无稽。两位公子相斗，是大军征伐，又不是两个人打架，怎么可能同归于尽……呃……”

    忽地，刘备心中一动，道：“你是说，曹操？”

    “刘益州英明，就是曹操。”鲁肃道：“实不相瞒，我们东吴已得消息，曹操集结大军二十万于豫州，厉兵秣马，严阵以待。他想干什么？总不是，要捋天策军的虎须吧？”

    刘备面色微变，道：“那可麻烦了。如今，天策军主力，尽在西方。如果曹操不顾忌姜耀的面子，强行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荆州，即便两位公子团结一致，恐怕都难当一击啊！”

    鲁肃苦笑道：“更可怕的是，刘琮和刘琦，根本就不可能团结一致。据我们东吴所知，刘琦谋了个江夏太守的职司，和黄祖一起在江夏招兵买马，积蓄实力。准备刘表一去世，就起兵攻打长沙，夺取荆州之主的位置。如果，曹操趁机南下，荆州焉有幸理？”

    诸葛亮会意，道：“所以，东吴的意思，是咱们双方联手，共抗曹操？然后，平分荆州？”

    鲁肃道：“要把荆州吞下去，不但要共抗曹操，还要共抗姜耀，非你我双方精诚合作不可。为表诚意，吾主已经表玄德公为益州牧了。所以，吾刚才一直称呼玄德公为刘益州。”

    官爵这玩意儿，没有自己封自己的。

    原本刘备的头衔是豫州牧，那是曹操代表大汉朝廷封的。

    所以，人们通常对刘备的称呼，是“刘豫州”。刚才，刘备还以为，鲁肃为了讨好他，才用了个“刘益州”的敬称。毕竟，他已经有了半个益州了嘛。

    没想到，孙权已经上表了。

    孙权向朝廷上表，让刘备做“益州牧”。别管曹操代表的朝廷批不批吧，刘备都可以自称“益州牧”了。

    当然了，这种官爵的“表”，只是表达善意罢了，算不得多么大的诚意。

    很快，鲁肃就抛出个诚意的重磅炸弹。

    “另外，我家主公，有意和刘益州联姻。”

    “联姻？联什么姻？”刘备微微一愣、

    鲁肃道：“我家主公有一妹，名曰孙尚香，年方二九，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尚未婚配。据吾东吴所知，刘益州也中馈乏人。不如，刘益州就娶了我家孙尚香小娘子为正妻，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如何？”

    刘备推拒，道：“吾年近五旬，而孙尚香小娘子还不到二十，这……这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自古美女爱英雄，和年龄有什么关系？请刘益州万勿推拒。这样吧，现在刘益州和孙尚香小娘子先定亲。只待击败曹操，就正式完婚。如何？”

    其实，鲁肃想的是，待击败了曹操，就要求刘备去东吴成亲。如此以来，刘备的地盘，不就尽属东吴了吗？舍了一个孙尚香小娘子的幸福，换取半个江南之地，这买卖做得过！

    “这样啊……”

    刘备往四下里看了一圈，见诸葛亮都微微颔首，遂点头道：“如此，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刘备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东吴献美，要和我结盟，对付曹操和姜耀？

    想不到，吾刘备，也有一天，和姜耀一般，一方势力主动献上美人啊！

    不对，姜耀都没这个待遇！

    东吴送给他的，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步练师而已，哪有孙尚香地位高贵？

    待吾击败了曹操，取了半个荆州，真不知还有多么好的日子，等着吾呢！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