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从传之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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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神国七绝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天,何从的秘境试炼才刚刚开始,当出发点的那道光幕慢慢消失之后,何从就知道,自己永远没有回头逃避的机会了。

    昨日,师姐吸收了这方天地充沛的灵气,到达了甲阶巅峰。

    这个世界所有的修士,从最初修习的戊阶开始,到丁阶、丙阶、乙阶、再到即将晋级的甲阶,都需要极好的天赋和很辛苦的努力,甲阶晋级了,进入隐元境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修行,也算是半步踏入了神的领域,而甲阶巅峰开始引星辰入体,用凡人之躯体,引导自身与外界的联系,寻找一颗迷失的星辰,来为自己萃体,洗髓,蜕化凡体,是何等样的折磨痛苦,不言而喻。

    于是,甲阶修士的主要修习功课,就是洞察身边的丝毫,通过与世界万物的联系,来感知生命,为突破生命桎梏做最后的铺垫。还有一个重中之重的晋级因素,那就是吸收的外界灵气要足够,只有量够才能达到质的飞跃,这千年来,有很大一部分人,就是因为自身所处位置灵气不足,导致自身没有吸收足够的灵气,才枯竭自身修为放弃了修习上升一道的。

    这处秘境,恰好是这片土地上,灵气最为充沛,已知开辟最好,也是最安全的福地,所以低阶修士以进入此修习场地为最稳妥的选择。

    因此,很多别国远道而来的修士,其目的并不是为了加入太华,而是借此机会,进入秘境吸收灵气,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为了打好自己的基础而来。

    与此相反,秘境并不是一个甲阶巅峰即将晋级隐元的修士该来的地方。此方天地,据说是太之初一,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太子祖师,在繁世纪之初人兽大战时撕裂虚空封印魔神的地方,相传与魔神一同封印的,还有上古时期各家各派创立却有伤天合的禁术,有医家的,有兵家的,有剑家的,有符箓家的,有御兽家的,有阵家的……而秘境最大的特性,就是与世隔绝,自成天地,所以与星辰联系极为疏远,修士在内要想引星入体是难上加难,如有不当,执意进阶,虚脱致死也属正常。

    这些知识算是拜了师之后必须知道的东西,也算做修行者基础中的基础理论部分。

    可惜刚上山那会儿,李京鹤初来乍到,被太华的瑰丽云景震慑,又被太华山余脉小华山上豢养的灵兽所吸引,迟小秋给她的课业是一样没动,这些基础知识知也不知道,人又自信甚至自负,天不怕地不怕,凡事都不会有所保留,就算晋级也没多大放在心上,她还常说:“多一分保障就少一分刺激”,可想而知她大大咧咧的性格,知道这些琐碎的基础知识是对她人格最大的侮辱!

    就在昨日傍晚,李京鹤一不注意,或者是一个贪心,吸收了过多的灵气,像是一个小孩子吃了很多很多的食物,吃坏了胃口一般,急需进阶入神半步,踏入隐元境。

    可操之过急的她,硬是要在险地进阶,就在入夜时分,引星不成的她,四象星图之力倒灌,反扑入体,她抵御不了,进入了濒危死亡的虚弱期。

    李京鹤气血倒逆,面色苍白,神识探入四象星宇中,寻找自己的星,被别的陨星的光芒排斥,炙烤如鸭。

    这是少年一生中第一次感到了什么是责任,没有了师姐的照顾,这个世界才展露出它凶残的一面。

    何从把师姐安置在苍梧山的一处隐秘山洞里,他知道,师姐现在晋级必须要联系自身与星辰的联系,而这处秘境与外界的联系是断绝的,虽然它对于人的境界大有裨益,可是,却并不是一个可以安稳晋级的好地方。

    一向倔强好强如男儿的师姐,此刻却流露出她脆弱的一面,脸色苍白。在苍梧山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何从警惕的出了门,打了水,回到山洞之后,打湿巾帕,替正在盘腿调息的师姐擦了脸,师姐嘴唇干裂,他用水润湿师姐的嘴唇,接着生了火,煮了东西。

    不一会儿,师姐缓缓睁开眼,虚弱道:“还是不行。”她看到眼前小孩一脸的担忧,就沙哑的说:“煮了什么,有没有糊啊?”

    “师姐,一点也不好笑。”何从用一个小勺子搅动着器皿里的肉粥,吹温了以后,端给了李京鹤,说:“师姐乖乖喝完。”

    “原来是小鲸鱼肉粥啊,嗯,真香。你有没有偷吃啊,我知道你包袱里全是宝贝。”京鹤用正常的语气调侃何从,安慰何从。

    何从没有答话,只是说:“师姐,你在洞里不要出去,秘境里也有药家的子弟,我猜想他们一定会去药池采药,你晋级需要的萃星丹,我会帮你要到,你金字卷轴其余的卷轴,我也会帮你拿到!”语气决然。

    接着想到了什么,又说:“要是有人发现了你……”,他看到师姐,想起师姐那些让自己随时都不尴尬的关心调侃,就学着她的样子说:“狗头要紧,撒腿就跑,卷轴嘛,给他就是,你不还有我呢吗,我把所有人的卷轴都给抢来!给你当洗澡巾搓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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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秘境已知开发的偏东一片秘林里,一棵树粗壮树枝上,匍匐着一个男子。那个男子嘴里嚼着早已干透了的一块饼,饼在嘴里如同石块,与牙齿摩擦,如同嚼碎瓦砾,很久才会化开。

    他眼神如狼,一头冷静的复仇之狼。正死死盯着远处的一群人,一群猎物。

    那群人,正坐在打理过的平地上,拿出纳戒里早就准备的美味食物,吃着早餐。他们看起来年龄不大,嘻笑着,可是不难发现,人群却都围绕着一个女子,形成一种不让人接近的防御形态。

    其中一个少年,眉眼上和女子及其相似,生的如同女孩,漂亮非凡。相比知书达礼的女子,这个少年却嚣张跋扈的紧,眉眼相比女子的温婉大气,也多了许多桀骜不驯的神色。他的手里是一块价格不菲的葵山药糕,入口绵软,他咬了一口,咀嚼了两下,觉得腻的发慌,就吐了出来,把手上剩下的糕点用力抛掷掉。表皮酥脆,内部软糯的葵山药糕遇到地面,滚了两滚,摔做两半。

    其他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对这个少年的行为习以为常,吃着自己的,并不大惊小怪。

    只是那个女子却不满的看了弟弟一眼,微带斥责:“司徽!”

    “那么多人,纳戒里那么多东西,足够吃了,姐姐你怕啥。”司徽反驳的说。

    女子旁边,名叫庄一鸣的男子说:“小姐放心,这次出门,所带食物皆够用度。”可以看出,庄一鸣在极力讨好着女子,却也并不太过chìluǒ,谄媚之色也不明显。

    他是司寇的爱慕者之一毋庸置疑。先要拿下其人,必先拿下其人之亲近之人,他

    深谙此道,所以,倒是给司徽说了句好话,万一这个预备的妻弟未来起了点作用呢?

    但庄一鸣并不是和这个纨绔关系有多好,司徽是北漠世子,北漠第一纨绔,庄一鸣是庄氏家族的长子,家主的继承人,北漠第二纨绔。凡是第一者,多多少少都有点儿和第二第三玩不到一起,更不要说之后的第五第六了,颇有点儿无敌是多么的寂寞的意思,纨绔子弟之间也是如此,于是乎,司徽颇为看不上眼前这个风流倜傥拿着扇子在下巴的下面狂扇的人。

    扇子在下巴下面扇来扇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风凉话……

    司徽白了庄一鸣一眼,他一个堂堂世子还需要一个赖皮狗说好话?

    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他还要顾及姐姐的颜面。他从小和姐姐修行,太知道这群男人的想法了,一眼就可以看出目的,厌恶归厌恶,却司空见惯,也够不成威胁。而克制自己的欲望,隐藏对姐姐目的,却格外的让人作呕,闷骚者私底下皆是变态,还给庄一鸣取了一个“庄十三”的外号,庄十三者……额,反正不是好话,只因为青云榜上,庄一鸣排十三,以武立国的北漠,却自好风流,自诩书生,诗才没有,所做文章像是裹了大脑,又臭又长,还标榜阳春白雪,拿腔作调的,倒是唬得漠北一群青年才俊把他当做仅次于司寇的偶像,少女们则是把他当做梦中情人,这不是庄十三是什么!青云榜上的实力排名,司徽又看不上,所以,在司徽眼中,这个极力克制自己殷勤的才俊,就连刚才那块腻的发慌被随意抛掉的葵山药糕,也比不过了。

    ……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在秘境并不偏僻的地方,虽然树林稠密苍翠,可也因为太华山历届的试炼,修士频繁的出入,所以这一带并没有多少妖兽,几乎被屠戮殆尽,是绝无仅有的安全地带。当然,也是抢夺卷轴的最佳地带。

    他们发现了很多潜伏着的修士,司寇也不下令抢夺潜伏着的修士的卷轴,因为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保护司寇司徽姐弟,除了二姐弟,他们是不会集齐卷轴,通过试炼成为太华弟子的。他们其中有一部分人,是从小给司寇司徽培养了当死士的人;另一部分,像庄一鸣之类,家族长辈是北漠高官,自己年纪轻轻也袭得官位,在朝任职。只有少数几人,天赋奇高,想通过试炼成为太华弟子,出山之后接管家族大业。

    司寇本来就拿着天字卷轴,不需要抢夺卷轴,而司徽则是拿着自己的云字卷轴,加上几个别人的卷轴,又碰到几个没有眼力见儿不知死活抢夺卷轴的修士,被杀之后,手里的卷轴就有盈余而无不足了,多余的几个卷轴,被当做柴火烧了。

    说也有趣,卷轴当柴,烤的一对野鸟翅膀,还让司徽意犹未尽,有一种想抢别人卷轴烤翅膀吃的冲动。

    ……

    ……

    正这样想着,一行人打破了早晨的宁静,他们皆穿着士子白裳,衣抉轻微,向着司寇一行而来。

    其中一人彬彬有礼的做了一个辑,可以看到,这一辑并不是礼节上的习惯,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尊重。

    那人文质彬彬,头戴玉冠,身后的跟随者也跟着他做了一个辑。

    司寇站了起来,点头示意,问道:“公子请问有什么事吗?”司徽早已不耐烦了,看笑话一般,说道:“你们可是来抢夺卷轴的?可知我们是谁?”

    玉冠男子回答:“漠北皇室,司寇,青云榜第一。”

    “知道还来送死!”

    玉冠男子温和一笑,并不是轻蔑,只是待人亲和的一个微笑,说:“我是关云。”

    司徽吓了一跳,原来与姐姐齐名、大名鼎鼎的神国七绝之首、被人称做彭云飞牛的关云,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呀。司徽叫道:“你就是关云啊。”说着环绕关云转了一圈,仔细打量这个温和如玉的君子。

    关云知道纨绔之名可止儿童啼哭的司徽只算做好玩成性,对自己也无恶意,就算有恶意,凭司徽的实力也接近不了自己,就和煦的笑着回应他。

    “那你这是干啥?一个曾经的青云榜第一的天才,和一个现在的青云榜第一的天才斗一场?板凳,给我拿瓜子来!”板凳却是他的一个侍从。

    “是这样,我们的卷轴皆已齐全了,只剩下我这不器的小师弟,缺一份地字卷轴,我们多处寻遍,皆无所获,敢问司姑娘这儿有吗,如若没有,那就叨扰了,如若有,那就切磋一场,试炼规则如此,得罪之处,出了秘境,神国七绝自会谢罪补偿。”

    司徽说:“地字卷轴,还真是稀有,恰巧我们有。”司徽得意的拇指一弯,指向自己。

    司寇如画的细眉偶尔挑起,大多数时候是平静的,映着熹微晨光的明眸,明亮的像是湖水,美丽的眉眼间还有未褪的稚气,却没有懵懂,她思考了会儿,说:“关公子,这样吧,我并不想动手,如若想要地字卷轴,我会派遣一名实力相当的对手与你的师弟切磋,您可有自信吗?”

    关云朝身后一个叫白鸭的年龄很轻很轻的少年示意,白鸭握紧了自己的剑,嗯声答应了一声,就从大师兄的身后走了出来。

    司寇端庄秀丽的脸庞像是思考了一会儿,嘴微微一抿,又慢慢舒缓了开来。

    司寇的弟弟,司徽。

    要知道,青云榜中,司徽的排名可是在第八位,一向跋扈的他,自命不凡,从来没有听说过白鸭的名头,他只知道东典国有七个天才,被人们并称神国七绝,然而这七绝具体是谁就不甚了解了,只知道,一个是与姐姐齐名的七绝之首关云,另一个是青云榜第三,据说甲阶就可以战败隐元境高手的虞朝暮。

    司徽用手扇了扇鼻子,讥讽道:“真一股酸腐味,我平时最是讨厌读书,也讨厌读书把脑子读傻了的傻子,什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真是屁话,看似礼节备至,实则虚伪的紧,那就给你点教训吧!”

    司寇喝斥了一声,司徽才缄口默然,他朝着白鸭散漫的做了一礼,百无聊赖的说:“北漠,甲阶中期,司徽。”

    白鸭一礼,道:“东典,甲阶初期,白鸭。”

    “来吧。”

    “请。”

    声音仿佛还回荡在早晨的林间,脚下的那株野草,忽然向后方折去,仿佛要断掉一般。

    微风骤起,两道残影乍现,还没有准备,剑已经离了鞘,发出清脆的铮声。

    又是一声脆响,两剑相遇,也是白鸭和司徽的第一次相遇,二人从眼中互相看到了对方,司徽从未有过如此异样的感觉,他在白鸭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还有自己的剑,渐渐的不知不觉认真了起来。

    无数厉风呼啸着,在他们的身体周围飞舞,拂动他们的衣衫,两只剑的相遇,摩擦发出的火花,仿佛一场暴雨,发出啪啪的脆鸣。

    两把剑的攻击犀利,互相见招拆招。漂亮的剑花,却不损伤丝毫,两把利器,绝非凡品。

    “豪雨黄昏!”

    有人认出了白鸭的剑势,那近乎如雨点般密集和刁钻的剑势,分明就是东典出名的一招剑招。

    即使是在进阶上占优的司徽,也能够勉强拆招,并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可想这一招所攻击的角度有多么的刁钻。

    白鸭境界如此之低,竟然用出了豪雨黄昏的神彩,虽然并无化形剑意,可剑势上做的已经足够了。那要是七绝之首的彭云飞牛关云,用这一招该是怎样的盛况,可想而知。

    注:葵山药,糜兽之泪浇灌生长,食之去毒散结,增进修为。——《神魔志异·药石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