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材顾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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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奇妙换颜术(四)

    青州府大牢。

    “你终于来啦。”昏暗之中陈楚之冲着牢栅外的凌岸说道。

    凌岸举起火把审视着陈楚之的脸,问:“你到底是谁?”

    “一介书生。”陈楚之勾唇一笑,反问:“你又是谁?”

    凌岸默然。

    “不知道自己是谁,却来问我是谁,滑天下之大稽。”

    陈楚之发出一串哈哈大笑。

    “你武功高强,擅长查案,想必身份必非普普通通一个傻蛋。依小生所见,查小生不如查自己,还是先搞清楚自己是谁要紧,或许背后还有更大的案子呢。你说是吗傻蛋兄?”

    凌岸看着陈楚之,冷声道:“你也必非普普通通一介书生。”

    将火把递在陈楚之手里,转身离去。

    陈楚之握着火把,冲着黑暗中的背影大声说道:“你知道吗,济王府早就知道罗敷颜庄有蹊跷,却非得等着你来查案,就是希望你能在查案的过程中想起些什么。傻蛋兄,我比你更加迫切希望你能想起自己是谁。”

    凌岸转了回来:“你知道我是谁?”

    陈楚之笑了:“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告诉你也没用,除非你自己想起。”

    凌岸盯着陈楚之看了半晌:“你与济王府什么关系?”

    陈楚之向后退去坐下了,慢悠悠道:“这与你无关。你只管查案,为小生洗脱莫须有的罪名便好。”

    又抬头扬了扬声道,“告诉我那冰雪聪明的不全妹妹,符咒之类的把戏,还是少玩为好,否则害人害己。”

    凌岸暗自吃了一惊。

    陈楚之人在牢里坐着,却知天下事,连顾不全的符咒法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不得不令人惊叹。

    此人果然不容小觑。

    “傻蛋兄,代问不全妹妹好。”陈楚之又高声喊道。

    凌岸皱了皱眉,但没有再回头。

    他已然可以断定,外表又穷又酸的陈楚之,不仅与济王府有着密切的关系,同时也与他的身世悉悉相关。

    否则,既然陈楚之有那么大的能耐,却宁愿身陷囹圄,再通过他来查案,其目的仅仅是让他想起自己是谁?

    “我究竟是谁?”他心乱如麻。

    在他的身上,究竟背负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等一等,不全妹妹?

    顿时觉得头有点疼,嘴里有点泛酸。

    陈楚之一语成谶,第二天的午后便传来了紫衣的死讯。

    顾不全赶到府衙的时候,阿水几个正将紫衣用布包裹起来,准备运到城外门的乱葬岗去埋了。

    阿水说为了保护紫衣,捕快兄弟们都守在停尸房外面,他是来给紫衣送饭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被人杀死了,血水流了一地。

    易大人向来不喜欢尸体在府衙存留过长时间,因此按照“惯例”处置,要将紫衣尽快运走埋了。

    裹尸布已经被血水浸透,不得不包了两层,但血水还是渗出来。

    顾不全觉得自己浑身冰冷,头重脚轻,若不是凌岸死死攥着她的胳膊将她撑住了,也许她已经倒下。

    为什么?为什么?

    她翕动着双唇,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要放开紫衣的手,为什么将她丢下不管?

    “抬走。”

    “不,不行。”

    易大人的声音惊醒了顾不全,死活不同意将紫衣的尸体运走。

    “她死得可疑,案子未破,尸体也未验,怎么能就这么运走埋了?”

    易大人果决地说道:“本官已经验过了,乃被利器割颈而死。至于凶手,很显然就是发现此女掐而不死离奇复生,便伺机再行刺杀,案情再明白不过了。”

    顾不全冷笑:“易大人不是断定凶手就是陈公子吗,如今陈公子身陷大牢,又如何再行刺紫衣?”

    易大人愣了一下,亦回给顾不全一个呵呵冷笑。

    “谁说陈楚之就是一人行凶?他就不可以有个同伙?这种为同伙洗脱嫌疑的手段,本官见识得多了。就算是京兆神捕司的人来,也得与本官同样的思路推演断案,因为这就是事实。”

    冷眼在凌岸与顾不全脸上逡巡了一番,又道:“若不是济王府小高公公亲自出马,以及那块银牌,本官还怀疑你们就是陈楚之的同伙呢。”

    “你简直就是个昏官!”

    顾不全的怒火腾地冒烟,“请问大人,停尸房密闭,屋顶无漏洞,刺客从哪里进来的?”

    “呃这……”

    见易大人沉吟,顾不全断然道:“反正案子没破,就是不能将尸体运走。”

    上回易大人乘她不在,让人将另一位紫衣女子和竹尖儿运走埋了,后来她上城外找了好久都没有找着,这事已经让她懊恼不已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能他们就这样草草将紫衣丢弃。

    “岂有此理,你是何人,敢与本官叫板?”

    易大人的暴脾气上来了,命令捕快们将顾不全轰出去,否则就要送去与陈楚之作伴,还补了一句,“银牌也没用,谁知道真假?”

    “先回去再说吧?”凌岸试图将顾不全拉走,而她执拗地将他推开,冲上去翻开了裹尸布。

    紫衣的喉咙被割断,看得出来乃一刀毙命,伤口呈细长状。

    “是薄刃刀片。”她说。

    凌岸的眉心陡然拧起,这个死状他太熟悉了,在福州城,琴宝以及蝶梦庄的女子们,也是这样被割喉死亡。

    疑凶福州府尹已经在进青州府的那一天被刺身亡,但他的身后,必定有着更大的势力,刀片割喉案再次出现,就足以证实这个猜测了。

    紫衣的双眼向上翻,直勾勾瞪视着。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的两边嘴角却是向上勾起的露出笑意,笑得天真无邪又诡异得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顾不全用手轻轻抚了抚,紫衣闭上了眼睛,她的泪,也落在紫衣的眼上。

    “好了,尸体你已看过了,与本官的结论并无甚不同,可以走了吗?”

    易大人又开始催促,阿水听令开始重新包裹尸体。

    凌岸冷嗖嗖道:“熟人。”

    顾不全直起身来,点了点头:“是能让她放下戒心的熟人。”

    “什么熟人生人,嘿本官这暴脾气……”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也包括易大人您。”不待易大人发飙,凌岸果断打断了他。

    “易大人若再试图阻挠我们查案,我只能当您是心中有鬼。”顾不全紧接着说道。

    “这,岂有此理,简直此有此理。”

    凌岸与顾不全一唱一和的,且说的不无道理,捕快们已经悄悄议论,易大人怒不可遏,但又怕担着个“心中有鬼”的嫌疑,只得忍气退让一步。

    “好,就让你们查,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能查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顾不全径自问阿水:“紫衣一直关在停尸房里吗?”

    阿水答道:“是。因为你们都走了,夫人也不容许她一个疯疯颠颠的住在后园子里,大人就将她关在停尸房里了。”

    阿水看了一眼易大人,赶忙又说道:“大人也是为了安全考虑。我们一天十二个时辰轮值守在门外,兄弟们昨儿个一晚上都没敢合眼。谁知道,还是让刺客得了手。”

    凌岸看了看停尸房,并没有门窗,只是墙上凿了些小孔用来通气,别说人了,连只猫都钻不进来,可以说,这就完全是个密室。

    那也就是说,刺客绝不可能从外面进来,而是出自于内部。

    府衙当值的捕快一共八名,四名守在停尸房门前,四名在周遭不停巡视,没有任何一位落单。

    凶手会在他们中间吗?

    还是八人集体作案?

    顾不全的一双大眼在八人脸上逡巡,每个人都象凶手,每个人却都有一张无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