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迅速窜上屋顶狂奔，凌岸紧追不舍，但还是差了一步，黑影跃下屋顶消失在青州的千陌之中。

    因为对青州府人生地不熟的，凌岸只得落地站稳，一声叹息。

    “有刺客？”

    夜里当值的捕快闻风而动，在府衙附近一番搜索，亦是无功而返。

    孙小空倒是有所斩获，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块黑布，瞧着象是从刺客身上扯下来的一截衣袖。

    闻之，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千杯散。”

    顾不全吃了一惊，大叫不好，急忙往自己住的屋子奔去。

    果然她那些宝贝的瓶瓶罐罐被打翻，黄符四散。

    “千杯散”实际上就是葛花散，因为师父总是酒后犯头疼的毛病，顾不全就会在葛花开的季节，将葛花晒干碾成末收着以备不时之需，若是酒前泡水来喝，还有千杯不醉之功效，因此叫做“千杯散”。

    此时“千杯散”的瓶子碎了，淡黄色的葛花粉洒了一地，一个脚印清晰可见。

    凌岸用手量了量，脚印不大不小，应属于一位身材瘦弱矮小的人所有。

    想来刺客应是先到屋里行刺，没找到人却不小心打翻了药瓶子，药粉洒在他身上，所以那截衣袖上沾有葛花的香味。

    而后他又找到了停尸房伺机行刺，孙小空闻到熟悉的香味便蹿了出去，他在落荒而逃中被孙小空扯下了一截衣袖。

    “他一定是冲着紫衣来的。”顾不全说。

    “嗯，杀人灭口。”凌岸面容充满了忧虑。

    正如先前所料，在绣品铺闹了那么一出，紫衣“死而复生”的事早已沸沸扬扬，那么原先那个凶手一定会再来行凶，非致紫衣于死地不可。

    尽管她已神智不清，但在凶手看来，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

    紫衣的处境堪忧，而与她形影不离的顾不全也面临极大的危险，凌岸不免忧心忡忡。

    “傻蛋你说，会是罗敷颜庄的人吗？”

    他摇摇头：“不知道。或许，可能，是济王府。”

    她苦笑了笑，“都有可能吧，可以确定的是，既然要灭口，就还会再来。”

    凌岸看着顾不全说道，“委屈你。”

    顾不全嘟囔道：“还能咋办？在为紫衣找回公道之前，得先保住她的性命要紧。”

    比起府衙里的其他屋子，这停尸房算是最安全的了，也只有她能够陪着紫衣睡停尸房，好在其他尸体已经被移了出去，看起来没那么别扭。

    “我会在门外守着。”凌岸说道。

    “不全姑娘放心，我也会守着，保证刺客有来无回。”阿水是捕快中最年轻的，长得又瘦弱矮小，但他拍胸脯那股子豪迈劲，把顾不全逗笑了。

    “好，那就多谢了。”

    顾不全一转身走进了停尸房。

    忽然有点奇怪，大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怎么没见花摇铃出来凑热闹，也没见她出来喊她的傻蛋哥？

    “不好，她是不是被刺客掳走了？”

    正担忧着呢，就听见停尸房外响起尖锐的喊打喊杀之声。

    花摇铃哀怜的哭叫：“傻蛋哥救我。”

    自打在绣品铺子里偷听到换颜的秘密，花摇铃的心思就活络起来，好家伙，换到了绝世美颜，便有机会进宫当娘娘，那不比当济王妃强上百倍？

    可是，上哪里找银子去？她思来想去，最终将主意打在了易大人身上。

    他不是亿两金吗？花摇铃相信以自己的手段，从他身上抠出些银子来不在话下。

    于是便打扮一新袅袅娜娜找上门去。

    好死不死的，偏就让暴脾气的易夫人给撞了个正着，二话不说操起家伙便打，花摇铃狼狈抱头奔逃。

    易夫人哪里肯善罢干休，追上了揪住花摇铃的头发就是一顿暴揍，下手又狠又辣，打得花摇铃嗷嗷哭。

    易大人、捕快兄弟们，个个嘴上喊“别打别打”，恁是一步也不靠近。

    这位易大人是出名的暴脾气，可是易夫人的脾气比他还暴三分，谁敢近身，连他一块儿打。

    紫衣被吵闹声惊醒，打着赤脚在地上又蹦又跳拍手叫好。

    凌岸看傻了眼，此情此景，他也根本插不上手，急得他直挠头，企求地望着顾不全。

    顾不全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去，死拉活拽地，好不容易将花摇铃从易夫人的魔爪之下抢了出来。

    易夫人两手叉腰尖声叫骂：“哪里来的野媚狐子，合着伙来偷吃我男人？一个两个三个，都给我滚出府衙去，麻溜的。”

    花摇铃却死鸭子嘴硬回道：“你让我们走就走了？我们可是济王府派来查案的。”

    易夫人呵呵冷笑：“我正想去济王府找那小高公公问个明白呢，到底是为书生查案是正事呢，还是只是找个由头让野狐媚子住进来，吃我的喝我的还要勾引我男人？”

    转头又冲着易大人吼：“我说趁早把那书生砍了，老娘陪着你上济王府请罪去，要杀要剐随意。那么个破书生，杀不让杀放不让放的，济王府啥意思？”

    凌岸猛地一个激灵，怔住了。

    陈楚之的来历一直是他心头一个解不开的谜团，而从易夫人的话中不难听出，这位“书生”与济王府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滚，都给我滚出府去。”

    易夫人的吼叫声将他震醒，迷迷糊糊的，就与顾不全、花摇铃一道连人带铺盖卷被赶出了青州府衙。

    易大人还跟凌岸说：“傻蛋大人还是可以留下的，只是这两位姑娘……”

    凌岸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丢下顾不全和花摇铃，自己留在府衙中。

    “走就走，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顾不全拉着紫衣就走，却被易大人一声厉喝止住了，因为紫衣是重要人证，应属府衙管制，不可以离开。

    “可是，她的处境十分危险，有人要杀她灭口，大人您也知道，刚才已经有刺客来过。”顾不全担忧地看着紫衣。

    那易良金在夫人面前是个顺毛驴，可对别人就要多威风有多威风，两眼瞅了瞅顾不全，说道，“没有你们，本衙就保不住一个疯疯颠颠的丑女人了？你当本衙养的这么多差役都是吃干饭的？”

    易夫人立即夫唱妇随：“对呀，瞧不起谁呢？没有张屠夫，我们老爷就吃带毛猪了吗？”指着一众差役说道，“他们这些猪都带毛了吗？”

    一众差役你瞧我我瞧你，恁是敢怒不敢言。

    顾不全回头望凌岸，却见他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全姑娘你就放心吧，有哥几个在呢，什么刺客都让他有来无回。”阿水说道。

    罢了，府衙重地，又有阿水他们保护，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难就难在紫衣紧紧拉着顾不全的手不肯放开，还是易夫人上来死活将她们掰开了。

    没想到，这一放手，让她抱憾终生。

    “我只不过想从易大人那里捞点银子去换颜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惜了我的花裙子，才穿过两回呐。”

    花摇铃兀自不觉得自己有错，理了理衣裳和头发，说得依旧是那么理直气壮。

    顾不全无言，凌岸更是默不作声，眉心紧锁。

    她想起，自从易夫人说到济王府和书生，他便是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情。

    倒是客栈的店家喜滋滋地迎上来，说道：“知道你们没几日就回来，房间都给你们留着呐。”

    顾不全纳闷：“你怎么知道？”

    店家笑道：“济王府来人吩咐的。”

    又是济王府！

    济王府到底是想查案，还是想把整件事情搅乱？陈楚之在这其间究竟是何等角色？

    凌岸的眉头拧得更深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