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材顾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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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折枝花魁杀(五)

    几经周折还是没能查出一点有利的证据,花摇铃的希望被彻底扑灭,连号哭都有气无力。

    “罢了,易大人,你还是把我押走吧,是我命运不济,青州府就是我的绝命场,我认了。”

    易大人摆了摆手无话可说,只在心里暗自叹息,可惜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啊,这个新晋花魁比家里那位昨日黄花不知道强多少倍。

    “傻蛋,看在从前我分你的那几碗饭的份上,求你替我买口象样点的棺材,也不必送我回枫叶镇,因为我也不知自己是哪里的人,落叶不知归何处,就在青州府好生安葬了我吧。”

    花摇铃哀哀切切,说得凌岸亦心中戚戚。

    不过花摇铃在这种此刻,依旧没忘记回头瞪着顾不全,又不放心地交代凌岸。

    “千万千万别被卖棺材的给骗了,拿狗碰头来敷衍我啊,那样的话我做鬼都不放过你们。”

    顾不全无语地摇了摇头。

    当年是齐刘海昧了良心,只给了师父一口棺材的钱,师父是一个铜板子也没赚,本着不吃亏的原则,这才给了花摇铃爹娘两口狗碰头。

    这笔账不算在齐刘海头上,却总与她过不去,实在想不明白花摇铃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你放心,说什么也给你弄一口镇店之宝。”

    凌岸傻愣愣的一句话,把花摇铃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一脚踹在柜子上,放声痛骂。

    “都等着看我被杀头是不是?可老娘还不想死啊!”

    柜子晃了一晃,眼看就要倒地,凌岸急忙一掌抵住,柜子稳住了,只是掉了几个脂粉盒下来,并且在柜子上留下一个难看的脚印。

    润月一边收拾着脂粉盒,一边埋怨:“我刚收拾好又被你们弄乱,还把柜子都弄脏了,落葵姑娘要生气的。”

    转念一想,落葵姑娘已经死了,于是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唤织春来擦洗一下便是。”齐妈妈训斥道,“妈妈我还想哭呢,这么好的屋子,以后给谁住?”

    挤在门前看热闹的姑娘们连连摆手退却,这晦气谁也不想沾,不仅屋子,就连平日侍侯落葵姑娘的润月,也怕是没人想要。

    “秋汐姑娘,我还跟着你好不好?”

    “去年你非要跟落葵,我留也留不住,而今沁月侍候我好好的呢,屋小,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秋汐姑娘断然拒绝。

    润月哭得比花摇铃还大声。

    顾不全闻言问道:“润月不是一直侍候落葵姑娘的?”

    “不是,去年侍候落葵姑娘的沐月得了痢疾死了,恰好落葵姑娘正在换颜,这才给了比别人多一倍的例钱让我跟她。”

    润月有些亏心地瞟了一眼秋汐姑娘,“当时我也是冲着例钱多一点才……”

    “换颜?”顾不全不由地眉心一跳,忙问,“落葵姑娘也换颜?”

    花摇铃止了哭泣惊奇地盯着润月。

    “胡说,我们家的姑娘个个都是天生丽质,哪个需要换颜?说话小心着点,胡言乱语要下阿鼻地狱。”

    余妈妈瞪视了润月一眼,吓得她低头再也不敢言语。

    其余的姑娘也被余妈妈震住了,停止了窃窃私语,都附和说落葵姑娘天生丽质,只是因为脸上长了痘怕不好看,才戴了几天面纱而已。

    “几天,还是三个月?”凌岸狐疑地问道。

    齐妈妈指天对地诅咒发誓,“就两天。”

    这时织春提着一桶水进来,众人象躲瘟疫似地避开她,她也不吱声,默默地擦洗柜子。

    顾不全发现,织春在擦洗的同时,还动手调了一下格子里的脂粉盒,这令她有些疑惑不解。

    易大人变得愈加烦躁,挥了挥手说道:“别管谁侍候谁了,案子既然毫无转机,就先将人犯押回去再说吧。花摇铃,本官给过你机会了。”

    “押走押走,别忘了让抚梅苑的老枯柴赔我银子就好。”

    想到被挡在折枝楼门外的刘妈妈气急败坏的样子,余妈妈笑出了声。

    花摇铃一听又哭嚎起来,拽住凌岸死活不肯放手。

    “傻蛋救我,救我啊。”

    嚎了几声,又一头撞向脂粉柜子。

    “与其被当众砍头,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凌岸手忙脚乱地,只能将她拦腰抱住,她一双脚仍旧使劲踢腾,柜子上又新添几个脚印。

    又有几个盒子踹落于地,润月哭着拾起放回柜子里,让织春拧水再擦一次。

    织春点着头,默默地提着桶出去,重新换一桶干净的水回来。

    顾不全注意到,织春又悄悄调整了一下脂粉盒。

    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浮上心头,不禁又多看了几眼织春脸上的疤痕。

    织春似有所察,回过头来冲着顾不全一笑,又继续埋头擦洗柜子。

    顾不全尴尬地笑了笑,转向润月问道:“润月,我有点不明白,既有口脂,为何还用水粉?”

    向来素面朝天的顾不全也知道,实际上水粉与口脂是同一类。

    姑娘们大多用的是水粉,用时添几滴水化开再涂抹于唇,用起来有些烦琐。

    口脂是近些年来才出的新品,乃用蜂蜜调制成了固状,用时无需再添水调配,既方便又圆润,深得姑娘们的喜爱。

    润月抹着眼泪说道:“这是落葵姑娘的独家秘诀,现如今她人不在了,我便说出来也无妨。”

    原来,口脂虽然方便实用,但也很容易脱色,所以落葵姑娘在用口脂涂抹一遍嘴唇之后,扑上一层不添水的露珠儿水粉,然后再涂抹一层口脂,这样能够保持唇色长时间鲜艳不脱色。

    “怪不得她的唇色看起来总是娇艳欲滴,喝水也少沾杯子,原来有此秘诀。”

    围观的姑娘们恍然大悟。

    “露珠儿水粉?”

    顾不全立即在柜子里一顿翻找,并未见润月所说的“露珠儿”水粉,就连柜子上的标注也没有。

    “露珠儿是素色的,一般人不会买,客人也不会送,每回都是落葵姑娘自己上罗敷颜庄买,每次只买一盒,用完了再买,绝不囤货,因为这样新鲜。”

    顾不全眉心一挑:“也就是说,除了其他颜色,只有露珠儿是落葵自己买,而且会一直用完?”

    “是。”润月答道,“无论什么颜色的口脂,都要配露珠儿,所以不放在柜子里,而是放在梳妆台的抽斗里。”

    顾不全立即奔过去,然而找遍了抽斗也找不到“露珠儿”。

    “不应该呀。”润月疑惑地摸着头,“今早落葵姑娘还用的,也没说要扔,就算要扔也得等新的买回来再替换,不然就没得用了。”

    顾不全想了想,奔出了屋子,凌岸紧跟其后,一转眼不见了踪影。

    “大人您瞧,还以为是神断再世呢,查不出来,人都跑了。”

    余妈妈瞅着易大人调侃。

    众人哄堂大笑。

    易大人暴躁地开始吆喝,要将花摇铃带回府衙收监。

    花摇铃也直剩下跺脚咒骂顾不全与傻蛋真不是东西,大难来时,竟然一声不吭就这么双双跑路了。

    一直慢腾腾擦洗柜子的织春,忽然手上一抖,抹布落在水桶中,桶中污水溅在旁边几位姑娘身上,立即招来一顿臭骂。

    余妈妈干脆拎着织春的衣领子丢出屋去,家丁又将她赶去后院的马棚。

    事已至此,似已无转机,众人在余妈妈的催促之下逐渐散去,易大人也打算打道回府了。

    不过,一波三折,正当花摇铃被从地上拎起来,准备要押着上路的时候,顾不全与凌岸又奔了回来,手里举着一个湿漉漉的水粉盒。

    润月接过一瞧,喜道:“是露珠儿,上个月才与落葵姑娘一道去罗敷颜庄买来的,用了还不到一半。”

    花摇铃则无动于衷,短短几个时辰之间,她已经历了太多次大悲大喜,轻易不敢再相信会有奇迹发生。

    “傻蛋……”

    顾不全唤了一声,凌岸已将银针递到了她手里。

    在水粉中,银针渐渐地变黑。

    “有毒。”

    众人一阵惊呼。

    “我知道谁是凶手了。”顾不全道。

    “谁?”易大人急问,看顾不全与凌岸的脸,似已是胜券在握。

    “落葵杀了落葵。”凌岸幽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