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材顾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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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洗尘不洗心(四)

    洗尘茶庄不在闹市,此时门前站着很多象陈楚之一样的书生,虽然人多,但都安安静静,并不喧哗。

    顾不全拉着陈楚之挤上前去,一眼就看出洗尘茶庄果然如那位赵兄所说的,唯“清新高雅”四字可表。

    茶庄的门面装饰很简单,门楣上挂着的不是常见的烫金匾额,而是一块木板子上龙飞凤舞写着“洗尘”二字。

    据说是出自王尚书的手笔,看上去苍劲有力,而浓墨中带了点点朱砂,使得整个木板既显古朴又不失大气。

    左右一副对联,上联:“清茶迎鸿儒”,下联:“浓墨谢白丁”。

    乃庄主亲笔所书,看来亦是颇有几分造诣。

    门前一位绿衣女子坐着抚琴,一旁放着一张书案,笔墨纸砚俱全,不时有士子前去一试笔墨,得到一位管事的首肯之后方得从小门入内。

    据赵兄说,这洗尘茶庄的庄主姓沈名白,也曾是一位千里迢迢进京赶考而屡试不第的落魄书生,由于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他便留在京城做起了小买卖。

    而他最起初做的买卖,便是和陈楚之一样,支一个小摊代写书信。

    后来,他得到了一位贵人的资助,便寻着这僻静处开起了茶庄,虽然自己不考了,但还是心系那些赶考的学子。

    沈庄主说,因自己淋过雨受过冻,晓得个中滋味,因而义无反顾地资助来京赶考的贫寒学子。

    只要学子有真才实学,就可以投宿于茶庄,不仅如此,茶庄还会资助学子应试期间的一应事物。

    他也不需要多大的报酬,只要学子高中之后,为茶庄留下一副墨宝,便当是抵了全部费用,这人情也随之一笔勾销,两下心安,再无负累。

    没有考中也不要紧,倘若肯留下继续备考,茶庄照样收留。不想留下的,茶庄赠银资助回乡,只需要介绍个把有学之士前来茶庄便可。

    既做了善举,又照拂到了读书人的面子与自尊,无怪乎受到学子们如此追崇。

    由于礼部尚书王云郾大人常来茶庄喝茶,更引得天下士子云集于此,其中也不乏家财万贯的大户公子,沈庄主也并不排斥。

    沈庄主说,衡量一个人的是才,而非财。

    但凡有才者,凭一个“才”字进门,又何必在乎人家富贵贫穷?

    不以强凌弱,但也不该恃弱仇强,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顾不全想,这真是一个既大慈大悲而又懂得人情世故之人,有一种但行好事不问前程的洒脱,不由得令她肃然起敬。

    最关键的是,这对于陈楚之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陈大哥,你写得一手好字,不如也去试试?”顾不全道。

    陈楚之望着门楣上的“洗尘”二字,犹豫不决。

    “若能得到茶庄的资助,你就不用为了食宿在街头代人写信了。没了这些烦恼你就可以安心温书,明年春试必得高中。”

    “最起码,不用受那黑心客栈的盘剥。”

    瞧着顾不全那一脸的热心劲,陈楚之终于点头。

    这时身旁一位书生冷声道:“洗尘茶庄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就算进了,也是要沈庄主看得上请至内室相谈,才算是有了着落的,否则,你进也白进。”

    事实确如书生所说,顾不全看着许多学子兴冲冲走进茶庄,亦能看到许多学子摇着头叹着气走出来。

    盖因人家沈庄主的重点是要“真才实学”,没有过硬的本事,都往茶庄挤,沈庄主就算有泼天的家财,也早就散尽了。

    “我陈大哥就是有真才实学的。”顾不全信心十足地说道。

    “陈大哥你别担心,只管上去写字便是。我知道你的本事,生来就是入朝面君的命。若是沈庄主看不上,那便是他有眼不识金镶玉。”

    “生来面君……”那书生嗤了一鼻子,“洗得了尘再说。”

    陈楚之被这么一激,倔脾气上来了,“我非进去不可。”

    正说话间,洗尘茶庄忽然开了大门,一位五十开外年纪、中等身材之人在众人簇拥下走了出来,管事的拿起笔来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那人提笔挥毫,写下“学以致用”四字,在场人等一片喝采声,那人放下笔笑容可掬地朝众人抱拳揖礼。

    “洗尘茶庄以文会友,可诗可字可画,小可抛砖引玉,望才子们莫嫌本庄粗陋,不吝赐墨。”

    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沈白沈庄主,话虽不多,却着实令人钦佩。

    洗尘茶庄以文会友的日期并不固定,随庄主的心情而定,但每年总不过一、二回,因此对于来投试的学子来说,更是不可多得。

    沈庄主说罢便进去了,往年他也是如此,只是起个头,将机会留给才子们尽情施展才华。

    对于书生们来说,这以文会友实际上更注重的是字与画,很多人都自带笔墨有备而来的。

    在顾不全看来,这更象是一场选拨赛,士子们一个个上前去一展才华,或书或画,个个信心满满,但好像没有几个人能入得了管事的法眼,有些是直接出局,有一些得到的则是“尚需斟酌,静候佳音”几个字。

    “陈大哥,快上。”顾不全看陈楚之又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着急地催促。

    “好,看为兄前去一试,定然不教妹妹失望。”

    陈楚之终于整了整衣,还捋了捋袖子,走上前去,将他的祖传玉笔掏出来,做足了姿态之后,却见纸都被其他学子们抢光了,他有点尴尬地四下里张望。

    唯有一位身材矮小瘦弱的书生将自己写了一半的纸移至他的面前来。

    “兄台若不嫌弃,就请合而为之。”

    “多谢兄台。”

    陈楚之揖了一礼道过谢,就着那半张纸一阵挥毫泼墨,只见一幅蓑翁江上垂钓图跃然纸上,又一阵笔走龙蛇,写下“洗心”二字。

    “兄台这画清新脱俗,洗心二字又气势磅礴,字与画相辅相成,着实令人钦佩。”那瘦书生看着陈楚之的字赞叹不已,“反之小弟的字则显文弱矣。”

    这瘦书生大眼睛,一双粗眉毛,显得有些怪异。说话粗声粗嗓,但又让人觉得有些造作。

    旁边一位书生道:“这位兄台知道自己的字女里女气,就不该占着地方,把机会让给别人才是。”

    “兄台此言差矣,沈庄主给每个人同等的机会,你若有才,只管自己发挥便是,何须要他人让你?”陈楚之回道。

    “小兄弟的字不俗,只是稍差一些火候罢了,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已是上佳,假以时日再多一些积淀,必成大器。”陈楚之道。

    “真的?”瘦书生望着陈楚之,不知为何一脸绯红。

    “这……小弟倒也没说他不好。”那位书生自知理亏,又拉不下脸来道歉,一眼盯上了陈楚之的字与画,道了一声,“兄台好字,大有大师宋不醉之风范呐。”

    这一声惊呼引来了众书生,都围拢来看。

    “好字、好画。”众人喝采声不断。

    “唔。”茶庄管事的在“洗心”二字面前仔细端详了许久,“好、好、好。留下了。”

    可是陈楚之的字画只是半幅,如果留下的话,必得顺带着那位瘦书生,但其他书生都不乐意。

    “这几个字虽然绢秀有加但力道明显不足,如果只是因为与他人合纸而留下的话,对我等不公平。”

    “就是,若如此,我等便找来大师的画合同一张,也能留下否?”

    面对众多书生的质疑,管事的只好让人把瘦书生的字裁去,单只留下陈楚之的。

    瘦书生也坚决不答应,大言不惭说除了陈楚之,其他书生的字画没一个配和他的字放在一起的,非但不让裁,还要将陈楚之的字画一起带走。

    “洗尘茶庄又不是什么好去处,也就你们这些人穷志短的在此挤破脑袋往里钻,我的字还不愿意留在这里呐。”

    “那你来做甚?”

    瘦书生撇嘴一乐:“来看看让尔等挤破头的洗尘茶庄,到底是真公平还是徒有虚名呀。”

    一句话把众多书生和洗尘茶庄都得罪了。

    尤其是那些书生,哪里受过如此屈辱?一哄而上对着瘦书生推搡起来。

    陈楚之只得一边劝一边将瘦书生拉开,却不想误将他的冠帽扯了下来,头发也被扯散了。

    只见瘦书生用衣袖使劲在眉毛上一阵擦试,粗眉变做细长眉,一张有些怪异的面庞顿时清丽可人。

    却原来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家。

    最后那一段原先写的是“头发披散开来,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却原来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家。”

    但作者一直有个疑问,古代男子与女子一样也是长发,披散开来能分得清男女吗?所以又加上了一些关于眉毛的变化,这已经是作者想了N久的结果了。

    如果有读者朋友还是觉得没道理,那作者也不管啦,自己脑补哈哈哈,不要来打我就好^^

    这段时间眼睛疼,坚持日更很不容易,感觉快要瞎了。有错别字或者其他不对的地方,请多多包涵。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