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材顾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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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奇情太子佩(十一)

    家丁们上蹿下跳四处捉拿刺客,所有的下人也都被赶到院子当中,连孙小空蹲在屋顶看热闹也被撵了下来,尚书府里一时间鸡飞狗跳的。

    折腾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安静下来,顾不全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她知道凌岸一定已经全身而退。

    她愈来愈觉得尚书府不简单,因为家丁没有追到刺客,凌岸也没有占到便宜,最终还是无功而返,连她的面都没见到,更别说潜入府中搜寻证物了。

    看来,要想不惊动家丁搜寻物证并非易事,此前自己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些。

    尚书府如此天翻地覆,王尚书连夜召集所有家丁训话,严令他们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再有刺客胆敢闯入尚书府,必教他无来无回。

    乘着尚书大人训话之机,顾不全闪进了大人的书房。

    这里的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桌一椅,外加满架的书籍,看来王尚书真是个勤奋好学之人。

    桌上一盏微光,一书一砚一笔,别无他物。

    “水经注。”顾不全翻了翻桌上的书,见上面勾勾点点,看不是很明白便放下了,又去书架那边翻找起来。

    很遗憾的是,书实在是太多了,她翻了半晌也没有找到书信之类的东西。

    她在书架子上看到了另一本水经注,接着是第三本、第四本。

    她有些纳闷,为何要这么多本一模一样的书?

    其中一本水经注里夹着一张陈旧的纸页,上面精描细绘地画着一个玉佩图案。

    她一眼就认出,那玉佩上的图案与她的一般无二,并且能够判断出,她的玉佩便是这整体的中段部分。

    “什么人?”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喝叫,同时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顾不全吃了一惊,慌忙将玉佩图揣入怀中,藏身于门后,一旦来人推门而入,她便伺机冲出去。

    “夜半三更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紧接着传来老夫人的声音,“老身来找一本书,让尔等喊得没了兴致。”

    “原来是老夫人,那小的们不打扰了。”

    家丁退去,老夫人也没进门,只说了句:“走了。”

    脚步声渐渐地远去。

    顾不全又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无人,这才溜出了书房。

    一夜辗转反侧,将玉佩图看了又看,想不明白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更想不明白老夫人为何会突然出来为她解困,难道她一直在背后盯着?她不是从不走出佛堂的吗?

    怪不得每每站在院子里,就总觉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她。

    直至天蒙蒙亮时顾不全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却再次被一声刺耳的号啕声惊醒。

    她急忙披衣冲出屋子,却见王妈妈哭天抢地,哭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王妈妈一见到顾不全便扑了上来,揪着她的衣领子嚎叫,好几名家丁上来才将她扯开。

    直至此时,顾不全才搞明白状况。

    凤阙小姐死了。

    凤阙小姐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面呈灰色,唇色乌青,七窍流血,口角有白沫溢出,很明显是中毒之状,并且死去已至少三个时辰以上,算起来应是子时左右,也就是昨夜府里大闹刺客那阵子。

    顾不全查看凤阙小姐尸身时,王妈妈又一次哭倒在地,嘴里不停数落着。

    “小姐为什么这么要想不开呀,你让老奴怎么活呀……小姐呀,你乖,快醒来,咱不稀罕当什么济王妃啊……”

    边数落又蠢蠢欲动要向顾不全扑上来,幸好家丁拦在了中间,她兀自冲着顾不全怒骂。

    “都是你这扫帚星。小姐本来活得好好的,你一来,便坏了她的运道,爹你抢,济王你也抢,书生你也抢,还有什么是你不抢的?为什么你不死?为什么?”

    顾不全心下戚戚然。

    凤阙小姐自打昨日见过济王之后便闷闷不乐,但顾不全明白,她不是为了争夺济王妃的位置,而是对陈楚之的一腔希冀破裂,这才这么想不开的。

    王尚书呆坐在凤阙小姐身旁,仿佛一夜之间便老了许多。

    “义父。”顾不全轻轻唤了一声,说不出节哀顺变的话。

    她的眼前只是一位白发送黑发,痛失爱女的老人。

    “小姐才不会想不开,昨儿个还跟我说等天暖和了要和大小姐一起去踏青,说让大小姐带她去领略一下桃山的风光,哪里睡一觉就改变主意寻短见了嘛。”

    小丫环书墨拿着桌案上一只风筝嘤嘤地哭泣。

    “风筝都做好了,小姐亲手画的,说过几日和大小姐一起去放风筝。”

    顾不全看那风筝上画着朵朵粉色的花瓣,似盛开的桃花,若风筝在风中飘起来,应与桃山的桃花无异。

    书墨的话不无道理,如此精心准备好的去踏青放风筝,又怎么会突然想不开服毒自杀?

    案上还有陈楚之的字画,昨日扯碎后,又用纸好好地裱起来了,还在一旁画了只猴头和一只小龟,极是风趣。

    看样子,凤阙小姐已经释怀。

    十七岁的小女子,更多的是对春暖花开的憧憬,陈楚之不过相遇一场,不曾开花更没结果,还不至于让她想不开了却大好年华。

    种种迹象表明,凤阙小姐死得蹊跷。

    顾不全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她不是服毒自尽,而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坐在地上的王妈妈打了个激灵,止住了号哭,连声问道,“是谁要害我家小姐?谁?”

    一双死鱼似的眼睛紧盯着顾不全的脸,就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顾不全并不理会王妈妈,转而向书墨问话。

    “书墨,昨夜凤阙小姐可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或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我说的是做完风筝之后。”

    书墨摇了摇头。

    “昨夜小姐画风筝一直到亥时才停下来,奴婢侍候小姐睡下了才在外屋歇了。子时府里闹刺客,小姐被吵醒了还出屋看了一会儿,说没多大意思就回来歇了,还说有点饿了,让奴婢去厨下弄点热乎的东西回来吃。”

    “这就是了。”顾不全道。

    一个夜半还想着吃点心的人,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服毒自尽?打死她都不会相信。

    她想了想,紧接着问书墨:“点心吃的什么?”

    书墨的目光闪烁,避开了顾不全的眼睛,低声答道:“就,一点点鸡肉。”

    一直沉默不语的尚书大人眉心陡然拧紧。

    由于昨日小高公公再三交代要用鸡汁给顾不全吊药汤,厨下便按照吩咐去做了。

    这吊鸡汁可不简单,要用小火慢慢熬,将一只小母鸡蒸出汗汁来,也叫做鸡露。

    得足足蒸上十几个时辰才能蒸出小半碗鸡露,也才够给顾不全吊一次药汤用的量。

    小丫环夜里去厨下给小姐找点心,一眼就看上了锅里蒸着的小母鸡,心想反正大小姐只用鸡汁不吃鸡肉,于是便掰了一个鸡腿来回去给小姐当点心了。

    小姐吃了几口,觉得没什么味道,放在一旁,便去睡了。

    谁成想,这一睡便再也没有醒来。

    小姐吃剩下的鸡腿还在案上放着,一验,果然有毒。

    “大胆书墨,竟敢毒害小姐。”

    王妈妈哭嚎着朝书墨扑了上去,尖利的手指甲顿时将书墨的脸抓出几道伤痕,小丫环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和书墨无关。”顾不全道,“小丫环这么明目张胆地害自家小姐,她不想活了吗?”

    她心里很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鸡腿的问题,而这是冲着她来的。

    幸好今天的汤药还没来得及喝,否则便把一条小命交代在尚书府里了,那可就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剩下一个傻蛋怎么办?

    愈想愈觉得后怕。

    王尚书的面色愈加阴沉,如果顾不全死在他的府上,济王能轻易饶过他?那他以后也不要继续在朝堂混下去了。

    “来人,报请京兆神捕司,让他们派人前来彻查此案。”王尚书道。

    “义父,此事必是府内之人所为,将相关人等拘来盘问一番就是,何必惊动神捕司?”顾不全道。

    王尚书果断地挥了挥手:“凤台不必多言,此事涉及到未来的济王妃,不惊也得惊,神捕司不来人不行。”

    “可是义父,如果此事因我而起,就更不便大张旗鼓,不如我们自己先慢慢查起,也不至于太过张扬……”

    “你说的有道理。对,不能让济王殿下觉得这里不安全。”王尚书思虑片刻,说道:“依为父看,修书一封让凌大将军尽量不要声张,秘密查起便好。”

    “这……”

    顾不全无言以对。

    王尚书立即动手修书一封,遣词造句极为讲究,末了又不忘叮嘱送信的家丁,务必将信单独交给凌大将军。

    顾不全看着王尚书一派认真的模样,越想越觉得,这事怎么感觉是冲着凌岸去的?

    不禁暗暗捏了一把汗,昨夜他潜入尚书府,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吧?

    如果仅仅是为了引凌岸前来尚书府,用凤阙小姐的死做引子,这代价也太大了些。

    王尚书安排妥当了,回过头才,这才发觉得顾不全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

    他坐下来,哀叹了一声,掩面而泣。

    “凤阙她的命苦啊。”王尚书道,“可怜她的娘亲早死,跟着我这个当爹的也没落着什么好,才十七岁,花都还没来得及开就……”

    “义父,您别太难过,一定会找出凶手,还凤阙妹妹一个公道的。”顾不全喃喃地说道。

    “幸好还有你,凤台。”王尚书拉着顾不全的手,老泪纵横。

    顾不全的鼻子也是酸酸的,在那一时刻,她觉得自己若真是他的女儿王凤台也好,最起码还能给面前这个痛失爱女的老人家一丝慰藉。

    王妈妈见此情景却又开始大声号哭。

    “小姐的命好苦啊……”

    破锣嗓子鼓噪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