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材顾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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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奇情太子佩(十二)

    王尚书一脸平静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看上去有些苍老但已经看不出刚刚失去爱女的悲伤。

    顾不全就站在桌前,眼睛无法控制地落在王尚书的手上,他正握着一块玉佩不住地摩挲着。

    她假装不经意地垂下眸子,一眼瞟见桌子上的那本水经注,脑子里不断闪过书中那些圈圈点点的字眼,还是想不明白这些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她跟随王尚书身后走进书房之前,听到身后一声咳嗽。

    她回过头去,看见老夫人站在远处,朝着她摇了摇头,又在匆匆离去。

    老夫人似乎是让她不要进书房的意思,她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担忧与焦虑,书房应该是一个令她感到非常恐惧的地方。

    书房的一切都很简单,只有一桌一椅,很显然是除了王尚书本人之外,从不邀请客人进入的,这里对顾不全来说,吸引力远比佛堂更大。

    昨夜查探书房意犹未尽,现在王尚书主动邀请她进去,她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

    想了想,她还是走了进去。

    书房的窗是敞开着的,窗外绿竹荫荫。

    “我们的客人到了。”王尚书打破了沉默。

    若说顾不全最不愿意看到凌岸的时刻,那便是此时此地。

    偏偏他就一脚踏了进门来。

    昨夜暗查失利,他该知道尚书府就是个巨大的陷阱,无论如何都应该避免让自己身处险境。

    她不知道的是,家丁送到凌岸手上的信里只有三个字:一人来。

    顾不全是又气又担忧,她觉得,以她的身份在尚书府里至少还能撑上几天,或者去佛堂找老夫人套套近乎,想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如果实在没什么进展,等待时机离开尚书府便是,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这傻蛋傻乎乎来做甚?

    要知道,这个看似简单朴实的尚书府,透出的却是与桃庄相同的八卦气息,尤其是这个书房,不知道脚下所踩的每一寸土地下面,是否也有着那些错综复杂的陷阱?

    尚书大人先前在洗尘茶庄就说过,各部司有各部司的职责范围,凤阙小姐的命案按理是应该上报给京兆府派人来查的,而不是惊动直接受命于圣上的神捕司。

    可他为什么非要凌岸来查?

    这就很难不让人多起个疑心了。

    陆掌司死了,神捕司暂时由凌大将军主事,应付上差已是够忙的了,尚书府的命案与圣上的差事比起来又算什么?

    所以凌岸同样也可以按常规拒绝这个王尚书,合情合理。

    但他一个人来了,还没带佩刀。

    他扫了一眼书房,心头紧了紧。

    越是简单的地方,越叫人不敢掉以轻心。

    他的目光从顾不全的脸上扫过,见她好端端的,暗自放下心来,又将目光落在王尚书的脸上。

    “王大人,这里好象不是命案现场。”凌岸问道。

    “唔,不是命案现场,无需烦劳凌大将军查案,老夫知道凶手是谁。”王尚书未起身,仍然摩挲着手里的玉佩。

    “哦?”顾不全与凌岸同时发出疑问,“大人知道凶手是谁?”

    “自然是王妈妈。”王尚书道,“她为了凤阙,可以豁出命去。”

    “老夫的人亲眼见她下的毒,当时就来向老夫禀报了。老夫让人不要声张,只是吩咐第二日用鸡汁吊药汤时,只用半滴就好,让凤台有点小恙又不至于送了性命,事情也就妥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那小丫环会偷了鸡腿给凤阙。天意,天意呀。”

    顾不全浑身的毛都倒竖起来。

    原来王尚书早有打算利用她诳凌岸来此,明知王妈妈下毒却不点破,结果误打误撞送了亲闺女凤阙的性命。

    凌岸也张着嘴半晌才问道,“大人既然已经知道真凶,将人送京兆府收监便是,让凌某来又是何故?”

    “无他,但取你的性命罢了。”王尚书笑着,就象是在说请客吃饭那么稀疏平常的一句话。

    “哦?”凌岸亦回之以一笑,“要凌岸性命的大有人在,不知尚书大人又是因为何故看凌某不顺眼?”

    说话间已将顾不全护在了身后。

    “老夫近来诸事不顺,苦心经营多年之业几乎都毁在你的手里,若再不除去你,恐坏我大事矣。再说,你既已盯上了老夫,老夫又岂有不先下手为强之理?”

    “果然不出所料,理命钱庄,罗敷颜庄,洗尘茶庄,乃至诡异桃庄,背后的主谋都是你。”

    王尚书摇了摇头。

    “颜庄,买天下爱美貌的女子。茶庄,买天下爱名利的士子。桃庄,买天下爱情爱的男女。唯独理命钱庄非出自老夫之手,那是问鱼的大手笔,想用以与老夫抗衡,呵呵,他太不自量力。”

    王尚书笑着,眼神朝窗外一瞥。

    顾不全惊异地发现,适才窗外明明是一片绿竹,不知何时却变做了一树桃花。

    此时也还没到桃开盛开的时节,窗外的桃花却凛凛绽放。

    莫非……

    一颗心不由地抽紧了,但看凌岸淡定自若的样子,她也渐渐地放松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对她来说,没有跃不出去的窗没有爬不过去的墙。

    “凤台,来。”王尚书突然一把将顾不全拽到自己身旁。

    一阵“咔咔”的声音传来,凌岸的面前竖起了一根根向上竖起的刀阵,头顶上则是向下的尖刃,窗外的桃花也变成了刀林。

    凌岸彻底困在刀丛中,如果他想跃窗而出,就要面对那一根根向上的刀尖,想逃出生天谈何容易?

    “傻蛋。”顾不全急得嗓子都冒出烟来。

    “别怕,跟紧为父。”

    “别怕,跟紧王大人。”

    很可笑,但又不得不承认,紧跟在王尚书身旁是最安全的。

    “凤台,他真是个傻蛋,别再惦记着他了,多想想济王的好。济王他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为父看了也感动不已。据为父所知,济王不日将被立为太子,将来的你就是太子妃,再往后,就是母仪天下了,再往后。主人的大计,全在你的身上了。”

    “主人?”顾不全努力稳下心绪,问道,“你的背后,另有主人?”

    “是的,前朝太子永明,便是为父的主人,也是永远的主人。”

    也许是提起自己的主人,王尚书显得有一点激动,眼神中充满了崇敬。

    “为父绰号书生,数十年前与二弟刀客、三弟火烛一起行走江湖纵横天下,被当时的神捕司掌司凌越逼得走投无路,幸得永明太子慧眼,将我三人收归于太子府中。可惜前朝倾覆,我兄弟三人以命相搏才得以护卫永明太子逃离京城。但最终,我们还是回来了,誓死筹谋大计以复朝为己任,虽死不悔。”

    王尚书侃侃而谈,凌岸与顾不全都默不作声,前朝之事离他们太远,也太陌生,对于他们来说,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机才是实实在在的。

    她的眼睛瞟到了王尚书的右手上。

    王尚书虽然左手一直把玩着玉佩,但另右手从始至终就一直放在灯盏上。

    那一定就是控制这间书房的机关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