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材顾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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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奇情太子佩(十三)

    顾不全假意拿起桌上的水经注翻看,一只手悄然靠近了灯盏,但这样的动作还是没有逃过王尚书的眼睛。

    他瞥了一眼顾不全,又是笑得慈祥温和。

    “凤台呀凤台,你一定对那张玉佩图很疑惑吧?那可是太子佩,当年永明太子将玉佩一分为三,我,刀客,火烛各执一段,你的,便是刀客所执的那一段。你呀,幸好没有碰到机关,否则你叫为父怎么办才好呢?”

    顾不全的眼皮猛然跳动了一下。

    原来昨夜的一举一动皆在王尚书的眼中。

    当时她心中颇为好奇,深夜无人的书房却为何亮着灯盏?在伸手想仔细查看之时,猛然想起,事出反常必有妖,因此她止住了手,否则一旦触动了机关,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为父也暗自捏了一把汗,看到你停了手,这才放下心来。唔,不愧是刀客教出来的徒弟嘛。他可是天下第一奇人,要不是为父有些东西牵制他,难说……”

    王尚书眯缝起双眼来,冷冰冰道,“我们兄弟三人原本配合得天衣无缝,可惜世事多变,身不由己,因为诛杀凌掌司一事闹得兄弟不成兄弟,夫妻不成夫妻,可悲可叹但绝不悔。”

    凌岸惊问:“我父是你所害?”

    王尚书抚须微笑。

    “凌家之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对命案苦主都心生太多怜悯,这也正是老夫杀他的契机。让蓝鸢儿假扮苦主除去他的戒心,老夫乘机一刀结果他的性命,他的鲜血溅在灯盏上就好似桃花盛开一般,美,美啊。”

    “对了,那只灯盏三弟火烛爱极了,一直放在掌司案上日日抚之,凌大将军应该也常见到吧,哈哈哈……”

    凌岸浑身的血都沸腾了。

    “好了,凌大将军,今日你死也死得明白了。就是不知道,你的血会不会溅在这只灯盏上?老夫倒也想学学陆掌司日日抚之,想一想这些年所付出的值不值回本钱……”

    王尚书的兀自喋喋不休,忽地面色一凝,厉声喝道,“凌岸,你去死吧!”

    就在他扳动灯盏企图启动机关的霎那间,顾不全扑上去死命摁住了他的手,只是她的力量实在有限,在她与王尚书的争夺中刀丛忽上忽下,刀尖离凌岸越来越近。

    凌岸危矣。

    “凤台放手,别为难为父。”

    顾不全吃力地抬起头来说道,“我不是凤台,我是顾不全,我师父取的名字,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王尚书却不以为然,依旧口口声声唤凤台。

    “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凤台。第一次在落雁坡见到你,我就知道是你,因为你和你的娘亲实在太像了。当年你的娘亲蓝鸢儿生下你,却被问鱼那厮掳走,害你娘亲十多年饱受思女之苦,为父这十多年来追杀问鱼,也是为了找到你啊我的乖女儿。”

    “唔,为父不得不说,问鱼将你养得挺好。哦对了,为父忘了告诉你,问鱼便是你的师父,几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刀客。他本可以一生都做堂堂正正的问鱼,却偏偏要东奔西逃,变成一个什么都顾不全的顾全,可叹哪。”

    顾不全面色煞白,浑身战栗,手上差一点就松开了,

    刀尖离凌岸仅余方寸。

    “凌岸,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老夫既然能诳你进来,自然早有万全之策,而你既然来了,就别再想着出去,也别再辛苦凤台,她与老夫才是一家人。”

    凌岸忽而仰天大笑,笑得顾不全泪流满面。

    火烛被打翻,烛台尖向上扎着顾不全的手心,鲜血与泪水齐流。

    王尚书的耐心耗尽,抡起一掌朝着顾不全劈去,将她砸在书房的墙上。

    与此同时,凌岸也在刀刃合拢的霎那间跃出了窗外。

    “不要。”顾不全惊呼,窗外可全都是向上的刀丛。

    “傻蛋、傻蛋……”

    泪眼模糊之中,没有刀丛,只见凌岸四平八稳地立于窗外,在他的身旁还有济王与小高公公。

    原来,一切都只是幻像,凌岸早已察觉到,所谓的绿竹,桃花,以及刀丛,不过是嵌在两重窗之间的画纸罢了。

    这也是对一个人的勇气极大考验,赌一把跃出去就能逃出生天,但畏畏缩缩便只有等着被屋里的刀丛扎成刺猬。

    王尚书挣扎着唤道:“来人,来人。”

    “别叫唤了,你的家丁已全数被御林军擒获,都自身难保了。”济王似笑非笑,慢悠悠地说道。

    深知大势已去的王尚书一屁股陷在椅子里。

    “王云郾,你以为本王闲来没事,到你尚书府来聊科举看美人?本王只是好奇,想看看你这个局布置得究竟有多精细,好与凌大将军一起为你设个局中局罢了。”

    济王缓步来到王尚书面前,有点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你那位出身于桃庄的二夫人的确是布阵高手,但她似乎与你不同心,设完这些机关,转头便将破解之法交与了老夫人。嗯,老夫人似乎也不向着你,王大人,你这一生是有多悲哀?”

    “凌大将军,辛苦你将他押走。”

    未等凌岸上前,王尚书已一跃而起,扑向了刀丛,瞬间鲜血淋漓。

    “你的主人在何处?”凌岸急忙追问。

    “主人、主人,看得见揽星阁……”

    鲜血从王尚书口中涌出,瞪着眼不动了,死状叫人不忍卒视。

    “叮”地一声,王尚书手里的玉佩落在地上,彻底粉碎。

    济王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走了。

    凌岸站了一会儿,也摇摇头走了。

    尚书府里还算灯火通明,御林军吆喝着将尚书府的人赶到院子当中清点人数,凌岸又领着神捕司的弟兄追捕逃走的家丁去了。

    鸡飞狗跳之余,唯有佛堂还是安静的,木鱼声声。

    顾不全踉踉跄跄,循着那清脆的木鱼声来到佛堂。

    “凤台来啦。”

    老夫人背对着,依然淡定从容地一下一下敲着木鱼。

    “我想知道,我真的是凤台吗?”顾不全望着老夫人的背影颤声问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

    “当年问鱼和王云郾都向主人求请赐婚,主人举棋不定,一直拖了整整十年,权衡再三才决定将我许配问鱼,王云郾对此颇有怨言。后来,他乘问鱼不在,玷污了我,并以问鱼的性命相要胁,逼我刺杀凌越。”

    老夫人顿了顿,声音愈加苍凉。

    “我本想一死了之,奈何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一直拖到生下孩子才上吊自尽。可是,我是有罪之人,老天不悯,连上吊也死不了,于是自毁容貌,苟延残喘至今。问鱼他,他为了报复抱走我的孩子,可我一点也不怨他,真的。这些年来,对孩子的念想,才让我撑持到今天。”

    “我儿凤台这么好,我愿了矣。”

    木鱼声一下一下,敲得顾不全心乱如麻,渐渐地,停了下来。

    她等了很久很久,老夫人都没有再说话。

    “老夫人?”

    她上前去一瞧,老夫人已咬舌自尽矣。

    “娘、娘。”

    她轻声唤着,怕吵醒老夫人似的,而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