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豪赌
陈珏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想混过去，他不知道李二听了多少，那些话语着实伤人。李二龙行虎步的在前面走着，陈珏抓住一个机会准备脚底抹油，来一出风紧扯呼，还没有走出第三步，就被人抓住了衣襟。陈珏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内侍，他笑着悄悄将一颗五彩琉璃珠塞到那位内侍的手中。
自从田二能稳定量产之后，陈珏再也没有用过金银，黄白之物哪有这沙子做的玻璃球好用啊。
“呦，好漂亮的琉璃珠。咱家谢过小郎君赏赐了。”
陈珏见内侍还是不放手，装作肉疼的样子又给了一颗，正要走可他还是被内侍稳稳的抓住。
“还未请教？”
“咱家无影。”
陈珏指了指远处快要消失的李二，无影表情无悲无喜陈珏看不明白。罢了，他未必能吃了我。
“还请公公引路。”
“是个聪明的小子。”
李二没有去立政殿，反而白龙鱼服行走在长安，一路从东市逛到了西市，又沿着朱雀大街逛着各个坊市。陈珏不知道李二玩儿的是哪一出，他此刻只恨不能骑马，双脚有些酸软了。还是根子没打好，练武太晚了，看看人家李二依旧大步朝前，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净街鼓响，李二站在一处大宅子前迟迟不走，陈珏偷空买了个烤饼偷偷躲在一个护卫身后吃着。三两口啃完，他从那护卫身后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一颗琉璃珠放进了护卫的手中。
陈珏打量着这处宅子，这是崇仁坊的一处豪宅，就是位置偏了点，离皇城有点远。陈珏看得出李二很想进去，他也不知道李二为何不进去，他很识趣的苟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天色将将昏暗，李二到底还是没有进去，他站在朱雀门上看着黄昏中的长安。
“你会做琉璃？”
陈珏还没有反应过来李二在问他，他沉醉于此刻的美景，天色还未完全黑，有晚霞与星辰争辉，日月共立，远远望去万家灯火点点。
“好看吗？”
“绝美，我给你说这可不多见，那儿应该是平康坊，不愧是销金窟。灯火璀璨好似不夜......”
陈珏声音越说越小了，他略显尴尬的回头看着李二，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二面容阴沉，似有似无的流露出杀气，陈珏却淡然了，他被迫习惯了这种粗糙的威胁。他现在有了顾忌，所以学会了接受，学会了装，在他看来不过就是回到了以前上班的时候，装孙子嘛门儿清。
陈珏已经放下了那份高傲，他曾经想着小爷再也不要受气了，我还不信超越千年的知识还不能让我坐坐皇位。如今他也放下了，他只想好好和平阳过完一生。
“草民是汉人。”
“你可不是普通人，会火器、会帝王心术，想来也是会做琉璃。你真大方啊，今日给出了不少琉璃珠。你说这样的人，我要怎么处理？”
“那是殿下要思考的事。我有一个梦想，说来很大其实也很小。我想春赏花来夏听雨，秋赏田来冬看雪；我想人人有衣穿，家家有余粮；我想少年无忧玩耍，青年发奋努力，老年怡然自乐；我想武不惧死，文不软弱；我想四周蛮夷看见大唐、听见大唐就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我想大唐从最南到最北有一万里，最东到最喜也有一万里；我想让我大唐最普通的幼儿也能傲然的对蛮夷说不过尔尔；我想让我大唐人人如龙！”
“你想当皇帝！”
“不，我只是想告诉陛下，我深爱着这片土地，我可以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一个人去跟外敌作战，我只是想问陛下，敢用我乎？”
“朕为何不敢用你！尔记住了，大唐很大朕能容纳每一个鸿鹄之志，大唐很小朕容不下任何一个狼子野心。”
“请陛下记住今天，我会证明给陛下看的。”
陈珏的慷慨激昂很能调动人心，尤其是李二的心，他也想大唐那样，这更加重了李二对陈珏的怀疑。陈珏的来历李二很清楚，陈珏的本事更是让李二害怕，这样的人不能用那就必须雷霆一击让他灰飞烟灭。陈珏知道他的后心一直被人瞄着，只要李二一声令下，自己当场身首两端。
沉默是最无情的，此间的滚滚重压如同天空那浓重的乌云，不知是霹雳还是甘露，两人都在豪赌，陈珏赌李二的雄心壮志，李二赌陈珏的赤子真心。
“朕给你机会，莫要叫朕失望！”
陈珏站在公主府门前不知如何是好，李渊派了一队禁卫，还有那位一直在他身边的内侍。
“小郎君还是快些找地方落脚吧，一会儿巡街武侯来了就不好了。”
长安挺大的，陈珏此刻还真没有地方去，李纲带着老仆在庄子上，而且李纲的府邸跟公主府之间隔了一整个长安。陈珏只得花了两颗珠子求着内侍送自己去东篱客栈，不然遇见巡街武侯不说皮肉之苦怕是要去牢里睡一晚了。然而内侍直接带着禁卫将陈珏送到了城门口，又用吊篮把他送了出去。
“我还能进长安吗？”
“小郎君，陛下说他在长安等你，想好了再来。”
“秦王怎么办？”
“自会有陛下旨意。”
第二天朝会李渊居然出现了，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朝拜，随后就发了圣旨禅位李二，不等百官从震惊中回神，李渊潇洒的走出了大殿，等百官回神时李渊已经出了皇宫。
平阳早早的就在昨天李二想进却没进的宅子门口等着，这里曾是隋朝唐国公府，也就是李渊曾经的府邸。平阳迟迟没有进去，当年柴绍就是来这里接亲的。
昨夜李渊已经派了亲信将承道接走，送回了庄子，又命平阳今后在身边伺候。
“父皇安好？”
“不想进就算了，不过你也不能去见那小子，老夫岂能轻易就让他如愿。哈哈哈哈，走走走，陪我好好逛逛。”
陈珏被“送”出长安之后，一直藏在城外的乳虎很快就找到了他，连夜回了庄子。别人可能不知道，陈珏知道突厥就要来了。
按照历史，李渊被李二逼着禅让之后，世家不甘心自己投入大量资源却输的这么彻底，于是贞观二年引突厥进关直接饮马渭水。
如今陈珏干预了这一进程，保不齐突厥也会提前来，自己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承道，你明日去学堂读书。”
“是，先生。”
如今李纲正式成为了学堂的话事人，每日带着学子读书，他甚至感觉比在长安还舒服。陈珏安排好承道之后，立马就让罗六和田大装做商贩去了北边。两年来土豆已经完成育种，如今整个山谷的田地里有六成种的都是土豆，其余的种的是粟和小麦，每年都有三分之一的土地会轮换着种上大豆来增加土壤肥力。
如今庄子只有不到五十户人，都是忠心耿耿之辈。陈珏从山中取来一块巨石，在李纲的见证下，他和这五十户人订立了乡约，原本应该是张居正做的事陈珏提前做了。
乡约就刻在巨石上，放置在晒谷场，陈珏亲自刻下了大名。从此整个庄子便有了规矩，再也不是单纯的佃户和地主的关系，五十户人强行将此处定名为陈家庄。
如今困扰在陈珏脑中的是土豆太多了，他要想办法尽量保存下来。不管是什么时代，浪费粮食都是缺大德的行为。这也难不住陈珏，如今琉璃珠子给他带来了无尽的财富，有钱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陈珏先是将山谷外的荒地全部买了下来，其中包括了一条渭水的支流。陈珏沿河建立了三座工坊，分别是酿酒坊、磨坊、造船坊。
陈珏从大毛那里学会了用土豆酿酒，虽然不怎么好喝，好在够烈，尤其适合大唐。又试出了粉条的工艺，从此土豆怎么都不够用。
秋收刚结束，衙役就来了。
“庄主何在？今年的劳役你们需要押送粮食去望瀚关。”
“可有明府公文？”
“此乃明府公文，十日内前去县衙粮仓取粮，二十日内送到望瀚关。”
陈家庄距离望瀚关足有八百里，那里是防卫突厥的边关，按照公文，这次劳役他们要押送十五车的粮食，二十日内送到那是一点余量都没有。陈珏想用一颗琉璃珠从衙役口中换点消息，哪料人家是铁齿铜唇，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让陈珏套出来。
当天陈珏就钻进了山谷中的锻工坊，经过核算陈珏发现这次劳役看着是十五车，实际计算下来重量却不到十吨。他又测试出了庄上马车的极限载重，发现两轮马车不仅难坐还装不了多少东西。
锻工坊火力全开，水力重锤不停歇，只一夜的功夫一辆崭新的四轮马车底盘就已经出现在了陈珏面前。不到午时，四只钢轮按了上去，安装上一块大木板，一辆平板四轮马车就出现了。
陈珏立马开始了测试，重点就是过弯性和载重，陈珏也是第一次制作万向轴心里也没底。完成所有测试之后，四轮马车很不错，只需三辆就能完成任务。
“铜头儿，这几天辛苦下，再打造两辆。”
“知道了少爷，往年要是遇上送粮的劳役，不死也要脱层皮。”
“为何？一路不是官兵护送吗？”
“路途遥远啊，大业年间村子摊到送粮，去了十人，就回来了一个。”
陈珏一听就可要不得，自己庄子上的都是宝贝，少一个都不行，连忙安排了三个乳虎进入编队。又将这次参加劳役的人员聚集起来对他们进行了紧急培训，陈珏教了他们一些急救手段，又给了林叔一包琉璃珠子。
这次由林叔打头，三个乳虎加五个壮丁，按照公文要求合计九人去。紧赶慢赶，终于在倒数第二天完成了所有训练，劳役小队已经能够熟练驾驶四轮马车，出发前陈珏将三个乳虎和林叔悄悄聚集起来。
“田大飞鸽送来了信，突厥人可能要来了。”
“算算日子，是到了打草谷的时候了。”
“不好说，田大他们发现了有三支商队在望瀚关囤积了大量的粮食。你们速去速回，若有不对立刻回来。”
“嗯，送到之后我带人当天返回。”
“不管送没送到，一旦出事，立刻丢弃负重快速返回。切记！”
天一亮，车队就出了庄子，陈珏暂停了乳虎的训练，化整为零的散到了附近，他预感渭水之盟怕是要提前。他只身打马去了蓝田，照着李二给他的密令进了一家客栈，入夜后有人送他去了秦岭。
程咬金将火器司藏在了秦岭脚下，尤其是陈珏看到灯火通明的一片建筑时，本来对于程咬金的好感一下荡然无存。这样明晃晃的是深怕别人不知道怎的，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以程咬金能在女帝手下寿终正寝来说，不至于这么蠢。
陈珏也不多事，有些事既然李二没说，那他就不应该知道。比如火器司到底在哪？
“这不是咱的火器校尉吗？终于肯来老夫帐下做事了。”
陈珏没有理会程咬金的阴阳怪气，他进了工坊就要来了所有的账目文书和人员花名册，他还就不信程咬金能想到在账本上动手脚。
果不其然稍稍对比他就发现了问题，世家当真是无孔不入。
“大将军好福气，听闻将军夫人是崔家嫡女？”
“不才正是。”
“想来将军应该是知道这几笔原料出入有误了？”
程咬金一看才知道自己这里不管何种原料都莫名少了一些，他一改玩耍心态，连忙查阅起账目。
果然能做到大将军的就没有蠢货，目不识丁的人怎么可能身居高位。很快程咬金就查出了猫腻，他顿时觉得索然无趣。
“世家不过尔尔。”
程咬金自豪的将账目丢给了陈珏，看着他洋洋自得的样子陈珏猜测应该是他故意留了下破绽，好锁定内鬼。
“有旨意！”
陈珏这才放心的将怀中的圣旨拿了出来，他可不想接手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程咬金正要行礼接旨，陈珏已经将圣旨递给了他，然后坐在那里继续翻看着账目。
“将军自己看吧，莫要声张。”
这是一张升火器司为火器监，命程咬金训练一只能够熟练使用火器的奇兵。
“珏儿哥，恭喜恭喜，出山就是正七品啊。”
陈珏兼火器监主簿、任火器营祭酒，程咬金兼火器监监正、领火器营将军。这个“兼”和“领”字程咬金当然看出了深层含义，他只是好奇陈珏跟李二之间发生了啥，为何陈珏突然就入了李二的阵营。
程咬金想到这里立马打住，他深知既然他不知道，那他最好就不要知道，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信条，可是惹是生非但是一定要知道后果。
果然第二天程咬金就把陈珏赶出了火器监，让他滚去练兵，大方的给了陈珏一百人。没人知道陈珏给程咬金说了什么，陈珏带人离开时带走了满满一马车的箱子，也没人知道里面装的是啥。
陈珏带着这一百人直接回了庄子，将这些人交给小猴儿之后他就不再过问了。小猴儿如同得到了新奇的玩具一样开心的不得了，乳虎中他只能算老三，他之上有罗六和方大，不过他知道还有一位田大，不过田大不算乳虎就是了。
“你们也算祖上有德了，落在少爷手里了。”
小猴儿直接带领这些人去了山里的训练场，当初他没少在这里吃苦头。陈珏仿照军训时看到的练兵场在山里搭建了一个差不多的，什么单杠双杠、泥坑匍匐道，他能想到的那里都有。
“欢迎你们来到一号训练场，我保证你们这辈子都忘不了这里。”
李二给了陈珏很高的信任，陈珏深知若是他不能一鸣惊人等待他的是永世不得翻身。大唐以军功为重，只有军功才能有一点点地方让他立足，他推断这次突厥一定会饮马渭水，自己还要加点筹码才行。
陈珏又钻进了锻工坊，他决定将齿轮组拿出来，在陈珏看来大唐如今的兵器还是不够厉害，他一时半会又做不出长枪短炮，只能不断的改造不断的推高上限来弥补不足了。
他白天开始教授一些早入学的孩子物理知识，下午就在锻工坊不断地实验。他甚至有些后悔在李二面前夸海口了，不过既然开始，陈珏不大闹天宫一番他始终觉得对不起自己。
深夜，林叔带着人马仓皇跑了回来。三只乳虎都不同程度的受伤，林叔折了一只手，五个壮丁也有轻伤。田大他们紧跟着也回来了，乳虎死了一个，重伤一个，罗六和田大很狼狈但是幸运的没有受伤。
“突厥来了，我看见了金狼王旗！”
林叔说完这句话就昏了过去，田大立马从怀里掏出了他绘制的地图。
“少爷，这是定襄城到望瀚关的地图。”
“突厥到哪了？”
“我们救出林叔他们时，突厥刚刚进了望瀚关，是世家引来的，望瀚关守将叫王不楚。林叔他们刚进关，突厥就被放了进来，望瀚关十不存一。我和罗六之后在关外潜伏，几次潜察推测突厥应有十万兵马。此刻他们应该还在望瀚关修整，我们回来的时候看见了一只奢华的车队进关，推测应该是世家的人。”
“你明日进长安，将这封信交给公主。”
突厥果然来了，世家果然报仇不过夜。李二，消息我告诉你了，只希望百姓还是少受些罪吧。
这时两个乳虎压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不用看光是那股子膻味就知道是突厥人。
“少爷，我们在二十里外的那条小道活捉的。”
陈珏发现这突厥人长得跟后世的草原大兄弟还不一样，身材要矮小一些，面相更加猥琐。
“先关黑屋，等我有空了再处理他。”
田大好好睡了一觉，睡醒立马骑着他的三花马狂飙去长安。陈珏早早的就在学堂等待，今天学堂有些压抑，陈珏面容阴沉好似要吃人一样，孩子们纷纷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没有了往事的吵闹。承道看出了陈珏的不安，他见陈珏出去了悄悄跟着身后。
“老师，突厥来了！”
“打草谷？”
“恐将饮马渭水，请老师带孩子们去长安避难。”
“这一路三关十二县竟挡不住突厥？朝廷兵马何在？”
“昨夜田大才回来，世家开门突厥十万大军已然过了望瀚关，今日老师就带着孩子们去长安吧。”
“他们怎敢？！”
李纲气的拔出墙上挂着的宝剑，一击就将书桌砍成两半，虎目圆睁，即可就要吃人。
“说一句犯忌讳的话，他们流的未必全是汉家的血，我们早做准备才是，我已经让田大去给公主送信，承道还请老师多多照顾。”
“我不走！”
李承道突然闯进了李纲的房间，刚才的对话他全听见了。陈珏也懒得跟他解释，有些事对于他李家是永生永世都不能提的，他家祖先当年也是一胡。陈珏一掌打在承道脖子上，力道刚好让他晕了过去。
“如此就拜托老师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走！”
陈珏将手里能用的武力全都派去护送学子进京，他们会送到长安外十里，然后立刻回来。
陈珏这才能够安心准备，如今他没了后顾之忧，正好放手一搏。他一人来到训练场，悄悄走进一处树林，转入了一处山洞。那个突厥人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他也是心大，这会睡的正香。
“罗六，今天教你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谁都不能说！”
突厥人被压着绑在一根木板上，陈珏特意吩咐一定要捆结实了。然后将突厥人头朝下，脚朝上，这才摘下了封口。
“可会说汉话？”
“你最好放了我，不然你们全都要去草原做最卑微的奴隶！”
“看来是懂汉话了，给你个机会，说说你知道的。”
突厥人用突厥语不停地叫骂着，陈珏虽然不懂突厥话，但是他敢赌命，这人骂的一定很难听。陈珏让罗六递过来一把匕首，二话不说就扎进突厥人的大腿，然后用力一划，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就出现了。
“还在冒热气，看来是个突厥汉子。”
陈珏一边嘲讽着一边将蜂蜜涂抹在伤口上，顺手给突厥人喂了一口。突厥人以为是毒药死活不张嘴，陈珏也不强迫他，在脸上刷了几下之后就退到一边了。
“可惜了这上好的野花蜜，我都舍不得吃。你见过蚂蚁吗？它们最喜甜食，而且喜欢点点的搬回洞里。最开始你会感觉有点痒，然后就会看见自己的血肉一点一点的被蚂蚁咬下搬走，放心我好吃好喝的照顾你，保证不让你死。”
突厥斥候真的看见了蚂蚁，一只两只，慢慢的来了一大片，他感觉有些在脸上，更多的是在大腿那里。恐惧只要出现，就会用无法描述的速度占据一个人的神志。屈辱则会慢慢的腐蚀掉勇士的灵魂，起先可能会愤怒，然后是无力，就会自我怀疑，接着就会沉沦。
“这次大汗领兵十五万，我于十日前领命去长安周边探查。”
“继续！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我只是个小兵，其他的真不知道了。”
罗六很懂事的又给突厥人刷了一层蜂蜜，陈珏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心疼起了自己这罐来之不易的野花蜜。冰凉的蜂蜜刷在身上，微微痒痒的刺痛，层层叠加之下突厥人就被吓死了。
“头儿，这怂货没了。”
“收拾干净埋了吧，能滋养土地也是他有福了。”
“一会儿我带人再去抓两个回来，我还没上手呢。”
陈珏看着兴致勃勃的罗六，有些无奈，他没想到罗六接受能力这么强。
“此法有伤天和，还是少用。”
“头儿，我是去年来的庄子，全家只有我吃到了庄子的粥。”
陈珏知道每一个乳虎的来历，一大半都是去年那群流民的孩子，其中又大部分是孤儿。这些人对突厥的仇恨已经不是放下两个字就能解决的。
“不要把仇恨浪费到这种小事上，终有一日跟我去马踏王庭。”
田大仅仅半日就进了长安，不惜马力的一路狂奔。来到公主府时，连滚带爬的下了马正要跑去报信，没成想被拦了下来。
“哪里来的宵小胆敢擅闯公主府！”
“我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找公主，还请行个方便。”
头盔听见了吵闹的声音，出来一看没想到是田大，那些禁卫是太上皇派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肃静！吵了公主，你们如何交代！你跟我进来吧。”
头盔强硬的将田大接入府中，可田大焦急的神色让她不由得有些担忧，莫不是陈珏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冷静点老实交代！”
“公主在哪里？少爷只让我给公主说，快快带我去见公主，晚了会要人命的。”
不是头盔不带田大去见平阳，而是现在平阳正在陪李渊说话，这个时候她也不敢贸然闯入。这还是头盔第一次见到田大如此急迫，哪怕是上次陈珏被刺杀衣衫褴褛的被自己送回庄子，田大也没现在这样急迫。
“你等着，我去禀告公主。”
头盔只好将田大带到了花园外的回廊处，怎料田大看见了公主便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花园中隐匿的侍卫没想到会有刺客这般正大光明的冲进来。手起刀落间田大腾挪躲闪，竟然已经到了公主跟前。田大跪在那里手里捧着陈珏的密信，焦急的高呼：“公主救命啊！”
李渊从没见过田大，他很好奇，以为是来平阳这里伸冤的。平阳匆匆拿过密信，她早就将三国演义牢记心头，看见密信的内容时她还是不敢相信，也顾不得李渊在这儿，叫头盔火速取来书房中的三国演义。
“你是何人啊？为何要公主救你？”
李渊一时兴起想要一探究竟，田大却根本不理他。
“你可知老夫是谁？”
田大还是不理他，头盔这时也将三国拿来了，平阳立马对着一字一字的解读出来，信纸上的内容无异于晴天霹雳。李渊看见平阳面色苍白，悄悄拿过信纸。
“混账！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可知诬陷忠良的下场？”
“父皇，珏儿哥不会骗我。我这就进宫，来人送父皇回府！”
“我不回，我跟你一起去，逆子啊，都是你惹出来的！”
田大突然站了起来，弯腰行礼，大吼着：“少爷让我带一句话，三尺青峰男儿志，一骑白衣挡胡虏！百姓无辜！！！”
田大说完就匆匆跑走，他要回去，少爷说过要自己一定要跟上他，自己一定要在少爷身边。
“拿着此物，朕允你纵马长安！”
田大接过李渊的令牌，也不矫情，骑着三花马就狂奔出城。
平阳骑着马冲进了皇宫，一路跑到了立政殿，冲进立政殿就让信纸扔了过去。随后转身就冲出去了皇宫，头盔已经带着盔甲在皇宫外等着，随行的还有平阳府的亲卫部曲。
“随我出征！”
“诺！！！”
当尉迟恭、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李二心腹来到立政殿时，立政殿已经破烂不堪了，李二的宝剑比直的插在地上。李二身上是无尽的杀气，青筋暴起，如同一尊灭世修罗。
“突厥来了！”
“臣请战！”
武将立刻请战，然而此时李二却无奈的扶起了他们，不是李二不想打，手中实在没兵。能用的只有天策军与左武卫，也才堪堪不到五万人。
“陛下！此刻绝不可妇人之仁！”
房杜二人已经看完了信，长孙正在思考这封信的真假，杜如晦还是果断的进言了：“陛下！此刻应当两手准备，一是彻查真伪，二是准备兵马！”
“报！平阳长公主领兵出城了！”
“不用查了，这是阿姐送来的，尉迟恭即刻领左武卫前往渭北县护送百姓进长安！玄龄、辅机你二人立刻收拢长安附近的百姓，叔宝你领一只玄甲军巡防长安！”
陈珏手里只有寥寥五人，直面十万大军是蠢货都做不出的，幸亏田大及时带回了地图。突厥若是想饮马渭水，其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从望瀚关到长安的官道。其余的路径要么太小不适合大军行军，要么就是绕路太远，此番突厥前来若是不能一击即中，等到李二将李靖从南方调回来，谁胜谁负尤为可知。
陈珏的到来让一切事情都提前了，原本玄武门之变应该还要一年才会发生，渭水之盟还有三年。如今陈珏有些感到不安，他不知道下一个提前的会是什么，观贞观一朝，大事不可谓不多。距离最近的应该就是蝗灾和天花了。
“方大，此役我们只需拖住突厥即可，不出意外朝廷已经开始动了。”
“头儿，渭北县以北二十里处的回望口此处是长安外最狭窄的了，过了这里再无天险。以突厥人人骑马，三日就可引弓朱雀门。”
“小猴儿可有传来消息？”
“还没有，这次他带了信鸽，应该就快了。”
罗六骑马回来了，马后吊着一个突厥，不知拖行了多久，那突厥已经去见长生天了。
“头儿，突厥出关两日了。”
陈珏看着地图不停的在一旁的纸上写写画画，他准备的火药还是少了，根本不够将回望口两侧的岩壁炸碎。他其实还有一个选择，等到突厥过渭北县时引渭水来水淹，只可惜如今快要入冬了，渭水也没多少水。
“小猴儿来信了，突厥已经过了三县，分出了千余人马筹粮，颉利率兵直扑长安！皆是世家开的门！”
陈珏看着地图上剩下的那几座县，不出意外世家已经开中门迎颉利了。也就是说还是十日突厥就要到回望口了，这时一滴雨落在了陈珏的脸上，冰凉刺骨带着冬意。不似春雨那般绵绵不绝，秋末的雨来的迅猛，刹那间天就黑了，豆大的雨滴疯狂的打着世间万物。
夜晚时分，一阵低沉的响声惊醒了陈珏，他赶快出了营帐，乳虎们也纷纷出来了。声音从回望口传来，突厥来了？不应该这么快啊。
“方大速去查看！”
天微微亮，方大终于回来，浑身沾满了泥水狼狈极了。
“头儿，回望口地龙动了，岩壁落了许多大石。”
陈珏仔细看着方大，方大被陈珏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小声嘟囔着：“太黑，掉沟里了。”
陈珏不在乎方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立马蹲在地上用土活了一个类似的地形，又扔了几个石头在那里。
“可是这样的？”
方大感觉不太像就主动上手，他把一捧泥土顺着地形倾斜。
“差不多是这样的。”
原来是泥石流，怪不得方大会说地龙动了。陈珏本就奇怪，他以为的地龙动了是地震，没想到这样也算地龙动了。陈珏看着回望口，他竟然有一丝相信天命了，这若是不算天命，那什么算？
“集合！整装出发！”
陈珏带着方大从回望口一路查看过去，发现雨水裹挟着本就不多的泥土从石壁倾泻而下，此处堵塞的不算厉害，不过这给了陈珏机会。
此处是绝好的埋伏机会，主要还是因为泥泞的土地让马跑不起来，这就跟靶子差不多了。
“方大，你去问问那百人里谁会做投石车？”
陈珏心中有了主意，他立刻率部后撤，又派了一只乳虎回庄子，让其带着图纸去找铜头儿立刻打造出来，越多越好，七日之内必须回来。
争分夺秒才能抢到一线生机，他在这里多拖住突厥一分后面的百姓就能多撤走一人。
陈珏也没有干等着，他带着乳虎拿着工兵铲就进了回望口，撑着此刻泥土松软，他准备做第二套方案。在这个时间里，把回望口里挖出无数陷马坑，不求困住整匹马，只要困住一条腿就行。所以陈珏设计的是坛子口大小，深一米的小坑，做好伪装之后足够突厥人头疼。
这段时间里跟着陈珏从火器监出来的那百人已经被陈珏完全吸收消化了。他们第一天就被小猴儿为首的三个乳虎打的起不来，第二天同样的项目，再次被乳虎完虐。就这样日复一日的不停打磨之中，他们是彻底服了。
三架投石器很粗糙，很简陋，但是的确能用。陈珏试了一下，不看精度的话最远能投二十斤的负重飞两百步的距离，这肯定是不够的。两百步的距离，别说是骑兵，步卒都能转瞬即到。乳虎在第六天及时回来了，与他一起的还有平阳。
“大将军有令，命火器校尉陈珏即可入帅帐议事！”
头盔全身着甲，腰挂横刀，马背左挂马槊，右挂弓。陈珏没想到平阳会来，哪怕平阳是乱世杀出来的娘子军大将军，陈珏依旧会担忧。
“大将军何在？”
“渭北县大营，此役由左武卫大将军尉迟恭为帅！”
陈珏此刻哪里还有功夫去二十里外的渭北县，眼看着突厥就要来了，这两天他们已经抓了不下十个突厥斥候了。
“你将这几个还活着的突厥斥候带回来，突厥最快明日最迟后日就会抵达回望口，我将在此全力阻击，还望大将军尽可能搭救百姓。”
“公主在等你。”
“走不得，可能突厥前锋已经离回望口不远了。这是我的军令状，我保证拖住突厥三日，三日后我自会撤离。若事有变，公主就拜托你了！左右何在！送传令官回营！”
这里的笔墨早就被陈珏用完了，他只能用突厥的写在木板上写了一封军令状，也不过一句话：“我挡突厥三日，大将军救百姓一命！”
昨日小猴儿已经撤了回来，突厥前锋距离回望口不足百里，人数在两万上下。陈珏不眠不休的计算了几十次，终于找到了一处阵地，用他设计的齿轮绞盘投石器大大提高了精度，奈何距离还是不能提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被材料所限。
陈珏将投石阵地放到了回望口东侧的山脚下，那里比回望口要高一些，且正好有一片树林能够阻挡骑兵。连着两天投石器一直在试射，终于找到了最佳的角度，能够把负载扔到口前。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藏在前方的小猴儿发现了突厥前锋，远远望去好似黑色的洪水，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他连忙用琉璃镜反光，这是提前约定好的暗号。
小猴儿紧接着就朝阵地退去，突厥的斥候就要来了。过这种峡谷，斥候肯定要探查清楚。如今回望口就是一处磨盘，突厥只能缓缓推进，这就给了陈珏可乘之机。
“方大，把好吃的给兄弟们发下去，吃饱肚子随我建功立业！”
平阳总会站在城门上望着回望口的方向，她很想看到一队人马又很怕看到一队人马，她时不时就会握住怀中的琉璃吊坠。城外，无数的百姓正在朝着长安涌去，渭北县是挡不住突厥的，真正的决战还是在长安。世家的这一击着实厉害，李二被狠狠地打中了软肋。
突厥前锋由阿史那莫率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战场。他却感觉跟以往打草谷没啥区别，甚至觉得比以往还轻松，他每每到一城，城门早就洞开，冲进去允杀允夺可谓轻松。
他欲率兵直出回望口，他身旁的汉奴此刻悄悄给他说：“将军莫要意气用事，等斥候回来再说，此处离长安不远了。”
“老狗安敢阻我？”
阿史那莫连克数城，此时他早就不把汉人当一回事了，不过两脚羊而已。
“大军随我进长安！”
他直接马鞭一挥不等斥候回来，大军即刻化作离弦之箭，一头冲进了回望口。行至过半，突然有人被甩飞了出去，他的马断了一只脚，躺在地上挣扎着。随后更多的人突然就被甩飞了，陈珏专门计算过了，他给马匹留了足够的距离加速，奔跑中的骑兵冲进陈珏精心设计的陷阱，只能付出血的代价。
这一个小计谋是肯定挡不住阿史那莫的，他付出代价后立马让大军后撤，他没想到两脚羊如此狡诈。这是天空突然掉下一个东西，还未落地在半空中突然爆炸，猛烈的冲击波在峡谷中不断回荡，震耳欲聋的声响传遍了峡谷每一处。
这是猫在峡谷顶端一个坑里的小猴儿干的，刚才爆炸的是集束手雷，陈珏特意交代一定要等突厥都进来了在扔。他捂着耳朵，长大了嘴巴，此刻还是耳鸣不止，他一下没忍住吐了一口血出来。
峡谷中的突厥更惨，此刻马惊了，四处乱窜根本不是人力能拦下来的。有被震晕的突厥刚刚掉下马，下一刻就被惊恐地马群踩成了肉酱。轰隆轰隆，大地都在震动，不断的有碎石从岩壁落下，阿史那莫已经被刚才爆炸震昏了，汉奴堪堪扶住他不然此刻他已经成了肉酱了。
“后撤！不要管马群，立刻后撤！”
混乱的场面中谁也看不清到底是汉奴仔指挥还是阿史那莫在指挥，总之那一声后撤是无比美妙的声音。
陈珏看着狂奔出来的马群大笑着，他知道成了，看着惊慌失措的马群他猜突厥在里面一定死了不少人。
“刘三脚你不是吹会训马吗，带几个兄弟去弄点马回来，一人一匹，剩下的让人送去渭北县！”
今天之内突厥是不会再进峡谷了，陈珏将战报写好，让田大立马交给大将军。
等阿史那莫醒来时，已经入夜了，他头痛欲裂，一口鲜血喷出，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狠狠地搅了一把。
“来人！”
汉奴这才晃晃悠悠的走进大帐，他也被震的不轻，不过好在他身前的阿史那莫帮他挡住了大部分冲击波，现在他还算清醒。
“这是哪里？我们可过了回望口？”
“未曾，大军已经撤出了回望口。”
怒火一下上来，阿史那莫顿感头晕，这样让他更加生气。他一巴掌打到汉奴，拔出弯刀就要砍了汉奴的项上人头，气急上头他根本站不稳，一下就倒了下去。
汉奴无悲无喜的站起来，将阿史那莫拖到了踏上，眼神中全是鄙夷。
“真是个废物！不知道颉利怎么就选了你做前锋将军。”
“两脚羊！看我不砍了你！”
“别嚎了，你还是想想怎么跟颉利交差吧，今日战损三千，重伤两千，马匹跑丢了一千匹。别说长安、渭北县，这回望口你准备怎么过？”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明日你带着沿途抓到的两脚羊走前面！”
“原来有点本事，你现在放了他们那你准备怎么打下渭北县？”
“你若是说不出比我更好的注意，我现在就杀了你！不过是隋后身边的一个奴隶，我保证让你死的很痛苦！”
汉奴一拍手，两个突厥人就进了帐篷，随后他将狼牙令亮了出来。
“将这个蠢货送回去交给阿史那汗，传令下去：明日一千骑兵携带一百汉奴进回望口，沿途让那些汉奴大喊他们是唐人，之后大军依次通过回望口。”
天明时分，就有一千突厥骑兵压着一百被捆绑的汉人进了回望口。骑兵小心翼翼的牵马前行，时刻警示着四周，每每发现一个陷马坑，就会让汉人立马填好。同时，专门有几个骑兵一直逼着汉人高呼我是唐人，回音响彻整个回望口。
小猴儿趴在那里双眼满是怒火，他双手紧紧捂住嘴，他害怕一松手自己就会怒吼。
陈珏当然也听见了，这是突厥的老套路，总喜欢驱赶汉人来扫清前路。就招还真就管用，不知有多少城池都是这样被突厥攻破的。
“校尉！”
“冷静，看看情况再说！”
一千骑兵眼看就要出了回望口，他们将那一百汉人挡在峡谷口，一堵风吹就倒的人墙就是他们此时最坚硬最牢固的防御！
“投石器准备！听我命令！”
陈珏一直等着，看着越来越多的突厥骑兵通过了回望口，他始终下不了命令。此刻他终于理解了壮志饥餐胡虏肉，原来不是艺术加工，他现在真的恨不得咬死这帮畜生。
眼看突厥前锋就要全军通过回望口，陈珏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红着眼咬着牙好似一头狂怒的狮子。
“目标回望口，齐射！放！！！”
士兵们此刻纷纷红着眼，为了不让自己吼出声有的咬着一截木头，恨意涛涛又岂是一截朽木可以承受的，咬了断了就再换一根。他们把全部的恨意都发泄到了栓块上，狠狠地一锤下去，投石器立刻被击发，火药混着无数石块组成的混合物在天空划出一道弧线。
轰！！！！
“目标回望口！齐射！放！！！”
又是一轮齐射，陈珏此刻红着眼拔出横刀骑上墨麒麟，一行血泪从眼角流出。
“随我杀！！！！”
“杀！！！！”
一百骑兵发了疯一样的决死冲向回望口，他们无情的砍着刺着，一个冲锋之后立马回转阵型又冲了过去，如同一百地狱修罗，浑身是血！
“撤！”
陈珏不敢多做停留，两个冲锋之后立马带人后撤，隐入树林。
回望口已经没有活人了，百骑斩三千！
“逆唐将军好狠的心肠，为了建功立业居然手刃百姓。今日之后，将军大名必将名震四海！”
嘲笑声从回望口中传来，随之而来又是大量汉人叫喊着：“将军救我！将军救救我！”
“若是将军不尽兴，我这里还有一百汉奴，这就送到谷口以全将军雅兴！”
“老贼！尔伤我百姓一人，我屠突厥十人！”
“将军说的不对，明明刚才是您杀了一百汉奴，怎能算到我的头上呢？将军若是不动手，不如我用一百汉奴换将军后撤十里如何？”
“狗贼！先放我百姓，我自会后撤十里！”
突然一个汉人的人头飞了出来，还是一个孩子的头颅。
“哎呀，我这手抖了，将军还是先后撤十里的好，你率大军在这儿，我保不齐害怕手还会抖。作为诚意，这身体也一并送给将军了。”
陈珏不在乎名声，可是如今突厥躲在回望口中不出来，他也没办法，正在他思考的时候，又一个人头被扔了出来。
“您看，这手又抖了。不过没事，我让人在去捉就是了，将军放心，一定给您补齐一百。”
陈珏本想就这样拖住，他本来的任务也就是拖住突厥，可突厥前锋中哪里能给他机会。
“我答应了！今日某家记下了！”
陈珏叫来了方大，不知道是风吹沙子迷了眼还是怎么，在场的一百零五个汉子都在默默流泪。
“我需要两个人留下，自愿报名，我不能保证活着带你们回长安。”
汉子们都举起了手，他们深知此刻不能说话，他们害怕一张口就是怒吼。
“你们走，我和方大留下！”
田大立刻做了决定，其他人死活就是不走。
“就这样，你们每人一马，都在马尾巴上绑上树枝，十个十个的分散开，一定要顺着风有多快就要跑多快！救下百姓后，立马去渭北县！命令！行动！”
就在这时又一颗人头飞了出来！
“尔等难道要让百姓死完吗？我杀一百足矣！滚！！！”
百人立马散开，骑着马在树林后不断的制造灰尘，然后朝着渭北县的方向跑去。滚滚灰尘好似无数大军在行动一般，漫天黄沙带着无数怒气怨气直冲天空。
大概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天空阴沉的可怕，雨滴无情的落下，不断冲刷着，这片土地已经吸够了血，还是让雨水带走些吧。
“狗贼！你若不信守承诺，自有天收你！”
“不劳将军费心，区区汉奴而已，我再去捉就是了。今夜将军若来打扰，莫怪我再送将军些首级！”
九十七个披头散发毫无生气的汉人被放出了回望口，他们一瘸一拐的朝着渭北县走去，好似一具具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朝前挪动。
突然一阵箭雨射下，九十七人一个紧跟着一个倒了下去。
大风骤然而起，好似那些人再问为什么。
陈珏死死捂着嘴，痛苦且不甘的呜咽着，此刻他们三人万不能发出一点响动，这就是突厥的阳谋，他们在试探大军到底后撤没有。突厥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们的确能捉来很多很多汉人，你陈珏又敢杀几个呢？
一声霹雳落下，大抵是天罚吧，直直的打在回望口前。如此大的雨突厥一时半会也不能前行了，他们出了回望口之后就立刻安营扎寨。雨一直下，大风不停地吹，可怎么也驱散不了此间的血腥气。
雨越下越大，陈珏一直盯着突厥，他准备黎明未明之时给突厥沉重一击。只有敌人的血才能安抚此地无辜生灵的怨气，陈珏双眼血红，无尽的杀气化作了天上的雨，地上的风，不断催促着突厥快些入眠！
小猴儿趁着天黑摸了回来，他将集束手雷保存的很好，他悄悄在陈珏耳边说：“下午与您对峙的不是突厥，是汉人！”
陈珏一夜无言，死死盯着那个方向，不知何时雨停了，风轻轻吹动，正是入眠的好时候。
“起来，起来，田大跟我去，方大和小猴儿看见火光立刻将这些火药弹用投石器扔过去，记住了看见火光就扔一刻也不要停！此战之后，我们会庄子喝酒！”
陈珏跟田大拿着剩余的三个集束手雷悄悄摸了过去，浓厚的乌云遮住了月亮，正好掩护着他们。陈珏不知道哪一块是突厥人的重点，他知道认准大的炸准没错，田大悄悄摸到马厩将护栏一一打开。
突厥是做了守夜安排的，怎料雨下了一夜，风吹了一夜，此刻雨停风停正是人最困的时候。
陈珏将集束手雷混着田大从马厩里找来的干草，点燃之后迅速扔进了大帐，一声巨响田大也随之将集束手雷扔进了马厩。
轰！
万马嘶鸣，马惊了，不顾一切的冲出了马厩。负责看守的突厥人还未清醒就被马群踩成了肉泥，咻咻几声，天空不断地扔来炸弹。
轰！轰！！轰！！！
突厥营地顿时化作了一片火海，天上还在不停地掉落着巨石，马群受了刺激跑的更加疯狂，陈珏和田大就这样趴在马背上逃出来了大营。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巨响，陈珏回头一看，大营后边的岩壁正在不断的掉落巨石、泥土。刚才的爆炸让本就有些松动的岩壁来了一场恐怖的山体滑坡，此刻突厥大营已然被活埋！
一战斩五万，刀下皆该杀！
陈珏和田大缓步走在去渭北县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在五里外的送回亭遇到了等待已经得小猴儿和方大，他俩双手不停地颤抖，显然已经脱力。
陈珏赌赢了，他开战前就料定此战能赢，火药这头猛兽来到人间的第一战就吃了五万人，陈珏此刻只觉得火药不够猛，火器打的不够远，他恨透了突厥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何为人不如草，命比蝼蚁贱。他恨透了世家，比之突厥更恨，他心中立誓要将引突厥入关的世家全部送去给回望口的一百零三个百姓赔罪。
此刻四人疲惫的靠在一起，他们再也走不动一步了，耳边传来了马蹄声，轰隆隆轰隆隆。他们无力的看着那边，手颤抖的握着刀，刀尖指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模模糊糊中陈珏好像看见了唐字大旗，他好像看见了那位曾经绑他的女将军，他再也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尉迟恭护送完百姓，第一时间就率了一万兵马前来救援陈珏。他知道陈珏已然尽力拖住突厥前锋，渭北县百姓无一人伤亡！
当尉迟恭来到回望口时，他不敢相信眼前一幕，如此恐怖的战绩陈珏是如何做到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回防长安，颉利不会因为前锋被歼就缩头回去，世家也不会就让颉利这样回去。
决战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