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自汉朝取名以来一直见证着铁与血，帝国强盛时它是最闪耀的那颗明珠，帝国衰弱时它是坚持到最后的倔强。陈珏醒来之后立刻让一直潜伏在公主身边的罗六回庄子，他给颉利准备了一份大礼，给草原准备了一份大礼。

    李二甲不离身，刀不离腰，全军戒备！奈何手中力量还是太少了，他还未完全掌控住帝国朝堂，那些人此刻不背后捅刀子就已经算是帮他大忙了。

    “报！突厥饮马渭水！”

    “他日朕必马踏狼城！此役朕与长安共存亡！”

    “吾与长安共存亡！”

    李二可是实打实的将军出身，手下猛将如云，只要坚守住，李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李二不喜在皇宫指挥，他将大营设在了城门上，远处沿着渭水蔓延开的无边无际的敌军让李二倍感耻辱。

    此战已经偏离了世家的计划，回望口一战让颉利发誓攻破长安，三日不封刀。世家不管如何苦苦劝说都是无用功，颉利也给了世家体面，只是将世家的说客赶出了大军。

    “明日攻城！”

    战鼓震天，突厥人驱使抓来的汉人作为前军，他们则分散在汉人中伺机以待。自中行说投匈奴献计后，草原部落每每攻打汉地总会使用这招。

    战场嘈杂，各种声音震天响，根本就没有劝说的机会，这就是阳谋，破解办法也简单，那就是无差别攻击。不是每一个将军都敢下定决心的，民心要不要了，名声要不要了。尉迟到底是李二的心腹，他当初敢拿着李大的人头逼李渊退位，名声早就与他无缘了。

    “送陛下回宫！传令：凡靠近城墙者杀无赦！”

    尉迟直接下达了军令，守城的都是他的兵马，自然忠心。刹那间投石器、弓箭、金汁开始吃人，作战比的就是谁的人先死光！

    攻城战与野战不同，人数的影响会降低不少，当时血腥程度会直线上升。此刻长安就是血肉磨坊，攻城的守城的都会想尽办法杀死对方，熟悉又陌生的血腥味又一次降临长安！

    陈珏开战之前就出了长安，他的计划只告诉了李二。他不敢给平阳说，他实在没有把握能活着回来，他要去突厥后军，策反突利汗。

    突厥在汉人前锋死干净之后立马撤回了渭水河畔，明日才是真正的将对将的拼命！

    陈珏等到入夜了才悄悄摸进突利的大帐，突利此时正在喝闷酒。他见陈珏突然走进了大帐，拔出弯刀就一刀砍向陈珏，陈珏找准机会一击铁山靠将突利撞飞，大跨步上前拉住突利的脚这才没有让他摔倒。

    “可汗如此对待大唐使者有些失礼了！”

    “我观你也是好汉子，不如投我帐下，我许你百夫长！”

    “可汗即将身死而不自知？”

    突利翻身猛地扑向陈珏，陈珏哪里会给突利机会，突利快陈珏更快，此刻陈珏的横刀已经架在了突利脖子上。

    “可汗最好听我说完，我可是为了可汗好！”

    “你说我在听！”

    “据我所知可汗才是前任大汗的继承人，颉利不过是欺可汗年幼窃取了汗座。如今可汗即将身死还不自知，可惜草原此后被逆臣所占。”

    “汉人，我知道你这招叫离间计。”

    “可汗仔细想想吧，若是此番颉利攻破长安您能得到什么，他又能得到什么？大唐有一句话谁都可能会骗你，但是手中的刀不会骗你。不出意外，明日颉利就会让可汗去攻打长安。”

    “那是大汗给我机会，破城者不封刀你岂会不知？”

    “那也要破的了才行啊，不瞒可汗，长安如今有兵马一万，你不过堪堪两万兵马如何攻破长安？就算破了，你手中又会剩多少兵马？颉利手中可还有三万余人，你猜猜看你还能活多久？”

    “这样就想离间我与大汗，你未免高看了自己，长生天看着这一切的！”

    “且不说之前，我们就说现在，回望口一战颉利损失了五万兵马这是所有人都看见的，难道可汗没有发现这是一个机会吗？”

    “什么机会？”

    “可汗若是现在就回草原，至少可以和颉利分庭抗礼不是吗？他若惨败长安，大汗难道真不想坐坐金狼汗位？在下送可汗大礼，可一统草原。”

    陈珏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一尊琉璃狼，有酒樽那么大，就在昏黄的油灯下也散发着五色宝光。这礼物可是送到突利心头了，突厥以狼为图腾，以狼为祖先。这件宝物的确可以帮助突利一统草原，他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若是平时他甚至不会多看一眼只会送到颉利面前，如今正如陈珏所说回望口打败，自己只要比颉利先一步回到草原，自己的兵马并不比颉利的少。

    “你为何要帮我？”

    “敌人的敌人不管是不是我的朋友，但不会是我的敌人。可汗不必着急，明日便可知道颉利的想法，不出意外头阵应该是就是可汗了，颉利还说若无命令不可后退一步。我不过只想汉人少死一些，可汗如何抉择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我恭祝金狼汉位迎来一位真正的大汗！”

    突利一夜没睡，不时就将那尊琉璃狼拿出来把玩，他心中的野心被这尊琉璃狼勾动的已经压不住了，他觉得这是长生天的意志，是长生天让汉人送来的，这是长生天的信物！

    “传大汗令：突利率军攻打长安，破城不封刀！非鸣金不可后退一步，后退者斩！”

    “如大汗所愿！”

    突利此刻害怕了，他对陈珏的计算感到恐惧，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能将人心计算的如此深，那还是一位少年。突利很想立刻率队退回草原，他知道颉利必败无疑。可惜晚了啊，他若是现在退，哪怕有琉璃狼在握，他也会成为整个草原的笑柄，会被人在屁股上绑一条狐狸尾巴，这辈子都是懦夫。

    人一定陷入自私自利的挣扎，总是能想出办法的。

    “传令：驱使碧眼奴全力攻城！”

    碧眼奴就是从西方来的胡商，他们有的很不幸遇到了突厥，生意没做成反而成了突厥的奴隶，地位比汉奴高一点点。突利手中有一千汉奴，碧眼奴只有不到五百，他想用那一千汉奴结交陈珏，他知道自己不是陈珏的对手，但是只要尽可能的拉拢陈珏，至少不会成为陈珏的敌人。

    今天突厥的攻击很奇怪，寥寥五百奴隶拼命攻城，尉迟都不用下令，守城的将士就已经打完了。突利在五百碧眼奴死完之后就坚守不出，甚至扬言颉利想借唐人的手谋害自己，以此消灭金狼家族最后的血脉！

    当晚突利就率领自己的兵马退走了，等颉利察觉不对之时突利已经头也不回的奔向草原了。

    颉利装作无事发生，派出了一名使者求见李二。

    “大汗愿与唐王罢兵修好，两方永世不起刀兵！”

    “甚好！”

    “大汗有三个条件，只要唐王满足，大汗即可退兵。”

    朝堂百官弹冠相庆，长安不会破了，他们的身家性命不会有危险了。至于是割地还是赔款，那就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冤大头是坐龙椅的那位！

    “第一个条件是唐王要以厚礼答谢大汗，第二个条件是作为盟友，每年此时突厥会送马三百，牛三百给唐王，唐王需以厚礼回赠，第三个条件是交出回望口的凶手！”

    李二心头估算自己恐怕要搬空内帑才能送走颉利，若不是此时朝堂不稳，哪里轮得到颉利在这儿狮子大张口。这第三点李二是断然不会答应的，他已经认定陈珏是老天送给大唐的麒麟子，好好磨炼一番日后必是大唐的擎天白玉柱！

    “前两个条件我答应了，三日后我们在渭水边签订盟约！”

    “不可，唐王必须交出回望口的凶手！”

    “我若是不答应呢？”

    “大汗自会来长安抓人！”

    “哈哈哈哈哈，我大唐将军何在？”

    “末将愿为陛下分忧！”

    武将纷纷出列，团团围住突厥使者，只等李二一声令下。此时礼部侍郎王叔信缓步上前挡在了突厥使臣身前，他义正言辞道：“陛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给朕回去坐好！”

    “诺！”

    王叔信也没有管躺在地上的突厥使者，他突然朝武将们跪下。

    “请将军保百姓无虞，百姓无辜啊。”

    然而他会错意了，武将那边根本没人鸟他，程咬金不停地推着尉迟恭，脸上止不住的坏笑。

    “老黑，人家点你呢。”

    “别闹，不是我打的。”

    “不是你那也是你麾下的人，只有你去了渭北县。”

    尉迟恭黑着脸不说话，根本看不出到底是气黑的还是本来就黑，因为他确实天生太黑了。

    “请将军为百姓着想，给百姓一条生路吧！”

    王侍郎继续用大义逼迫武将，说来可笑至今除了李二尉迟恭几人外，满朝百官以及突厥都不知道回望口到底是谁一战全歼突厥五万。知道内幕的肯定不会说，因为太过骇人了，恐怖的不是战场，而是战绩。尉迟至今也很难相信一百斩五万，一骑灭一军的恐怖战绩，事实在前他又不得不信。

    “不愧是朕的礼部侍郎，用大义害我将军够狠的啊，皇帝你怎么说？”

    李渊穿着一身常服大步走进了立政殿，百官见状赶忙行礼，李二也很识趣的站了起来。

    “参见太上皇！”

    “皇帝你坐下，神器怎可轻易让人？那人我保了，你们可有意见？”

    “太上皇不可啊，难道太上皇忍心看百姓再陷水深火热，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吗？”

    “来啊，将这个逆臣剥去官衣扔出去，此生永不录用！”

    李渊虽然优柔寡断，但也只是跟自己儿子，在大是大非上他来向说一不二，他当年可是刚刚得知宇文弑君就立马起兵造反的狠人。

    无影悄悄从阴影中走出，他在李二耳边悄悄低语：“陛下，陈小郎君回来了，就在大殿外。”

    “宣陈珏进殿！”

    “宣陈珏进殿！”

    陈珏身上是漫天的杀气，他一进大殿仿佛这里的温度都降低了一些。

    “臣陈珏参见陛下，参见太上皇！”

    “免礼。”

    “谢陛下，这位应该就是突厥使者吧，想要某家项上人头你来拿就是了。”

    陈珏没有回到他的位子坐下，而是不屑的看着站在那里的突厥使者，此人与陈珏也算有缘，他就是被送回中军的阿史那莫。

    陈珏一脚将突厥使者踹到，又狠狠地踩了好几脚，他身上流露出的杀气让文官胆寒，让武将相信了他真的一战斩五万，寻常将领没有这么重的杀气，哪怕是打了一辈子仗的李二此刻杀气未必能超过陈珏。

    “够了，爱卿且退下！”

    “唐王若是不肯，大可斩去阿史那莫的首级，何故如此辱我！唐王何必叫个黄口小儿出来假冒！”

    阿史那莫倔强的站了起来，嘴角不断流血，一颗牙齿被吐了出来。

    “笑话！你又是何人？胆敢质疑本校尉战绩！”

    “我乃阿史那莫，大汗帐下前锋将军！”

    “你既然没死在回望口那一定是逃跑了，你屁股上的狐狸尾巴呢？快让我看看！”

    “本将军不过是负伤被强行送回中军而已，你这黄口小儿也敢冒领他人军功！不过尔尔！”

    “鼠辈！不知回望口的陷马坑和震天雷你可尝过？”

    “你！你！你！”

    “看来就是这里中招的，不过尔尔，我再问你，前锋军中可是有一个汉人鼠辈在你身边？是唐时投的还是隋时投的？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陈珏此刻恨不得吃了阿史那莫，百官心里都在感叹好浓厚的杀气，此子究竟在回望口经历了什么。

    “如此鼠辈居然能当突厥使者，你们也不过如此，突利如今应该过回望口了吧。你回去问问颉利，他真的敢打吗？顺便带句话回去，回望口的账本校尉还没跟突厥算清！”

    陈珏的话让百官眼前一亮，突利不是突厥后军统帅吗，过回望口了？原来如此，突利退兵了！！！

    “唐王可知大汗沿途收拢了五千流离失所的百姓？”

    事已至此阿史那莫也不装了，来之前颉利专门交代了能打听到回望口是谁干的就行，人能要到就要。

    “直说吧！颉利要什么？”

    “大汗说唐王爱民如子，一定会用黄金千两换一个百姓的命！”

    “混账！欺我刀不利乎？”

    陈珏见时机差不多了，自己可以脱身了，立马上前暴打阿史那莫。尉迟差点都拉不住陈珏，最后还是程咬金上场才堪堪拉住暴怒的陈珏。

    “想来是还未缓过来，来人送校尉回府休息。”

    李渊金口一开，李二也不好说什么，不出所料那小子一定是跟自家老子商量好了的，如今也探出了突厥的要求，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就是了。

    宫门外两个侍卫很客气的询问陈珏家住何处，陈珏在长安并没有宅子，他正在思考去哪儿。

    “尔等回去复命吧！”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