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山不灌气,无处不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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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交锋(11)

    风沙静静地吹拂着地面,以至于黄沙上的所有存在都有一种即将和沙漠融为一体的既视感——每个人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沾上了一层薄沙。

    对峙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几百米之隔,勃艮第夹着一只香烟,看着淡淡的青烟随着香烟燃烧不断变短,向上空飘去,他在焦虑,但他此时只能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但是他清楚地明白,时间早就超过了预定的时间,可自己却不敢开枪,他们赢了。他从自己认为弱小的存在身上尝到了失败,他空有力量,但就像纸老虎一般不堪。

    与此同时,老艾伦一行人正躲在车辆间的残骸中照料着重伤员,岚的计划不可能十全十美,更不可能隔着数十公里凭空指挥,但是老艾伦和其他队员的内心感到一种力量,一种来源于团结与信任的力量,这种力量随着伤员伤势的稳定,老艾伦独自一人面对枪口全身而退,已经超过时限但预料之内的打击迟迟未到,不断根植于每一个人心中。

    一定有办法活下去!他此时充满了这种信心,但是他确切地明白,现在的安逸是暂时的,和这帮刀尖舔血的家伙在一块儿,不能有半点松懈。

    “艾伦,你的手臂受伤了。”作为副驾驶的约翰用手指着老艾伦的手

    众人顺着约翰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老艾伦深绿色的防护服下,正在不断渗出血液,将防护服的颜色染得更深,同时血液从防护服裂口处不断涌出,黑色的液体不断滴在沙子上,渗入沙地之中。

    “看来不是刮伤,但是这对我而言并不算什么。不过是受伤而已。”老艾伦满不在乎地说着,坚毅得面庞没有显露出任何因为不断失血而展现出得恐惧与虚弱。

    现场没有任何人敢上前,包括躺在地上的重伤员在内,众人身上的伤都是由精通战地医疗的老艾伦处理的,正所谓医者不能自医,如果作为他们心中支柱的老艾伦倒下,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面对强盗的枪口投降外,没有其他选择。

    “我自己的伤口我自己处理。”没有任何地犹豫,老艾伦用军用匕首划开了自己铅制防护服的一段袖子。为了保证防护效果,这套防护服采用了像铠甲一样的结构,主要部位厚重的铅版填充,关节部位则使用延展性能更好的铅合金连接,但是为了保证防护效果,即便是连接处也有近半厘米厚,如果不用很大的力气,即便是锋利的军用匕首都难以戳破,更别说是划开了。

    老艾伦不是那种能够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奇才,戳破防护服的匕首自然划伤了他的手臂,划开整段袖子更是令他的手臂鲜血淋漓,匕首划开的环形伤口显露出白色的真皮和皮下脂肪,血液从割裂的毛细血管涌出,汇成涓涓细流,从手臂上流下,更多的鲜血滴在沙地上,甚至吸引了些沙漠中因为缺水而出来活动的小动物。

    你们先和我一起看看伤口,这样以后受了伤也好处理,我也想带你们一辈子,但是我更希望你们能成长起来。”老艾伦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因为伤痛而表现出的痛苦,反而欣慰地笑着,像个老师一样展现自己恐怖的伤口。

    很多队员不敢看血淋淋地伤口,刚才的袭击已经超出了他们在工厂生活中能接受的一切,此时勉强靠着老艾伦和求生的信念团结在一起,可一但直视躺在地上的重伤员和老艾伦的伤口,就让很多人生理不适。

    “这块玻璃片扎进去钩住我的肉了,凭感觉可能还用力过猛碎了几块在里面,不过骨头没事,你们看好了!”老艾伦用医用钳子卡住玻璃片,然后先是试探性地扭动玻璃,但是玻璃的一角深深地扎在肌肉之中,仿佛是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这种情况下我们要先想办法清创,约翰,你过来按住我的肩膀,我现在手臂用力,你可以看见我的锁骨下动脉,虽然伤口没伤到动脉或静脉,但是在这么失血下去我要没力气了。”老艾伦先用手术刀将伤口划开一点,之后钳住玻璃片使其不断松动,最后,沾着血液的玻璃片顺利取出,像一块晶莹剔透的鸡血石。

    “接下来我要清除其他碎片还有不便于缝合的碎片,以及一些碎肉,如果这些东西留在伤口里,引起伤口感染,就是神也救不回来了。”老艾伦将镊子伸进血淋淋的伤口,不断从中取出各种令人胆寒的东西,碎丁,玻璃,或是车上的哪片塑料,碎肉以及一小段细细的血管。

    上药之后,老艾伦在约翰的帮助下缝合了伤口,不幸中的万幸,玻璃片没有隔断整块肌肉,只要不感染同时注意伤口不要崩裂,老艾伦就能恢复正常活动了。他感觉有一点疲惫,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的呼出,他的脸上渐渐呈现出一种放松般的红润,这与紧张害怕的众人相比格格不入。

    他环视一周,坐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敢直视他坚毅的棕色眼睛,很好,我们一定能活下去!所有人再次被团结起来,老艾伦用眼神示意,但是他看不出其他人眼中的一丝胆怯。

    “勃艮第大哥,我们趁他们照料伤员的时候有序撤退,让后方的车辆准备好前段时间刚援助的电浆炮,就能安全地将他们一网打尽了。”珐玛在一旁进言道,就目前而言,这几乎是强盗所能想出的十全十美的方法。

    “你成长了,孩子。”勃艮第没有再用枪指着珐玛,“你打败了我,这也是我和你哥哥所希望的,靠着自己的脑子,你能够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废土勇士。但是我不能再输下去了,我不甘心,如果现在不能打败哪个老头,我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勃艮第将手中的香烟踩在脚下,用靴子磨灭了烟头,没有任何一点火星从中逃出。

    “按你的想法行事吧,珐玛,之后再来接我,或者接我进英灵殿。看沙暴快要来了。”勃艮第指着远处的天空,那是一面黄色的墙任何建筑物都不可能阻挡它前进的速度。

    “好。”没有过多的犹豫。珐玛扭头上来车,一些强盗随车而去,但是监视着老艾伦一行人的强盗装备的武器依旧能够很轻松地把老艾伦他们逐一发射“上天”。

    车辆废墟之下,所有人都盯着领队的老艾伦,他刚才独自拿去医疗包的壮举救了幸存下来所有人的命,相较于展现出一点点不明所以的善意,还是老艾伦更可能成为他们信赖的存在。

    “敌人的火力比我们强大得多,但是岚的计划让我们拥有了一张保命下来的底牌,强攻突围凭我们这几条破枪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必须智取。我们现在都是阵线的人,我作为有经验的老人,就在这里和大家开个议事会,大家各抒己见,尽可能凑出几个逃跑的好办法。”老艾伦没有继续沉默下去,他开口了。

    “我们能不能像书里说的那样调虎离山,把他们骗走呢?”

    “或者我们有没有可能继续威慑他们,让他们撤退,狐假虎威一波。”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他们能给我们医疗包,说明有可能不以杀死我们为目的,我们可以先假意投降,日后再找机会逃跑。”

    “你们听,有没有什么不对劲。”作为副驾驶的老约翰听力灵敏,他赶紧侧着趴在沙地上,一只耳紧贴地面,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嗡嗡声。

    “沙暴要来了,我们和他们继续僵持下去,等到沙暴来了,我们来个“瞒天过海”就能活下去了!”

    有效的办法总算讨论出来,这不禁让老艾伦想起年轻时和其他战友交流进攻计划的情形。“三个臭炊事员,顶他一个副师长!”老艾伦笑着说道,“强盗不过是一只纸老虎!我们详细计划下去,同志们一定能完成任务!”

    “好!“大家的心中逐渐恢复了一点勇气,其他队员整备装备,收拾物资,约翰则帮助手臂不便的老艾伦搜集车厢里的燧发枪,同时装填好子弹,安装好火帽。

    “老东西!那边有我们土质的手榴弹,我帮你顺过来。”一个队员直起身子,在尽可能在车辆的散落出的残骸中寻找,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

    “砰砰砰!”趴在沙堆上,等候多时的勃艮第连开三枪,他再也不能允许这帮嚣张的臭虫在自己眼皮底下蹦跶了,对于精通枪法的他而言,在黑暗条件下命中有掩体保护的目标并非易事,为了威慑这支车队的成员,自己必须有所作为。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作为掩体的卡车,但是却造成了更具有威慑力的效果。其中一发子弹命中了车辆悬挂的弹簧钢片,几块飞溅出的大块钢片直直地插入了刚才提议拿手榴弹的队员的脑袋,整个脑袋像充满水的气球一样形变,哪个队员的表情扭曲着,似乎既无法忍受过量的痛苦,也无法接受死去的事实;紧接着大量白色红色的固液混合物从脑袋后面的伤口流到沙地上。

    一块钢片直接斩断了他的脊柱,他像被农夫从半截砍断的竹子一般从腰部折断,一些或大或小的脏器连接着体内,其他则从伤口中流出,在身体组织的束缚下挂在半空中。

    借着望远镜,勃艮第欣赏着自己的意外杰作,顺手装好了另一发子弹。

    除了已经失去意识的重伤员和副驾驶员约翰在内,其他的几名队员受到了重大冲击,虽然他们在先前的集会中支持决策,同时也为自己能成为首批到达新都的成员而兴奋,但是他们从未预料到自己将面对如此恐怖的局面。

    他们现在完完全全化为一群乌合之众,不敢向刚刚杀害自己同伴的强盗举起武器,反而向刚才挺身而出,获取药品的老艾伦抬起了枪口。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没人能像你一样勇敢地做英雄!”一人冲老艾伦吼道,同时将步枪上的燧石扳到射击预定位置。

    “你也要和他一起继续负隅顽抗下去吗?约翰!“一人将步枪指向了老艾伦身边的约翰,“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他们不会杀我们的,这是规矩,老艾伦的举动挑衅了他们,如果他们发现我们没有引爆辐射武器的能力,我们都得完蛋!”

    老艾伦冷冷地盯着他们,经过战火磨练与思想教育的同伴都有可能在生死面前动摇,而这些临时动员起来的队员们能有刚才的觉悟,已经实属不易。老艾伦没有轻举妄动,他只是继续用他那坚毅的褐色双眼,看着那些或在犹豫,或在畏惧,以及面前向他举着枪的队员。

    “我,我不干了,放过我吧!”一名犹豫的队员经受不知心理上的多重煎熬,像甩去手中的毒蛇一般扔掉枪支,向掩体外爬去。勃艮第早就在等待着这样的时刻,他瞄准着那名队员的腿部开了一枪,大口径子弹直接命中小腿,把脚部炸得远远的。那名队员惊恐地看着自己那根在沙地上和肉酱无异的大腿,发出了平生最绝望的哀嚎。

    “我说过了,超过时间后果自负,而且不能一个个出来,要一起出来。开枪的只有我自己,够意思了吧。”勃艮第现在的心情从没有这么好过,接下来,他要看着这个硬汉在自己绝对的力量之下,向自己极尽谄媚地求饶。

    “身子转过去,不要轻举妄动,自己走出去!”持枪的队员选择无视老艾伦无声的反抗,用枪托猛砸他的脑袋,推搡着他走出了掩体,其他几名队员紧随其后。

    老艾伦抬头看向那个站在沙丘顶上的男人,勃艮第一个人站在沙丘上,他觉得自己现在凌驾于一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