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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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澧九十年:朝变

    南笕一直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为国为民为君主...

    可十载的光阴终是过得很快...

    时间来到云澧九十年的中秋夜

    子时,四角的城墙上,是一大片的黑云压顶,那皎洁的明月正在被一点一点的吞噬掉,云京城被这灭顶的乌云紧压着,感觉似是喘不过气儿了一般

    筮官(南笕)身着一席红绸衫裙站在云京最高处祭台上,脸上划过一丝愁绪“要变天了!”

    转眼间已是十载了,二十四岁的她和初入宫时的小女娘还是一般貌美,一张标致的心形小脸如玉雕般完美,肤如凝脂,细手纤腰,赛那天仙还美上三分

    可就是这般美的娇花逃不过这老迂腐的世俗

    今儿夜是个特殊的日子,是南笕任期满之日,是她的宿命终结之日,在自己的最后一刻想着为国再谋上一局,她在祭台处静默的凝视着宫道上来来去去,去去来来的灯火...

    顿时便听着响彻云霄的声音

    “咚......”丧钟鸣响

    子时一刻,帝王驾崩了

    钟声携带着失了主心骨的慌乱从宫头传到宫尾,各宫是无节奏规律的乱成一锅粥了

    祭台上的南笕闻着声响,强强的静着,这事儿她无权干涉也不想干涉,就一个人默处高台,数着时间在灯火乱影中流逝着

    子时二刻

    八百里加急报

    报...

    “陷了!陷了!陷了,陷了...”信子边跑边拼命的嘶吼着往祭台边儿来

    这信子一头凌乱的发,两眼凹陷着,嘴皮干裂出了大口子还夹杂着风沙,脸苍白得失了血色

    他强撑着透支的躯壳颠颠倒倒的跑到祭台...在两个侍卫搀扶下来到祭台上

    侍卫一脸着急的呼唤着“大人!”

    “怎么回事??”南笕忙从席间起身上前查看

    信子费劲儿的从胸口衣衫里掏出一块令牌交到南笕手上,泣血哽咽着说“南,,疆,,,南疆陷了!!镇南大将军身中百剑英勇牺牲,十万将士无人生还...”

    信子话音渐渐低了去,昏厥去了

    “东林!”“东林!”南笕使劲儿的摇晃着

    不见反应...

    南笕伸出手指在鼻头前一试,还有微弱的气息,说道“快些搀去太医院”

    两侍卫忙抬扶着往太医院赶去了

    。。。。

    ......

    突然被一阵刺耳的哀嚎声所引,男女声音混杂着“放我们进去!”“放我们进去!”

    南笕转过了身子,远远望去是一群婢子和三五个太监聚在一起,是一股劲儿的往里死闯,他们拿的拿刀,握的握棍与侍卫争执着

    南笕问道“外面发生何事了??”

    身边一侍卫答道“禀大人是一群婢子太监闹事”

    话音未落

    便听见一声惨叫

    是一个侍卫被拿刀的太监砍伤了,那群人找到了破口,全冲了进来

    “拿命来!”一个高个子太监冲在最前面,手握着血淋淋的刀,还在往下滴着血珠子

    大扬言着“定要杀了你!”太监一步一步的逼近,眼神要吃人

    南笕愣了愣...

    瞬间文吏领着更多的侍卫赶到,把他们重重围住了

    “呸!!狗屁筮官!天杀的筮官!”一通刺耳的怒骂便从主闹事的婢子嘴里嘶吼出来

    两侍卫直接暴力的卸了辱骂婢子手上的刀,反铐着她的肩头,死死的捂住她的嘴,不让继续往下说,她拼命想挣脱着,挣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云吏大喝着“快!押下去”

    南笕瞧着这副拼死拼活的模样,她一瞬间恍惚了,十年前被迫入宫时也好似是这般

    婢子拼命的狠咬了那侍卫的手一大口,大声的哭腔痛诉“什么国运?什么狗屁大计??十万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怎是如此毒心??你不配为人!你该死!你就该去死!去死!...”。。。。。婢子凶恶的眼神仿佛要将南笕撕碎抹个精光,至死方休

    这一通劈头盖脸的怒骂,字字句句刺骨诛心,南笕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着......任那婢子尽情的狠骂着

    这骂的是越来越难听,刺耳得文吏都听不下去,于是上前合着手,鞠了鞠身说道“属下这就去清理”

    “来人!速带下去!!”云吏吩咐余下的侍卫说道“都仔细些,莫让人再扰了大人!!”

    “......”

    闹事的一干人被侍卫强架着下台..他们强烈的反抗着...

    突然一根木棍带着杀气迎面飞来,似是要置南笕于死地

    云吏一个飞速抽剑上前劈碎了木棍,南笕也慌忙着避让,手护着头被木屑子擦破了皮,外渗着暗红的血

    扔木棍的太监露着狰狞的面目,笑得有些癫狂,骂道“天杀的!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文吏看着南笕的手在渗血,一副心急样儿关切着“属下立刻去请太医”

    “无碍”南笕拈着袖角擦去了血迹,把手躲进衣袖里,脸上毫无表情变化,情绪稳定得如一方静谭,只是浅浅的摆了摆衣袖,说道“先带下去吧”

    云吏回道“属下遵命”

    ......

    终于静下来了...

    南笕静默着移步到祭台东面,撤了棋盘上白棋一子————这一步棋是真的走错了吗??十万将士因自己一纸书令便无人生还,看着手心的白子是百感交集“此局当是难解!”

    身为筮官存在最大的意义就是替君王固皇权,卜未知,辅决策...可这一步十万将士和一方安宁到底该如何抉择??!

    筮官大人肩上的责任太重!太大!

    现下皇帝驾崩,嫡子尚小,南疆失守,朝廷内忧外患,各方势力是蠢蠢欲动,无数双眼睛盯着云京这块大肥肉不放,且不说外患,朝堂内就已经避免不了是一番割据恶战

    前两日就收着信儿了,各方势力暗地集结着正往云京赶来

    不日即可抵达

    破...破...迫在眉睫

    这是一盘以云澧社稷为底的谋局,可当局者谋,旁观者也谋,迷乱得让人看不清,摸不清

    ......

    南笕倚在朱红色的围杆上,放眼望着明晃晃的云京灯火,看着这帮帝王守了近十载的江山,有些迷乱,漆黑的眸子里失了光,抬起手在视线上方轻轻晃了晃,看着指尖,惆怅的说道“没时间了!”

    ......

    ...

    她迈着小步走到案旁拿起一本方方正正挺精致的小簿子——玉夹算册(不大不小的,一本可记十载的大事,也只记十载...)

    南笕拾掇着衣裙慢慢的盘腿往下坐,偏着上半身靠在桌案上,反手拿过案上的卜筮器,将玉饰龟骨里算筹倒在跟前

    随后慢慢翻开玉夹算册最后一页,提起朱砂笔颤颤抖抖的写着:祭云澧九十年,皇帝崩,十万卒卒,南疆陷,云澧大乱————终

    高台上的风呼得有些急了。。呛到了鼻眼里,南笕紧扯着嗓子轻咳了两声

    她把那颗白棋藏在了最后一页,轻轻的合上了簿子

    南笕继续静静的坐着,白皙的脸上不挂一丝情绪,静静的等待她的最后一刻

    今夜子时一过,期限一至便要祭天地,君主已崩便要祭君主,山河破碎便要祭社稷,这是这世俗下筮官的宿命,也是南笕的宿命,不甘心不情愿,又怎奈何!?!

    乌云还是遮得死死的,丧钟鸣了一遍又一遍,宫殿上丧幡挂起,幡在阴冷的凌风中死意的拍打着..

    今儿夜结局是定了。。。..

    南笕落寞的合上眼眸,心头泛起涟漪,十载人生就如此了了...手上继续渗着暗红的血流过指尖,渗透腰间衣带,没(mò)那方令牌..

    风含情的帮她翻开了玉夹的最后一页,白纸赤字,祭:云澧九十年,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