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林海闻噩兆
若是可以,卫寂希望时间可以变慢一点,让他享受此刻,有朋友在身边的时刻。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离别又总是很突然。
天色将暗之际,珈美的神色变得有些忧虑,时不时地发呆出神,很快就又恢复正常。
“怎么了?”卫寂闻道。
珈美扫去眉间的阴霾,摇摇头,展露出一丝微笑:“天光将暗,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免得你下山看不清路。”
真是如此吗?还是说,有其他足以令她略显烦闷甚至忧愁的理由?
“那……再见了。”卫寂还是表现出应有的风度。
珈美主动伸出手,以这个世界不会有的礼节告别。
卫寂微微一怔,趁着思绪将记忆带到更远的地方之前,他洒脱一笑,轻轻握住她的手。自她身上发散的火红色浮光将他包围,她的浅笑逐渐变淡,轮廓渐渐变得模糊,一如之前般化作红蝶飞走,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人了。
感受着手心里残存的触感,他暗暗叹了口气,纵使有百般不舍,也还是要像从前那样与玩伴依依惜别。
下山路并不算难走,只是独自穿行在幽暗的林间小道十分寂寥,除了雨落在叶子上的沙沙声,单调的脚步便是主旋律。
将至山门,天色如墨斗倾翻,不远处的山坡下,那片亮着灯火之处就是师门所在地。
沿着熟悉的下坡路走近山门,看着大开的门扉无人看守,两盏灯随着风来回摇曳,灯影恍惚间,一股肃杀之感穿堂而过,促使他脚步一顿,心中泛起一丝凉意。
虚界虽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门派,但除了他以外,众人向来循规蹈矩,夜晚守门的两位弟子,尽可能在边上的侧房里喝酒偷懒,也不至于缺勤无人。
径直穿过前堂,便看见庭院里影影绰绰,幽暗的灯火下,一众人的面孔有些模糊,身上都蒙上了一层说不上来的阴霾。
卫寂不喜欢凑热闹,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人群中便有人朝他小跑过来。
“文儿,这里怎么了?”卫寂瞧见文儿惊恐万状,忍不住蹙眉问道。
此刻文儿的笑脸煞白,宛若丢了魂魄一般,再不复往日那副鬼灵精怪的模样,结结巴巴道:“不、不好了!出门的师兄死了!”
卫寂将他拉至客堂坐下,蹲下来仔细询问道:“先别慌,究竟怎么回事?”
文儿定了定神,可依旧有些惶恐不安,只能强装镇定:“就在不久前,参与联合搜查的师兄们忽然回来了,带回了几个身亡的师兄!”
卫寂心中一凛,虽然惊讶,但并没有在这个孩子面前表现得出来。
“我记得有三支小队,遇袭的是哪一支?”
“郁无……师姐……”
卫寂的心绪被提溜起来,但还是听到了不想听到的名字,骤然沉寂下去。
“啊!卫寂,你回来了?”
卫寂和文儿闻声抬头,亦如急急忙忙地走进来,纵使她佯装镇定,也难掩花容失色。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人,还是熟悉的人,难免悲从中来,胃里泛起一阵恶心,想要快点逃离现场。卫寂给她倒了杯热水,接过喝了几口之后,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
“你们在这休息片刻。”他已经不忍心再询问,起身朝庭院那边走去。
文儿问道:“师兄你……”
卫寂想要尽可能地宽慰他们,尽管他对于安慰他人向来笨拙,但还是微微点了一下头,露出轻淡安慰的笑意。
“我也算是门内的人。”
师父远游失联,门内事物便由大师兄庄康操持,除此之外,便是分别排第二第三的与鹏、郁无。现在三个较有威望的全部不在,论资排辈来看,奇文都算得上四把手,所以,他站在了人群中间,俨然成了话事人。
从人群侧面走进屋内,没有多看其他人一眼,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两具尸体上面。
这两人,卫寂也是有印象的,虽然没怎么交流过,但人还不错,是能见面打个招呼的类型。
然而,不过半天时间,他们就毫无生气地躺在地面铺就的白单上面,浑身湿漉漉的,衣衫破烂不堪,鞋子上面满是烂泥。最令人瞩目的,让人想回避都无法回避的,便是他们身上那些骇人的伤口。那些伤处,仿佛是被什么成排状的利器划开,皮肉翻烂、深刻见骨,只消看一眼,嗅到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残存的血腥味,就能想到他们遇害时的惨烈。
他们是遇到什么野兽了?不然又有什么能留下这样的伤痕?可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野兽?它必然长着数厘米长的尖爪,才能一击破开人的皮肉,甚至在骨头上留下抓痕。
这样的场景,别说是亦如,纵使在原星球见过了无数战场画面的卫寂也大为震撼。跟科技战争不同,这是原始且野蛮的力量,它在人的身体上留下深刻的伤痕,仿佛一个宣告,一个警示,告知人们这个世界从不是童话。
趁着那股恶心感还未涌上心头,卫寂赶忙走了出去,吐出胸口憋闷的几口浊气,这才觉得雨水的气味是如此清新芳香。
“卫寂老弟,吓坏了吧?”奇文跟着他走出来,称呼已经从之前的“师兄”换成了“老弟”。
不知这样是不是更显亲切?
卫寂淡淡叹了口气,没有看奇文的那张脸,只是幽幽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
奇文笑了笑,喟叹道:“在这样的世界里,死亡在所难免。可我从来没想到他们会死相如此凄惨……”
卫寂问道:“奇文师兄可知袭击他们的是何种野兽?”
奇文神色幽暗,那双下垂三角眼浮现阴恻恻的光。
“不是野兽,是妖怪,是怪物,一种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卫寂不想听他故弄玄虚,转移了话题:“这两位师兄,是郁无师姐那一队成员?”
“没错。”
“谁把尸体送回来的?”
“于元师弟,可能也是那一队唯一的幸存者。”
卫寂不由得蹙起眉头,心里愈发觉得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