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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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我大喜过望,刚准备回房起始打坐,紫留香小妮子两个便屁颠屁颠黏了上来,一脸困惑。

    “女魔头你看看,这个容灵谱是怎么回事,这好像并不是什么时妖法邪术,可我总感觉怪怪的,咱们要不要练?”

    “这个不过是普通的吐纳吸灵之法,是给初入门的新手练的,你们修得几年了,是新手吗?”像他们这种资历浅薄孤陋寡闻的仙门子弟,自然看不透这册子里的玄机,解释起来太废时辰,我懒得解释,只好敷衍打发。

    不想居然忽悠成功了,他们当然不是新手,于是便弃了小册子,开始打另外的算盘。

    就听小妮子道:“我已将含烟支开,咱们来好生商榷商榷,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怎么分配干活。”她不知何时同紫留七嘴八舌唠嗑过了,居然不再讶异我是那传说中该千刀万剐的女魔头,十分自来熟的将我当成了自己人。

    我转了转眼珠:“含烟是何方神圣?”

    紫留香抽着嘴角瞪眼睛:“就是咱们的队友兼同窗呐,那个小妹子。”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娇滴滴脆生生小姑娘。左右望一圈,果然不在房中。

    小妮子在旁边大惊小怪:“不会吧,你还不晓得她姓甚名谁?都一起睡过的人了。”

    紫留香:“……”

    我:“……”

    她还没完没了,指着自己鼻子问我:“你是不是也不晓得我是谁?”

    我摇头:“你是大壬神宫掌门的高徒门生,她的小师妹。”我伸手朝留香一指。

    “那……姓甚名谁呢?”她不依不饶。

    我再摇头。

    “见过没心没肺的,没见过你这样连心肝脾肺啥都没有了的……”她只知口无遮拦,却不知若是放在往日,这样议论我,乃是大不敬之罪,是要吃苦头的!

    “人家有名有姓的,姓菅名婉字羽婷,记好了。”

    我咳了一声:“咱们还是好生规划规划接下来怎么走吧。”

    历经紫留香的和盘托出,小妮子……菅羽婷也慌了,生恐这太夤族在打什么阴谋诡计,恨不能立即长出翅膀飞回皓天圣海。依她两个的意思,当然事不宜迟,抓紧一切时间明察暗访,探到出路,逃之夭夭,仿佛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似的。

    我寻思这两天她两个睡得安稳,吃得乐乎,不用受那巫蛊之苦,最重要的是还能得这里所有男人的溜须拍马,除了那大长老有点不够意思,其他地方都没吃什么亏,何以如此担惊受怕?

    其实若在昨夜之前,没弄清楚他们太夤族究竟意欲何为时,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走为上计更好,但现在不一样了,子衿在这里,他若不走,我也不能离开。

    不过此乃我一己之私,也不好拿出来当理由挽留人家,只好持满不在乎的态度。

    “你们要是真觉得待不下去,不妨直接想法子擒个太夤族的喽啰,看门的掌厨的扫地的……爱抓哪个抓哪个,抓到了请他带路,直接送你们出去就是。要走你们可以先走,反正我是不急。”

    我确实不急,可她俩却急了。因她两个都是没主见的,若无我这个主心骨帮忙出谋划策,她们是拿不定主意的,就怕到时候打草惊蛇弄巧成拙,非但逃不出去,反而领了苦头来吃,日后就更逃不出去了,只好抱我大腿,言听计从,一切按照我的意思行事。

    我十分乐意当她们的领头人,当即便颁布了命令,分派任务。

    这一天已过去了两个时辰,即将正午,这一天还有十个时辰可以挥霍

    因考虑到晚上办事比较方便,保不准要熬个通宵,倘若睡眠不足,难免影响办事效率,我便让她两个趁着午时赶紧补上一觉,养精蓄锐,等到晚上,才有力气飞檐走壁,于是她们俩便乖乖睡觉去了。

    我乐得清闲,赶紧拿出容灵谱,打坐进修。

    这一修便修了两个时辰,修到了申牌时分。

    她俩还在榻上鼾声如雷,看来昨晚一番折腾,废了不少力气,略有微疲劳没也情有可原。并且她两个身旁还多了一人,正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含烟,也睡得正香。

    她仨都睡得正香,我大喜,没这几个拖油瓶跟在后头,办事就利落了,我转身出了房门。

    依着昨晚那模模糊糊的记忆,我觅着路径东弯西绕。

    昨天晚上不意进了子衿居住的那栋大楼,完全是天意,误打误撞才拐了进去,当时只顾着避开巡逻的守卫了,一开始还特意去记着路途,后来完全绕得晕头转向了,现在隔了几个时辰再来,哪里还找得到天南地北?不过又是九曲十八弯转了一圈,便不知道转哪里去了。

    我觉得自从昨晚偷窥子衿过后,脑子似乎充了血,完全不够用了。通俗一点讲就是……想男人想疯了。

    当然,此想仅限关心,并非思念之意。

    眼见面前的米字形多边岔路口,我当场蒙圈。

    昨天晚上哪有经过这里!

    四周虽也是清一色的一片琼楼玉宇,然冷冷清清,空空无人,我有点郁闷。

    正愁无人愁得厉害,左首边簌簌声响,一人从假山那头踱了过来,看样子是个负责清扫的奴才。

    一见那仆人的模样,我觉得真是变态。

    倒不是说那人面相长得太变态,相反,他肤白貌美,其实长得很中看。我只是对这太夤族的规矩比较无语。

    这一路走来,凡是负责琐事的杂役仆从,无一不是男的!偌大的太夤族,居然没有一个丫鬟!

    需知大丈夫可杀而不可辱。男人嘛,什么是男人,男人就是,铁骨铮铮傲骨嶙峋,宁可头断血流溅三尺、不愿膝触污泥半寸地,为的就是捍卫自己的尊严。而在这里,所有男人似乎都无尊严无地位可言,被践踏,被鄙夷,被歧视,这就是最憋屈的奇耻大辱啊!

    我要是个男人,一天到晚被一群女人呼来喝去拳打脚踢,而且还不能吭声的,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他一边拿着笤帚尽职尽责的扫着,一边往我这边靠过来。我没等他挨近,啪的一声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掠过去便往他脖颈中一架。

    “要不要命、想不想活?”

    “要……要命,想活!”我轻而易举一击得手,他明显毫无修为,比一般小姑娘还弱不禁风,真是丢他们男人的脸。我这么随随便便一声恐吓,他便吓得肝胆俱裂,扫帚一丢,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来。“小……小的的一向循规蹈矩,不肇事也不找事的……仙姑饶命!”

    “想活命也不难,同仙姑我说几句实话也就行了。我问你,你既然到这地方来捯饬,那么这附近哪儿是哪儿你都了如指掌了罢。”

    “额……小的,对对对,小的都知道,仙姑这是要赶路是吧,有什么用得着小的请尽管告之,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保证守口如瓶,请仙姑大可放心!”

    他这副怂头搭脑的模样,奉迎起来也经验十足,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被女人欺压惯了,早就习以为常。

    我在心里替他悲哀了一把,问道:“你可知这附近的妖气的聚在哪里?”我原本是想直截了当问他子衿居所的位置,但忽然想到,有可能他眼下并没用自己的真名实姓,而是化名来此,故而换了个策略。

    “额……妖气?”小伙子竭力思索,仍是一脸懵:“仙姑怕是弄错了罢,这里是洞天福地,要说仙气倒是到处都是,哪里会有妖气?”

    他一脸茫然,并没有扯谎,这下便该换我一脸懵了。

    虽说昨晚走过的路我记不得了,但闻过气听过的话却记得清清楚楚,若非子衿昨晚那么招摇的将妖气放了出来,我也不可能同他有这一回邂逅。按照昨晚他身上气息的浓度……整座岛大多数鼻子比较灵的都应该嗅到了。

    就算没嗅到,那些嗅到的口耳相传,一传十十传百,现在也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而且他既是负责洒扫活计,那么自己也扫到过子衿那栋楼前,怎么也能闻到一两回吧。

    可他显然一回都没闻到过,瞥见明晃晃的匕首,吓得屁滚尿流,却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我暗骂一声没出息,换个方式问他。

    “你可知那位红头发的公子住在何处?速速招来,不得有误!”

    “哦,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他一脸喜色,立即从实招来。

    待他说完,我恶狠狠的威胁道:“今天这桩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倘若让旁人晓得了……哼哼!”

    “姑娘请放心,小的……小的一定守口如瓶,今天小的一直在清扫,什么人都没碰到,什么都不知道!”他在这方面真是太熟稔了,保证做得无比顺溜。我一个手刀劈晕了他,径直往他说的方向奔了过去。

    这一奔直奔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他说的那栋大楼。

    可稀奇的是,这栋楼并非是我昨晚见过的那一桩,前面非但没什么栽种花花草草的苑子,更是建得金碧辉煌、珠光璀璨,居然是以纯金筑造,奢华是奢华,却俗不可耐,同昨晚那栋楼的朴实无华简直天壤之别。

    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坑了,但转念一想,万一昨晚那栋楼并非是子衿的住所,他只是去做客,其实真正的居处确实在这里亦未可知。

    来都来了,不如上去瞅瞅。

    说上便上。我绕到楼后,寻到一门,居然是开着的,于是立即钻了进去。

    岂料我还没成功钻进门,额头便撞上一物,弹了回来。

    我撞上的不是别的,正是一道透明结界,看上去倒是造得十分结实,多半不是那些修为平平的小喽啰所造。

    不过,这结界虽然结实,拦一些无名小卒倒还够用,想要凭它拦我,根本是痴人说梦。这玩意儿看上去有模有样的,但在我这个制作结界的大行家面前,简直漏洞百出、形同虚设。这一道屏障只顾着防卫殿门了,却没将整座大殿都完全覆盖,我可以直接穿墙或许遁地,轻而易举便绕过结界的阻拦,成功入殿。

    哼,就这破烂玩意儿,还想阻止得了我?也不先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

    这布置结界的人显然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要来,否则就不敢拿这玩意来班门弄斧了。

    我站在殿内拍了拍手,左右看看,这殿大是够大,金灿灿的几乎能闪瞎了眼睛,却空空荡荡的,应当没什么看头,我径直上了二楼。

    刚榻入长廊,便听得左边房门里传出“啪”的一声响,像是手掌拍桌子的动静。我将耳朵贴在墙上,闭目倾听。

    就闻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这件事我越想越气,真是岂有此理,她练这邪门歪道的妖法也就算了,居然与妖为伍,还要生个孽种出来侮我仙族血脉。倘若任由她这样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我太夤今后如何立足于天地之间?这万年大好基业,只怕也要毁在她手里了!”

    一听这声如洪钟的嗓门,我挑了挑眉。哟呵,这不是那五大三粗的大长老嘛,敢情这是被得罪,心里不满,愤愤不平吗。吼得这么大声,生怕我听不见呀。

    “大长老稍安勿躁。”像是专门为了证实我的猜测一般,另一个声音居然喊了她,却是个男人在发言:“兹事体大,马虎不得的。你可探清楚了?那里面果然是妖?”

    嗯?这话意味深长啊。

    “我亲眼所见,这还有假?昨晚子时,我特意守在地方,果然时辰一到,那结界便有片刻松散,妖气大露,我进去看过了,两只大妖。只是这二妖非同小可,修为强得很,我一人万万不是对手,也就没有打草惊蛇,悄悄退出来了。哼,那结界果然是“惊蛰”,夜半散灵,许出不许进,除了它,谁能布这“惊蛰”?”

    她这个话说得很是高深莫测啊,我摸着下巴琢磨。昨晚,难道她也同我一样,都去那栋楼里蹲墙根窥探子衿了?

    不过……她口口声声她她她的,这个“她”究竟是谁?还有所谓的“惊蛰”结界,我怎么没发现?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看来这太夤一族内部人物的水很深啊……

    更奇怪的是,偷听了这么大半天,居然仍没听到子衿的声音,他怎么还不发言!

    不过,听这大长老字里行间的意思,也能揣摩出子衿应该并不在里面。她一直在强调立场,不能与妖为伍,子衿自然不可能在这里了。

    万恶的奴才,我果然被诓了!

    不过,虽然我的的确确被诓了,但很快便善解人意的发现,那奴才其实也并非有意为之。追根究底,纯属巧合、纯属意外。

    当我开了透视眼想看清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人时,往里一瞅,只见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正侃侃而谈,其中一个同子衿一样,生着满头红彤彤血淋淋的头发。有这样一层缘故在,谁误会了都无可厚非。

    我鼻腔还是哼了一声。

    人家子衿所以长成那番形容,完全是与生俱来,天生丽质。而这里面坐在那个满脸麻子的男人分明是品味清奇,故意染之,冒牌货!

    屋子里总共就四个人,除了那大长老是个女人之外,其余人等都是些糙老爷们,穿得一个比一个黑不溜秋,长得一个赛一个的尖嘴猴腮,眼神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那大长老还在滔滔不绝:“还有一件事得说一下,昨夜入了惊蛰之中的,除了我之外,另有四人也先后分成两波进去了。不知是碰巧误打误撞还是发现了什么。”

    唔,这女人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倒是挺精,果然人不可貌相呀。

    “不必理会,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就让她们的嘴宣扬宣扬,暴露得越多于我等越有利。”讲这话的男人说得不太好听,那张脸倒是生得长,布满了阴鸷。

    旁边另一个脸比较圆的有些不以为然:“可这事说到底也不太光彩,我认为还是关门私了得妥,倘若传到外面,这声誉只怕是保不住了,毕竟人言可畏,若是传得远了,怎么传也那说不准了,人家只会说太夤族勾结妖邪如何如何,七大仙府那帮人一向最容不得的便是这种事,他们又素喜多管闲事,一不留神便惹火上身了……”

    他这些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虽说那七大仙府确实喜欢多管闲事没错,尤其是同妖魔鬼怪有关的闲事,毕竟大家都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这个都不管还能管什么。只不过他们眼下忙着窝里斗狠,自顾不暇,哪里管得着你们?

    不管怎么说,没见到想见的人,我只觉忒也扫兴,对他们讨论的内容也失了兴趣,正打算收了透视眼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开溜,岂料方才闭上眼睛,里面登时传来一声怒喝:“何方宵小!”

    糟糕!

    我暗呼大事不妙,正要施展遁地术从楼上遁到楼下去,这厢念头刚起,还没开始遁,那厢大门已开,哐当声中,一道泰山压顶般的掌力已迎面劈了过来。

    这掌力雄浑霸道,以我而今这副娇弱之躯,决计吃不消,若给打中了,非伤筋动骨不可。我大惊失色,自知没法接招,本想向旁闪避,奈何对方太强,而自己身体里只有在紫留香那处借来的那点点微不足道的灵力,双方差距实在太大,心有余而力不足,我立即给锁住了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掌力拍过来,结结实实吃了这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