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聪明终究难唬敌,修罗场典匣哭断肠
“这么大烟尘,看架势来了不少人啊!这点子王?老三,道上有这号人吗?”刀疤脸满腹狐疑,扭头问一身青袍书生模样的中年人。
“嘶~”
青袍生抚须道:“没听过啊,这塞北大漠哪来三山六洞九窟十八寨?莫不是有诈?”
“敢唬老子,看我去剁了他!”
“大哥别急!这么个瘦猴决计不敢独自喊寨,其中定有猫腻,待我试他一试。”
青袍生抖了抖打满补丁的袍子,驱马上前,抱拳道:“敢问这位小友,靠的是哪座山?走的是哪个洞?坐的又是哪座寨?”
韩典匣闻言心下暗骂:这土匪窝里怎么还有读书人?本想报个长点的名头唬唬人......
心思急转间,忽然黑甲人胸甲上的“织”字一闪而过。
“兄台误会了,在下并非江湖中人,只是将洞窟山寨织成网的手艺人罢了。西山寨也在此网之中,看来马县令并未同你们言明。”韩典匣独独加重了“织”字,一脸神秘的笑道。
青袍生明显一怔,迅速驱马回到刀疤脸身旁,耳语道:“大哥,不太妙,这生瓜蛋子大有来历!”
“哦?什么路数?”
“织网您听过吗,帝国第一谍报机构,手下豢养各类高手,隐匿于大秦民间。这人有官身!还知道我们与马县令的关系!”
“呦!那还真是个扎手的点子!老二,你快回寨让老厨头停手。”刀疤脸满脸不甘,用斩马刀指着一身精肉大秃瓢的二寨主吩咐道。
见贼人动作连连,韩典匣心中大松,看来赌对了,这姓马的狗东西果然与山贼勾结!也得亏土匪窝出了读书人,知道“织网”的名头。
接下来得换着花样拖时间了。
青袍生和刀疤脸嘀咕一阵后,复驱马出阵,抚了抚长须,摆出仙风道骨的架势朗声道:“既是一家人那咱不说两家话,官人您也看到了,我们山寨养这二十来号兄弟殊为不易,还请您给个公道价。”
谁他娘和你们这腌臜货是一家人!看着青袍生堆满皱皮的笑容韩典匣又气又笑。
“哦?公道价?就怕你们有命拿没命花!”
青袍生眯起眼,死死盯着眼前嚣张少年良久。
突然又满脸笑意,伸出三根手指:“一个人一百两,交个朋友可好?”
“五十两!”
“啊!”
青袍生失声尖叫,这小子杀价可忒狠了!
“一百两”
“六十两!”
“九十两!不能低了!”青袍生声音略微颤抖。
“......”
青袍生见对方一言不发,眼神冷冽,便回首与刀疤脸交换眼神。咬牙笑道:“六十两就六十两!你这朋友我西山寨交定了!”
韩典匣嘴角微翘,中川砍王岂是浪得虚名!学着道上的口气回话:“好!爽快!金城这片也就你们称得上好汉!那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韩典匣背过身,偷偷从裤裆暗制的口袋内扯出一袋银钱,一阵心痛:“龟龟,存了二十年就这六十两全部家当......好在这群憨货被唬住了。乡亲们怎么还没到啊!演不下去了......”
“大哥,晚了一步!老厨头已经把那哥两剁了!”大秃瓢返回后急道。
“这可咋整?”刀疤脸急的搓手望向青袍生。
略加思索,青袍生眼露凶光,与刀疤脸窃窃私语。
噗~
嗓眼腥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韩典匣只觉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黄沙之中。
打出生就先天体弱,奔波一天身体几近奔溃,看到贼群中有人去而复返,却没带来人质,他心知大小周与朵妹多半已遭毒手,顿时气血上涌,再也无力支撑。
刀疤脸见状,招呼一声,众贼乌泱泱杀向不远处地上的可怜虫。
两行清泪划过消瘦脸颊落入沙中,迅速蒸发。
五指死死抓地,他满心悔恨,悔不该让大小周孤身赴险,恨自己懦弱百无一用。
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下辈子再也不想做人了,做人好累,做大秦的子民好难活。
圣人说的天下大同好遥远......
暮色中,贼人狰狞面孔近在咫尺,突然一阵笛声传来,显得极为诡异。
一驾巨大黑色马车自韩典匣身后缓缓驶来,马背高坐一青衣女子,女子双脚轻蹬马背,身形一闪如柳叶般飘落众贼马前。
笛声曲调一改悠扬,变的激荡紧张。
锵啷一声!女子宝剑出鞘!
翠玉光华闪烁,青衣女剑客如旋风般划出一条曲线,眨眼间二十来号山贼人仰马翻,无一站立,竟是脚筋皆断!
笛声止,收剑入鞘。
韩典匣没有等来乱刃分身,挣扎起身后被眼前景象惊的面无血色,刀疤脸、青袍生、大秃瓢,所有西山寨的贼人都抱着鲜血直流的脚腕哀嚎阵阵......
惊的不止一人,青衣女剑客转身看到韩典匣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韩典匣看了眼遗世而独立般的女子,心中无比亢奋:“原来这世上真有侠客!还是位女侠!”。
“那女孩还活着。”清冷声音幽幽传来,女子眼神冷漠。
“女孩?”韩典匣闻言精神大振,拔腿疯也般跑向山寨,那速度参加武试长跑怕是直接夺魁。
一进寨门便被得吓魂飞魄散,四具尸体,四颗头颅,其中两颗他认得,大周小周怒目圆睁,眼中看不出一丝死前恐惧。
颤手抱起两颗头颅,他哭的肝颤寸断,胸前被染上两抹血色。
“兄弟,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对不起......”
鼻涕和泪水已难分你我,呜咽之声久久回荡夜空......
“朵妹!朵妹还活着。”韩典匣轻轻放下头颅,嘴中念着朵妹失魂落魄的往后厅摸寻,突然脚底一软摔了一跤,一颗牙齿被实木门槛磕落。
他扶门起身,面无表情,和着血水将牙齿咽进肚里......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发出牢骚。
只见杨骨朵躺在土炕上人事不省,浑身赤裸只盖着一袭青色披风,口中正不断呢喃:“匣哥儿,我肚子好疼,匣哥儿......”
韩典匣颤着手轻轻替女孩捋了捋凌乱的发丝,眼神逐渐凶狠。
附身在女孩耳边低语:“朵妹不怕,等一下哥就带你回家。”
说罢走到厅外拎了把马刀,向寨外缓缓走去。
青袍生忍着剧痛,匍匐到女剑客脚下,嘴中不断讨饶。
看着蛆一样不断在地上挣扎的山贼,韩典匣越走越急,耳畔生风,来到最边上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贼人身旁。
愤然举起马刀,口中大喊:“一!”
不待那人求饶,刀已砍掉了半边脖子,一道热血迸出溅了他一脸,年轻山贼捂着脖子不断抽搐。
韩典匣双眼通红,如坠魔道,举刀复砍,直到山贼手指和人头一并落地。
青衣女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表情平静。
“二!”
“三!”
“......”
“官人!兄弟!爷爷!听我说,听我说啊!这是个误会,是大寨主下令杀的人!”青袍生语无伦次,看到悬在自己头顶渗血的马刀,裆下已是一片泥泞。
刚刚还称兄道弟的白衣少年此时已是杀红眼的恶鬼。
青袍生见对方不为所动又哭丧道:“我早劝大寨主放过那女孩,这该死的刀疤脸色欲熏心!还有......”
“四!”
青袍生头颅应声落下,半张嘴塞满了沙子。
“二十!”
“二十一!”
刀疤脸倒是条汉子,自始至终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瞪着这个屠了自己寨子的少年。
遥远的西方天竺佛经上说,生前杀孽太重,死后要下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儿时听杨先生说过后,抓到屋里扰人的虫子他也只是扔出窗外了事......
一炷香的功夫,原本仓黄沙漠遍地断臂残肢,宛如阿鼻地狱。白袍衣角不断有血珠落下,仿佛刚泡了一场血浴。
了结了二十一条生命,韩典匣缓缓转身,举刀对准青衣女:“山寨内那两贼人也是你杀的?”
“是”
“那你为什么不救下大周小周!”韩典匣面目狰狞怒吼道。
“我为什么要救?”青衣女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哈哈哈!哈哈哈!好个为什么!是啊,是我错了,不该认为所谓的大侠会在乎贱民的死活。”
“那你为什么又要救我!”哐啷一声,实铁马刀脱手落地,韩典匣这才感到手腕剧痛。
“青儿,不得无礼,带典匣兄上来吧。”山口的马车中轻轻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
“抱歉,是在下冒犯了,请公子随我一见主人。”被唤作青儿的女剑客看着眼前之人,眼神复杂。
“公子?真是可笑!长这么大被人叫公子可真膈应。看样子去是死不去也是死!也好,死了下去给兄弟磕头认错!”韩典匣心下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来到巨大马车外,瞬间感到炽热无比,这车内待着的莫不是火神?
“典匣兄,上来吧。”
正犹豫时又听那人召唤。于是不再多想,起身上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黑色火炉,比大名楼的大了好几倍,炉内火舌乱舞,火焰攀满了炉身纹路。
正直三伏,眼前又是这般,韩典匣只觉身在火焰山。
但下一刻,车内同时发出了两声惊讶。
两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一个躺在火炉后,盖着毯子;一个弯腰还未落座,就这么盯着对方,只因他们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