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缝缝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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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乡下娘

    “妈,你又不姓何。”何飞也觉得挺奇怪。女人结婚后,娘家、婆家分得很清楚,不论什么事情,都会想到娘家。

    当她们说起“我家”的时候,往往是指娘家,所谓的扶弟魔,往往就是这样产生的。

    自己小时候,妈妈经常说起,“你们老何家怎么怎么样”、“我们老李家怎么怎么样”。

    但是当了婆婆以后,好像一切全都改变了,自己与曹媛媛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妈妈经常说起,“我们老何家”。

    “怎么了?我在老何家辛苦三十多年了,难道还不算何家的人?我哪点对不起何家了?”妈妈越说越激动。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对何家的贡献居功至伟,没有你,哪有我们的幸福生活。”

    “这还差不多。”

    “但是生小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们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皇帝家,是家,老百姓的家,也是家。没有后人,百年之后,连祭祀的人都没有了。”

    “不还有我吗?”

    “你能长生不老不?你百年之后,又由谁来祭祀呢?”

    “人死如灯灭,有没有人祭祀,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些话,留着跟你爸去说吧。”妈妈说完,带了香烛,领着何飞来到了父亲的坟头。

    今天不是清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但是妈妈觉得儿子在生小孩的问题上,这么顽固,还是要告诉一下地底下的丈夫。

    她是一个传统的妇女,出嫁从夫的思想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一定要禀告死去的丈夫,请他帮忙。

    点燃香烛,妈妈毕恭毕敬地跪在父亲的坟前,把何飞刚刚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说着说着眼泪都流了出来。

    “老头子,我的话,你儿子一点都不听,你有什么想法,就托梦告诉他吧。你如果不说,到时候,我去了那边,你别怪我啊。我反正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你了。”

    听到妈妈这么说,何飞觉得有些心酸。这种传统观念,自己一直是比较鄙夷的,所以才轻易答应了曹媛媛,要成为丁克家庭。

    现在想想,又觉得是不是有些自私,父母一辈子最大的心愿,不是一句“落后观念”就能轻易否定的。

    “妈,你放心了,我会结婚,会生小孩的。”虽然心里还没有完全接受父母的观点,但这个时候,必须说点好话,让妈妈安心了。

    “曹媛媛不让我去捡废品,我能接受,嫌弃我,我也无所谓。我住老家挺好的,熟人也多,田里土里也熟悉。但是不生小孩这个事情,绝对不行。”妈妈站了起来,拍拍膝盖上的泥土,斩钉截铁地说道。

    何飞点点头,没有说话。

    “而且,我觉得你们相互之间有点生疏,话也不多。不像是情侣,倒像是普通的朋友。”

    “妈,你什么意思?难道想要我和曹媛媛分手?”

    “分手也不是不可以。她不愿意结婚,不愿意生小孩,我尊重她的选择,但不能老是这样吊着你啊。如果分手了,在经济上,你吃点亏没有关系,毕竟你是大男人。她跟了你这么些年,也没有享过什么福,也不容易。房子、车子什么的,她想要,都给她,我们老何家,不能亏待她。”

    午饭过后,妈妈带着何飞走了几个关系近一点的亲戚。她逢人就讲儿子是多么的优秀,工作是多么的出色,虽然说得有些夸张,但何飞也没有打断她。

    何飞自己在事业上没有什么野心,但是亲人的期待,却成了他努力工作的重要动力。人这一辈子辛苦奔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让家人生活好一点,让父母为自己骄傲吗?

    一路上,妈妈一直在跟何飞聊天,除了继续劝他赶快结婚生小孩之外,说的全是村里的家长里短,谁家添了新丁,哪个老人去世了,只是那些名字和面孔,何飞已经觉得很是陌生了,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隔阂。

    半夜躺在床上,何飞更觉得对妈妈很是内疚,辗转反侧很久睡不着,只得起身拿起笔写下了几首诗:

    春

    烟雨空濛半入云,浊河新柳任随风;

    孤村野草败垣处,白发盼归又倚门;

    远方哀乐声渐近,临去是否团圆人;

    屋前红桃争其艳,万般似秋却是春。

    夏

    日暮孤峰秀,小燕归斜阳;

    佝偻入农地,芬芳尽稻香;

    竹密风乍起,却以是儿郎;

    摘得三瓜果,梦汝归家尝。

    秋

    冷雨孤身栖老屋,

    蜷曲残梦嫌夜长;

    惟恼无端病痛起,

    欲作家书却言霜。

    冬

    暮雪落冷村,

    寒暑又一年;

    年长忆渐消,

    犹记养儿甜。

    第二天清晨,何飞一觉醒来,发现妈妈已经忙碌一早上了,她在田里土地转了一圈,采了很多蔬菜和水果,把车子塞得满满的,虽然何飞说自己很少做饭,但是妈妈还是不停地往车里塞。

    早饭过后,何飞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陪妈妈聊着天,她不愿意回谷阳,自己也不好强求,只得尽力多陪陪她。

    村里的程疯子正好路过,看到何飞在,他停了下来,站在旁边,听着他们娘俩说话。

    何飞从堂屋里拿出一个小凳子递给他,他却不愿意坐,继续斜靠墙壁,傻傻地看着。

    程疯子平时有些疯癫,有事没事,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些别人不理解的言语,但从来不伤害人,相反,谁家里有个红白喜事的,他都会去帮忙,而且从来不要报酬,只要有口饭吃就可以了。

    他从小就对何飞高看一眼,说他是读书人,是文曲星下凡,以后一定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

    何飞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大家口中的守村人,似乎每个村子都有一个类似的人。

    甚至有人说,他们是来人间进行苦修的,能够为村子消灾挡难,将所有的噩运挡在自己身上。

    “儿子,你坐一下,我去村子里,买几个鸡蛋回来,让你带回去。”见何飞没有说话,妈妈起身了。

    “不用了,真的,你不在家,我们一般不做饭。”

    “不行,一定要带的,空闲时候,还是要做做饭,天天在外面吃也不好。”妈妈说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