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江陵府内的史家那是门庭若市，前来求见、送礼的官员、豪绅和儒士络绎不绝，他们的马匹车轿把道路都给堵塞。

    找他的人统统得预约，若无预约，那根本不可能见到此间的主人。

    此间的主人史嵩之为右丞相兼枢密使，督视两淮、四川、京湖军马，等于是朝廷“使相”，即以宰相头衔出外主持军务，非同小可。

    这天上午，江陵府民众看到上百军兵的人马护着大批的箱子前往史相府。

    箱子散发出浓郁的腊味和咸菜味，说是土产。

    这批军兵，一身发达肌肉，格外的凶悍，特别地有精神，一看就知道是外镇强军。

    哦，那是四川顺庆府孟七郎的队伍。

    生辰纲！

    屠龙少年，活成了恶龙，到得史嵩之的生日，孟之祥也给史嵩之送生辰纲了！

    《水浒传》里梁中书搜括民脂民膏给其岳丈蔡京送生日礼物，为生辰纲。杨志为梁中书送生辰纲，结果被晁盖七人智取的故事那是脍炙人口。

    现在孟之祥派出孟之璋、羊牧劳督阵，来给“恩相”史嵩之奉上大礼。

    有自己水师方便许多，水师带着人货从嘉陵江下，加上有孟之璋、羊牧劳两员大将护送，直入长江，到江陵府，方便快捷，没有事情发生。

    更没有什么打脸的事情，车队一到达史府就被开门迎入，史府的长史、管家全都在门口接应，殷勤慰劳孟之璋、羊牧劳。

    不仅仅是孟之祥得史嵩之赐字，视为子侄辈的原因。

    固然孟氏靠史嵩之撑腰，但史嵩之能在朝中说话那么地响亮，官家得笼络他，台谏弹劾他不入，何尝不是因为他控制着孟氏的军队，有孟氏军队在外为奥援，里应外合，朝廷不得不给他面子。

    目前史嵩之对孟氏有恩无咎，孟氏掌军的两叔侄对于史嵩之是非常听话的，一旦朝廷恶了史嵩之，他一纸书信寄出去，唆使两孟闹起事来，偏生得他们掌握的军队是天下有数的强军，朝廷将有大麻烦。

    史嵩之会做人，也给他们面子，接见了相当于正九品的孟之璋、羊牧劳这等小官。

    在史府花厅，这是接见亲戚和熟人的地方，孟之璋、羊牧劳向史嵩之行军礼，不必下跪，还得以赐座，当然他们只敢挨了半边屁股坐下。

    孟之璋向史嵩之转述了孟之祥的请安之意，奉上孟之祥的请安书柬和礼单。

    史嵩之给足他们的面子，当场拆信来看，嘉奖道：“七郎为国尽忠出力，其心可嘉！”

    礼单上明面写送的是腊肠、腊肉、臊子等些许土物。

    背面则写着送上金、银、铜钱、珠宝、丝绸、皮料、香料等物，价值十万贯。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算起来大概得抵八千万软妹币！（注1）

    史嵩之先是微笑道：“七郎家中制的腊肠、腊肉、臊子皆是市面上好物，本相府中做饭，也都常用，味道相当不错！”

    孟之璋恭敬道：“小的代七哥谢恩相赏识！”

    本来孟之璋没资格说“恩相”的，他是孟之祥的兄弟，这才得说。

    “就连本相府中用的盐，也是七郎家中制的盐哪！”史嵩之再笑道：“七郎家里的盐，可是行销大江南北啊。”

    孟之璋赶紧道：“还请恩相海涵。”

    无外人在场，史嵩之挑明了孟之祥贩卖私盐的事实，须瞒不过世人的眼光，要不是有他的包庇，孟之祥早就被执了！

    如今孟之祥的私盐生意做得相当红火，呈行销四川、京湖（湖南湖北）之势。

    道理很简单，长江水运太方便了！

    相比之下，原本输送京湖的两淮官盐的运输处于严重不利地步。

    且话说回来，史嵩之支持孟之祥贩卖私盐，主要是战乱期间，官府不得不默认私盐合法化。

    由于战乱，四川、京湖不少地区很难能够拿到官盐，但是食盐又是生活中最必不可少的一味调味，因此只能默认四川私盐的发展是合法的。

    自古以来，随着官盐的发展，私盐就是如影随形，只是泛滥或者不泛滥的问题，而现在给了四川私盐开始泛滥一个重要的历史机遇。鞑军攻势之猛，直接干扰了湖南湖北两地的食盐供给。

    之前川盐不得出省，京湖地区由淮盐供应，现在两淮官盐输送不过来，所以不得已才求助了四川私盐。

    孟之祥促进食盐开采的技术进步，生产率大大提高，获得食盐的成本降低后，定价也可以尽可能地降低，这样一来，淮盐盐贩的优势就没有了，更多的人会选择四川的私盐供给，这也给四川私盐泛滥提供了大量的需求。

    况且，两淮是郑清之、赵葵赵范的老巢，大家都卖盐，史嵩之会偏向哪一边就是很明摆的事情了。

    有了他的支持，孟之祥在四川和京湖贩卖私盐顺风顺水，大获其利，他才能豪气地给史嵩之奉上了十万贯的生辰纲。

    这钱没有白花，史嵩之很客气，与孟之璋、羊牧劳述话，一般人可得不到史相公这么好的待遇！

    听闻羊牧劳是前蒙古人投降孟之祥，现任青居军统制官，且战功彪炳，史嵩之点头赞许道：“不拘一格用人才，本相为人处事，先讲品德，再论功绩，孟七郎可谓是学到家了！”

    “那是恩相教导有方！”孟之璋赶紧道。

    史嵩之说得高了兴，大骂郑清之鼠目寸光，当初要是招降了汪世显多好，就不会闹出汪世显入蜀之事了。

    孟之璋只得唯唯。

    史嵩之叮嘱孟之璋去转告孟之祥要忠心为国，努力办差，早日把鞑子赶出四川，为朝廷做出大贡献。

    如此就结束了这次会见，留客在府中吃个便饭，史嵩之叫来家中一个族人相陪，给足了孟氏的面子。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打着孟氏旗号的商船行驶四川和京湖，甚至直达建康府（不入临安府，给朝廷一个面子），谁都不敢查他们。

    孟之祥是大干快上，不仅自己制盐，还收购他人的食盐，着力倾销四川和京湖，获利巨万！

    对于这样的私盐大鳄，朝廷不仅不处罚他，还给他封赏，他现在的官衔为：

    顺庆府都统制、权知顺庆府、湖州防御使，27级的中侍郎，还有一个头衔是营田大使。

    这种兼职，就是方便孟之祥开展屯田和经营，解决军队的后勤供应问题。

    如此便宜孟之祥，正是史嵩之的保奏，朝廷不得不给右丞相的面子，捏着鼻子认了！

    ……

    注1：十万贯价值软妹币7700万元，网上有说明，文字较长，就不复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