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不错？

    “啊嗷呜——”

    ……

    这不是我叫的啊？

    可是为什么是我的声音呢？

    族群中有和我叫声相似的同伴吗？没有吧。

    我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伴随着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一只白色的狼跑到了我的面前。

    “啊嗷呜——！”

    刚一见面，它就朝我怒吼了起来。

    “啊嗷呜——！”

    我不甘示弱，吼了回去。

    随后，我们同时向对方扑了过去。

    “喀铛！”

    我们的牙齿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然后又快速分开，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咬去。

    “喀铛！”

    我们都咬空了，无奈只好分别后退一步，准备向前冲刺。

    ……

    扭打了好一阵子之后，我们分别都受了些伤，但完全没比出个孰强孰弱来。

    “啊嗷呜……”

    稍稍喘了口气之后，我们再次扭打了起来。

    看样子，我的状态稍微好那么一点，我在它身上留下的牙印和爪痕要稍微多一些。

    而它的速度也有了下滑的迹象。

    “这么下去，我会赢。”

    身体还在凭本能战斗着的时候，我的脑中闪过了这么一丝念头。

    “嗷嗷嗷啊啊啊——！”

    是白狼的声音。

    只见白狼突然急剧退后了一步。

    然后，白狼的两个前肢离开了地面，稳稳地用两只脚站了起来，就好像它的前肢不是脚，而是两脚生物的手那样。

    白狼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扁平状的物体，它把这个物体绑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用我无法理解的方式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摇晃起来有声音的东西，从里面倒出了一点液体在嘴里。

    随着白狼吞咽的动作，它身上的伤痕渐渐消失了。

    白狼又拿出了一根长长的、反着光的奇怪棍子，双手握住一段，向我挥来。

    我往后一跳，只见这根棍子轻松的让地上的草从中间断开。

    我不由得一个寒颤。

    直觉告诉我，如果这跟棍子落到我身上，会比任何狼产生的咬痕和爪痕都要严重。

    眼前的白狼，到底是什么……

    我朝着白狼一跃而起，打算把它扑倒。

    狼不是完全不能两脚站立，但是一定不会在战斗中两脚站立——毕竟，一旦被向后扑倒，这就意味着咽喉完全暴露在对手的嘴下。

    只要能接触得到，咽喉从来都是任何生物最大的弱点。

    “咣！”

    迎接我的，并不是白狼的咽喉，而是我左肩上的一道伤口。

    “呜……”

    我感受到了伤口的疼痛，嘀咕了一声。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狼身上传来有些熟悉的味道。

    我的味道，我的血液的味道。

    白狼面无表情地抬气爪子擦了擦棍子上的血，随后，棍子便再次挥舞过来。

    适应了新伤口的疼痛之后，我立即躲开，却仍旧被那根棍子碰到。

    “咔！”

    我的左前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让这条腿无法再支撑我的重量。

    但是，这也是机会！

    白狼似乎无法马上把棍子重新抬起来，趁着这个机会，我朝着白狼的侧面撞去，将它撞倒在了地面。

    这便是一个小小失误的代价。

    白狼的咽喉已经近在咫尺，只需要我一口咬下。

    然而……

    “噗呲！”

    最先感受到疼痛的，却是我。

    一根又短又尖的棍子，停在了我的左肩上。

    我一口咬空，没有咬在白狼的咽喉上，而仅仅是咬在了白狼的肩膀上。

    肩膀就肩膀吧！

    我随机应变，顺势加大了咬合力。

    白狼另一边的前爪搭在了我肩膀的棍子上，狠狠往下压。

    “呲啦——”

    疼痛本能的让我想要松口。

    可是，一旦松口，迎接我的必然是终结。

    我只得与刻骨的疼痛作对，更加用力的咬下去。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嘎嘣！”

    一声脆响，打破了这片静止的时空。

    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但是，两只狼各失去了一只前肢，剧痛让他们双双无法动弹。

    过了不知多久之后，我用另一只前肢，艰难地把嘴从白狼破碎的肩膀上拔下来。

    然后，缓缓把牙齿凑到白狼的咽喉上。

    大概，我赢了吧。

    ……

    “咕噜！”

    细微，但又十分清晰的一声吞咽。

    我的身体突然被掀飞，倒在一旁。

    艰难起身之际，我看到了仰坐在前方的白狼，仅剩的一只前肢上抓着半截植物，鼻血缓缓流下。

    还没往前走，白狼的肩膀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

    不一会儿，刚才的一切，对于白狼来说，就仿佛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稍稍活动了下筋骨的白狼缓缓拾起地上那长长的带着刃的棍子，朝我走来。

    用的还是不会有狼使用的两脚站立的走姿。

    白狼把棍子伸到我的脖子底下，轻轻向上一抬。

    我的身子一软，意识马上变得朦朦胧胧。

    我输了。

    ……

    我输了？

    看来，总算还是有这么一天啊……

    哪怕是头狼，也不可能是无可取代的吧。

    那只白狼大概要成为族群新的头狼了。

    而我，只会作为战败者消散在历史中。

    不甘心，但规则便是如此。

    是啊，真不甘心啊。

    ……

    不，我是真的不甘心！

    我就这么输了？

    被用着奇怪战斗方式的白狼，靠着作弊般的恢复能力打败了？

    这根本不能算数！

    “嗷嗷嗷啊啊啊——！”

    我愤怒地吼了出来，响彻整片丛林。

    一股温暖的力量，顿时传递到了我的全身。

    因为受伤而近乎失去知觉的前肢，也突然能够脚踏实地了。

    “嗷嗷嗷啊啊啊——！”

    我再次怒吼。

    我全身的伤口缓缓消失，而我的力量也突然又壮大了几分。

    “咚！”

    我狠狠地撞向了白狼，把惊讶得不知所措的白狼撞飞了好几米远。

    我冲了上去，一只前肢压在白狼的肚子上，白狼发出的痛苦的叫声。

    白狼试图用短棍子扎我的行径也被我看破，“咔”的一声，那根棍子便被我咬住，扔到了一边。

    这下，纵使白狼如何挣扎，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了。

    简单几次尝试之后，白狼的咽喉便已经被夹在我的上下颚之间。

    这次，我真的赢了。

    我慢慢加大了咬合的力度，牙齿也开始感受到一些穿刺。

    似乎发现已经无力回天，白狼也停止了抵抗，静静等待着终结的到来。

    我咬得十分慢，十分十分的慢……

    ……

    不知道为什么，我咬不下去。

    别说咽喉，就算是把整个脖子咬断，我都能做到。

    但是，在牙齿顶到白狼的皮肤上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就不愿意继续咬下去了。

    而战斗的本能，也让我无法把嘴松开。

    于是，我和白狼就这么静静地僵持了好一会儿。

    我和白狼都没有受伤，也都没有昏迷，但是我们都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无非是两个选择。

    克服冥冥中的不愿，狠狠咬下去，了结这场战斗。

    或者克服战斗的本能，放开白狼，让自己陷入劣势之中。

    ……到底应该怎么选？

    ……

    ……到底为什么要选？

    犹豫之间，我发现了一丝异样。

    狼会选择放弃与竞争对手的争斗吗？

    狼会选择自甘陷入劣势吗？

    为什么会存在第二个选项？

    明明只要咬下去，就结束了啊？

    难道……

    ……

    我不是狼？

    我的脑中悄然多出一些记忆。

    这些记忆明显属于我，但又不是我。

    准确来说，这是我的记忆，但不是狼的记忆。

    记忆中的“我”，似乎是一种擅长两脚站立、使用各种奇怪的东西来战斗的生物。

    ……就像眼前的白狼那样。

    而这些记忆，也像眼前的白狼那样，想要占据我的脑海，把我原本的记忆蚕食掉。

    新的记忆越发清晰，旧的记忆越发模糊。

    一时间，我的脑中充斥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而且两种记忆对于我而言都同样真实。

    这两种记忆逐渐断断续续地拼凑在了一起，但又十分连贯。

    我也彻底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狼还是人了。

    ……

    人？

    为什么我会知道另一段记忆中的我，是一种叫“人”的生物？

    “轰！”

    我的脑袋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

    我突然想起了一切。

    我也突然知道了真相。

    ……

    重新回过神来，我的牙齿依旧牢牢锁定在白狼的咽喉上。

    而白狼依旧面无表情地静静等待着我的结论。

    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我刚刚做了什么？

    白狼刚刚做了什么？

    我曾经对狼做了什么？

    我曾经做了什么？

    我的记忆突然和我成为狼的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一一对应了起来，让我十分的不舒服。

    明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但为什么一切都显得有些过分呢？

    ……

    静静冥思数秒之后，我缓缓的张开了嘴。

    我缓缓两脚站立起来，艰难地驱使着平衡。

    白狼也缓缓两脚站立起来，面无表情地和我四目相视。

    我摇了摇头，伸出双爪，和白狼拥抱在了一起。

    白狼的身型渐渐缩小，化为一颗白珠，静静地躺在了我的爪间。

    我把白珠凑到眼前。

    “嘭！”

    白珠化为白雾，被我吸收进了体内。

    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暖流，充斥着我的全身。

    我缓缓放下前肢，蹲坐在空旷的丛林开阔处。

    “真的是个可怕的梦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