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启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先摸摸重见光明的右眼，又将左手拿到眼前：握拳，张开。没有任何疼痛或者不适。

    再摸摸身上，碎屑的血痂应手而落，受到拷问而留下的伤口已经彻底恢复，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他甚至发现，自己的精力都得到了一定的恢复，虽没有抹除所有的疲惫，但却让他能够支撑着自己，不至于一头栽倒在什么地方，睡个昏天黑地。

    “谢谢你，梅拉妮雅。”姜启诚挚地道谢。

    梅拉妮雅摆手：“举手之劳。我们的交谈可以稍后进行，现在我要先处理正事。”

    灰鸦扑棱棱飞起来，落在了姜启肩膀上。姜启侧头和它对视一眼：“也谢谢你，灰鸦。”

    灰鸦用鸟喙在姜启脸上蹭了蹭。

    梅拉妮雅开始做她的正事。她向犹如被按下暂停键的考克斯伸出手去，抓在他肩膀之上。对于考克斯来说，他的时间重新开始流淌：手枪落在地上，飞刀继续带出音爆，深深地钉入墙内。

    但考克斯的脸上的狰狞却在这一刻变为了惊恐：在他的感知中，原本在他面前的女人，转瞬就站到了他的身边。

    考克斯立刻明白，这女人是一个远比自己更强的超凡者。

    他立刻想要逃走，却发现身体一动都不能动。不仅如此，随着女人抓住他肩膀的右手用力扣紧，一道道黑色烟索从他体内蔓延而出，将他捆绑起来。

    梅拉妮雅伸手到脖颈处，扯断了一串项链，将一把珍珠挥洒出去。一个个血红的影子从考克斯身体中渗出，迎向珍珠，化作了一个个血红色的、犹如人类的幻影，对着考克斯做出无声的咆哮。

    “那家伙体内……怎么可能有怨灵？”姜启不可置信。

    “考克斯是一个罪业信徒，他们用邪恶的仪式，将受难者的灵魂囚禁在身体之中，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灰鸦为他解释。

    考克斯已经愣住了，极端的惊讶和恐惧在他脸上轮流闪过。他想要出声说话，却烟索直接封住他的嘴巴。

    梅拉妮雅抬起右手，手心再次绽放出光芒。不过却不再是温暖的金光，而是不祥的猩红。

    “罪业的信徒，”梅拉妮雅对考克斯冷声宣判，“我受苦难者的央告而来，我将审判你的罪业。”

    她将泛着血光的右手按在考克斯的额头上。

    一阵圣洁、庄严的颂歌蓦然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狰狞的嘶吼与凄厉的惨嚎。

    考克斯脚下的地板泛出血色，越来越浓艳，越来越黏稠，形成一方血池。颂歌、嘶吼和惨叫就从血池中传出来。

    姜启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怨灵们似乎发出了欢呼，它们钻入血池，片刻后就再次出现，却似乎已经凝聚了实体！它们伸出畸形的双臂，抓住考克斯，将他向血池中拽去。

    考克斯整张脸都惊恐地扭曲着。他拼命扭动身体，但却无法摆脱烟索的捆缚。更多的嶙峋、扭曲的手臂从血池中探出，利爪般的手指紧扣入他的身体，拖着他向血池沉下去。

    在最后一刻，考克斯拼命扬起了脑袋，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疯狂地向四周张望。但几只皮贴骨的猩红手掌抓在了他脸上，猛然一拽，考克斯就彻底消失在血池之中。

    所有的喧闹、颂歌和呼喊一瞬间消失，血池渐渐散去，重新显露出光滑的石砖地板。室内一切如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好似一场惊人的虚拟投影秀。

    问题在于，这里真真切切地少了一个人。

    “你做了什么？”过了几秒钟，姜启声音干涩地开口问道。

    梅拉妮雅转身面对他：“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赛斯·考克斯被投入了罪狱，他将承受极端苦痛的折磨，直到永远。”

    这个答案着实超出姜启的认知：“罪狱？地狱？”

    “没有太大的差别。这些罪人将受到惩罚，即使死亡也不会改变。”梅拉妮雅用一张手绢擦手，“我对你说过：断罪者为无辜的死难者复仇，向罪人讨还血债、清算罪业。对于罪人来说，我们是警探、是法官，也是他们的典狱官和刽子手。”

    姜启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很像蝙蝠侠。”

    梅拉妮雅扔下手绢，“如果世界上真有一个布鲁斯·韦恩，他一定是个断罪者。”

    姜启揉揉额头：“那么，我之前完成的那些任务，我好像并没有……”他做了一个抬手按下的手势，“进行你那样的……仪式？”

    “断罪审判。”灰鸦在他肩头插嘴说道。

    “好吧，断罪审判。”姜启说。

    梅拉妮雅摇摇头：“对于普通的罪人，死亡就是对他们罪恶的清算。只有罪业信徒，才需要得到断罪审判。”

    “罪业信徒又是什么？”姜启终于提出了这个问题。

    “一群以犯罪为追求，并从犯罪中获得力量的邪恶之徒。当你成为真正的断罪者之后，你会知道的。”梅拉妮雅简单地说道，看得出他已经有些厌倦了不断的解释。

    她望着姜启，“姜，现在你知道，你卷入到了一个你并没有能力涉足的事件中。受祝会，就是由一群罪业信徒组成的犯罪集团。既然你惹上了他们，从今往后，你就必须更加谨慎小心。”

    “我不怕他们。”姜启心中的怒焰仍在燃烧。

    “然后下次再让我找梅拉妮雅救你？”灰鸦眨眨眼，闪过的瞬膜像极了白眼，“白骑士是一个A阶的超凡者。而你？你连超凡的边儿都没碰到，对付E阶的超凡者都磕磕绊绊。”

    姜启被灰鸦憋住了，他无法反驳。

    根据能力强弱，超凡者被分为若干阶级：从最低的E阶，到最高的SS阶。像姜启曾经对付的那个可以肉身生抗子弹的黑帮小头目，就是一个E阶的超凡者。也正如灰鸦所说，现在的姜启，对付那家伙着实费了些手段。

    梅拉妮雅安慰姜启：“任何人都是从弱小走向强大。”

    姜启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确可以从通过断罪者得到某些助力，快速变得强大起来。

    但他也清楚：在这个世界，除了几位至亲，以及那位女孩之外，就没有人会给予他不求回报的帮助。

    那些人，现在都离去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毫无牵挂地踏上复仇之路。

    至于断罪者的帮助，也不是毫无代价。断罪者给予他的每一份源质，都是他在黑暗中清算罪恶的报酬。

    事实上，如果真的要加入断罪者，姜启还可能付出更多。

    第一次见到梅拉妮雅的时候，这女人就坦诚地告诉他：“成为一个断罪者，你的身体可能受到残酷的折磨，你的内心可能陷入困惑，极端的情况下，你甚至可能否定自我。总而言之，你可能会失去作为一个人类所应该享有的一切。这可比死亡残酷百倍。”

    可姜启不在乎。

    只要能够复仇，他不在乎什么危险。

    只要能够复仇，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可以做任何事。

    哪怕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