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葬2019
繁体版

六十七

    “父亲的提议,我应声答应了。回到家里,少了一些人气,大概是不经常住吧。父亲说母亲有课,就没回来了。一直以来,对于父母亲我是很理解的,但此时内心有些不悦。第二天天还没亮,父亲就出门了。因为在他关上门时我就被惊醒了。大概过了很长时间,他发来短信说他回去上班了,让我别忘了吃饭。我随即回复他了。我还在被窝里想着这几天该怎么安排时,手机铃声响起来了。原来是最后一个带教老师。简单地寒暄之后,他说他过一段时间来这边旅游,让我给他带带路。我欣然地答应了。可能是实在找不到话题了,就结束了这次通话。这项任务对于路痴的我绝对比做实验还难,我开始在房间里翻找上学时买的本市地图。我生来喜欢把相近的物品摆在一起,我才拨开几本书,还算崭新的地图出现在眼前。上面画圈圈的墨迹依然清晰可见。那时父亲因工作不顺,带着母亲来这里散心,正赶上了清明节假日。想来在那以后我一直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缺席去给祖父祖母扫墓。惭愧感驱使我走到爷爷奶奶的遗像前,看着慈祥的画中人,思念之情填满心房。当客厅的光线渐渐暗淡,窗外华灯初上时,我才想起要去开灯。这时,手机响了,原来是母亲呀。她说她有个同事的小孩跟我年龄相仿,他明天出差回来,你俩正好都有时间,见见面。我有些气愤地拒绝这个安排。电话那头的母亲显然生气了,因为这么大年龄还是孤家寡人,明确命令她明天一定去。母亲的强硬态度着实让我既吃惊又生气。还没等自己反抗,早已挂断通话,发来一条短信。信息内容大致是她明天见面时间和地址,而且是必须服从。隔天,我还是遵从母亲的指令,按时找到地方,谁知道对方足足让我等了一个小时。这个朋友的儿子有些胖,性格内敛,不善言辞。在相互报出各自基本信息后,都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我主动找话题,他才开口。他很少问我,只是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就这样吃完了这餐饭。分开时,他突然显得很热情,说是下次再约。我含糊地应和他。回到家后,就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是对方很满意,想知道我的答案。我直接拒绝了。母亲没听完我的解释,声音拔高地批评我的不是。等她说的差不多后,直接挂了我的电话。我苦涩地笑了笑。因为前天晚上看书到凌晨,当手机铃声响起时,已经是中午了,父亲直接让我明天独自回老家,他们今天回去准备下,话传达完,就挂了。我也完全清醒了。我在想回去的路线,我在想我能找到家的位置吗?我还在想我能记起多少。当晚梦里自己仿佛回到了故乡,一个人走在田埂上,在辽阔的田地中只看见三三两两的人们在弯腰劳动。我自问自己来做什么?一个激灵,原来是叫爷爷回家吃饭。我向第一个人影快速奔去。还没靠近,就察觉到自己弄错了。我不得不加快速度,因为担心饭菜会变凉。这人的身影跟祖父如此的相似,瘦削、挺拔。我兴奋地张口喊了一声,本想再多叫几句,等那人拿下头上的帽子时,才发现认错人了。我羞愧地低头往前跑,也许很长时间没锻炼了,有些气喘吁吁。只见那人一直低头翻耕着土壤,而且有点佝偻着背,这绝对不是,我直接经过那人向下一个人赶去。好像是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木子,这是去哪?’。我停住脚步,转身看向那个有点驼背的人。可那人却消失不见,不仅是他,连刚刚遇到的两人也不见了。我突然惊醒了。说来也巧合,预定的闹钟跟随之响起。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在乘车、换乘中度过。最后县城的公交车把我带到了镇上的站牌那,这里依然上演着曾今的繁华,人们站在商店门口跟着店家讨价还价。没人搭理我这个行人,我顺着记忆往前走,在我眼前的是一座与对岸相连的桥。设计者有心了,虽然是钢筋混凝土做的,路面是平坦的,桥底做了数个拱圈,有一条小船正穿过拱门下。我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往前走,既有激动又有胆怯。这复杂的情绪充满着心里,直到走完这座桥。我加快了速度,因为我看见了祖父的家。每经过一户人家门口,脑海中都闪现出当年祖父或是祖母与之交谈的画面。可如今,不是紧闭的大门,亦或是陌生人站在那,同时上下打量我。靠近家门口时,传来父亲的声音。我一踏进,正好与母亲对视上。她热情地询问我可饿了,可累着了。我还没反应过来,父亲与跟他交谈的人交代几句,就走到我们面前,说是去扫墓。只见父亲开着车,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目的地。下车的那一瞬间,看着那满山的一座座坟头,想着埋葬在此的先人与陌生人,泪流不止。我跟在父亲的后面,他的手中拿着祭品。这里也别样的热闹,我们所经过的都有世人拜祭过,祭品摆满周边,还能看到被留在土壤里一半的荆棘和树根。我们沿着这个山路一圈一圈地走着,直到我们面前出现几座坟头,已是遍布杂草,父亲停住了。我眯着眼睛看着墓碑中刻的字,终于发现了熟悉的人名,我才安下心,并佩服父亲。我们先清理了这些野草,父亲用提前准备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把先人的墓碑上的灰尘擦了一遍。然后,我们跪下来,摆上祭品,点起香,向故人唠叨唠叨,且把杯子中装满的酒洒在大地上,然后俯首跪拜三次,把香插在土壤里,起身再双手合掌放在胸前,屈身拜了三次。我们驻足几分钟后,父亲才抬起脚,然后一起离开。我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曾经咨询过祖父的那座坟头,那里的草木生的更茂盛了,几乎被包裹。”白色粉粒已是声音沙哑,哽咽不能语,努力尝试几次失败后才不再勉强,泪水像开闸的洪水,倾泻千里。流经各处的鱼儿们不得不品尝这咸味更重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