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先生，你想吃点什么？”

    二等舱餐厅里，斯派斯和杰克共坐在一张方桌上，斯派斯语气轻松地问到。

    杰克解开领口扣子，随口说道：“我还不清楚这里有什么吃的呢，斯派斯先生有推荐吗？”

    斯派斯将背靠在椅子上，说：“当然有，在我看来薄荷果冻春羊肉味道就很不错，如果杰克先生感兴趣的话，待会可以点一份试试。”

    说完，斯派斯对拿着笔和便签本的服务生吩咐道：“侍者，麻烦拿一份菜单给这位先生。”

    “没问题，先生。”

    穿着白色衬衫制度的服务生点头应下了斯派斯的要求，不一会，一本菜单就递到了杰克的手上。

    “杰克先生，你先看看吧。”斯派斯·勒杰说到。

    “嗯。”

    杰克用鼻子嗯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翻阅起手中的菜单。不过，只是稍微翻阅了一下，杰克就有些咂舌。

    因为这上面的食物与三等舱餐厅的食物比起来，丰富了不止一星半点——光是晚餐的主食就有十种之多，至于配菜，更是高达三十多种。

    丰富的菜单让杰克挑花了眼，所以在稍微考虑了一段时间后，杰克放下菜单，苦笑道：“我还是照着斯派斯先生的推荐来吧，这上面的菜品太多了。”

    “明智的选择，杰克先生。”斯派斯笑着夸奖了杰克一句，他现在对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欣赏了。

    毕竟通常在陌生的环境下，人的反应总是有些不及时，往往会做出一些错误的举动。而这位名叫杰克的年轻人，除了在刚进餐厅时有些局促外，表现得都很好。

    斯派斯对服务生吩咐到：“两份薄荷果冻春羊肉，配菜的话，要洋葱，卷心菜……”

    服务生将斯派斯的要求全部记录在了便签本上，便往后厨走去，按照规定，他要将客人的所有要求告知主厨，以便客人能享受到最好的用餐体验。

    打发走服务生后，斯派斯笑着问道：“杰克先生是哪里人？”

    虽然他昨天已经调查过一遍了，但能当面确认一下也不错，因为临时打听出来的消息，往往不怎么靠谱。而且，今天早上卡尔的表现让他对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产生了怀疑。

    “我来自威斯康星，斯派斯先生可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她在星条国。”

    杰克回答得很自然，面对一个贵族管家，他没必要隐藏自己的来历。毕竟只要对方想，自己所有的资料都会在短时间内摆在对方面前。

    “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威斯康星，星条国第三十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威斯康星的位置大概是在苏必利尔湖东南，密歇根湖以西吧？”

    “是的，你说的一点没错。”

    “哈哈，看来我还不算太老。我年轻的时候，曾在美国游历过一段时间，认识了许多人，也结交了不少朋友…”斯派斯说着，表情莫名有些怀念。

    杰克恭维到：“那斯派斯先生不妨和我说说你以前的经历，我的朋友们都说我是个合格的听众。”

    已经不再年轻的斯派斯有些意动，但很快他就想起了先前自己的打算，于是意兴阑珊地摆手，说道：“算了，哪有主人冷落客人的道理？还是杰克先生你先说说自己的经历吧，我想听听你们这一辈人与我们那一辈人在经历上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既然斯派斯先生有兴趣，那我就简单说一下吧。”杰克应下了斯派斯·勒杰的请求，然后从自己的童年说起，直到前不久在码头赢得了泰坦尼克号三等舱的船票，登上泰坦尼克号的事。

    “杰克先生的经历还真是精彩……”斯派斯·勒杰轻轻地鼓了两下掌，眼神充满欣赏：“不知道杰克先生有没有兴趣来霍克利家族任职？”

    杰克闻言有些呆愣：“霍克利家族、任职？”

    “是的。”斯派斯点头，确认了自己先前的说法，“相信杰克先生已经看出来了，我现在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精力也比不上从前，估计再过几年就没法继续为霍克利家族服务。所以，我想在我离开霍克利家族之前，找到一个合适的接班人……”

    “可我没受过专业训练，怕是接不了斯派斯先生你的班。”杰克婉拒到，他才不会为那个鼻孔朝天，高傲至极的男人工作。

    “杰克先生，你先不要忙着拒绝。”斯派斯拿起高脚杯轻轻晃荡，让红酒与杯壁碰撞。

    “你的生活并不富裕，不是吗？在我看来，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钱人，另一种是穷人。而现在，杰克先生你就属于穷人。”

    杰克的手悄然攥紧，斯派斯注意到了这点，他继续说道：“我并不是在刻意贬低你，更没有在侮辱你，杰克先生。我只是在阐述事实，一个残忍至极的事实。”

    “我和你都是穷人！我想你是明白这一点的。因为我能从你的眼中看到不甘，但你要知道在资本的时代下，穷意味着一无所有。”

    “在外漂泊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杰克先生。虽然在刚才的故事里你没说，但是我都知道。因为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段过来的。”

    “我懂得你的一切！”

    “所以，好好考虑一下吧。杰克先生，哪怕你只是在霍克利家族待上一段时间，为自己积累一些独立的本钱……”

    “这都比你在外面四处漂泊，朝不保夕要好得多。你有救露丝小姐的功劳在，相信我，卡尔先生是不会亏待你的。”

    斯派斯·勒杰激动的说着，他想说服杰克加入霍克利家族，接自己的班。斯派斯·勒杰的言语如同利剑，深深地刺入杰克的心脏。

    让他迷茫，使他动摇。

    “看来你明白了。”

    斯派斯·勒杰一直关注着杰克的表现，见他沉默不语，就停了下来，没有乘胜追击。

    人老成精的斯派斯·勒杰心里清楚，一味地逼迫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需要像钓鱼那样放长线。

    见服务生端着食物向他们走来，斯派斯顺势说到：“杰克先生，先用餐吧。我的提议，稍后再考虑也不迟。”

    “嗯，好。”杰克的回答有些失魂落魄，刚才斯派斯·勒杰的一番话无疑是正中要害。

    自从十五岁离开家乡后，他一直是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虽然他生性乐观，为人善良，还有一手素描的本事，但这些对改变他的生存境遇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没人欣赏他的画作，或者说得更为准确一点，没有哪位上流社会人士欣赏他的画作，且愿意掏钱买他的画。

    这对自诩为“画家”的杰克来说，无疑是种挫败。而今天，斯派斯·勒杰更是狠狠地撕下来他的尊严，扔在地上狠狠践踏。

    按理说他应该很愤怒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愤怒不起来。也许是因为斯派斯·勒杰那句“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段过来的”让他有了共情……

    杰克吃着据说很好吃的羊肉，但他只觉味同嚼蜡。

    在斯派斯·勒杰背着卡尔偷偷拉人入伙的时候，卡尔也没闲着。他正在和露丝说话，顺便把海洋之心戴在露丝美颈上。

    头等舱，露丝的卧室，柔和昏暗的灯光下，露丝坐在梳妆台前，面对镜子出神。

    她把手中的小化妆鏡放在桌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刚才的一幕重又浮现眼前：自杀的念头，跳海前的恐惧，杰克的出现，海水到底有多冷？要是没有杰克，自己早已掉到大海喂鱼了……

    门开了，露丝从镜子里看到了卡尔。

    “我知道你不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打算把这礼物留到下周订婚典礼上才送给你的，但我想今晚就送给你，表示我对你的感情。”

    卡尔站在身后，打开一个精致的蓝丝绒盆，一串镶着心形蓝色大钻石的项链展现在露丝面前。

    “这是？……”

    露丝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喜，只是有些奇怪。

    “对，是钻石，56克拉的。”卡尔边说边将项链对着镜子给露丝带上，项链光彩夺目，发出点点的闪光。

    “路易十六曾经收藏过它，被称为‘海洋之心’。”

    卡尔讲述着钻石的故事，语气得意。

    “海洋之心？……真是神奇啊!”露丝对这个名字倒是产生了兴趣。

    “这钻石是给王室戴的，露丝，我们也像王室一样，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拒绝我，我永远也不会拒绝你。”卡尔说得很真诚。

    他半蹲在露丝面前，仰头看着她的脸，深情地望着她。

    露丝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从镜子里看着卡尔的表情。

    卡尔用一只手支撑着头，身于依在桌角，脸几乎就要贴到露丝的脸，温柔地说:“露丝，把你的心交给我吧！”

    露丝仍然没有反应，既没有接受卡尔的亲热，也没有拒绝卡尔送来的贵重礼物。

    她显得冷漠，庄重，凛然难犯而又恬静顺从。她一直看着镜中的卡尔与自己，眼睛里闪着一个很亮的光点，长长的睫毛纹丝不动。

    她又摸了摸戴在脖子是上的海洋之心，但始终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