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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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卫所只有小小的府门,藏在门后的是二排狭长的厢房,中间有花岗岩铺就的石廊。因为厢房挤得太紧,所以一天之中几乎没有阳光能照进的时候,始终被一片阴影所笼罩。在厢房之内的是一些文书,处理着各地上报的军情密奏,时常发出翻阅纸张和磨墨的响声,因此一个初进锦衣卫所的人会以为走进了账房。顺着往下走,会被一道月牙门所拦住,门口有二个穿绛紫色服饰的校尉专查进出人等的牙牌关防,而在府门则只有穿灰黄色军袄的老卒负责通报,但这二个人并不是锦衣卫校尉,只有走过他们负责把守的月牙门之后才能偶尔看见一些穿着火红色锦袍的人在走动,这些人就是被称作缇骑的锦衣卫校尉。

    这一道月牙门把一个锦衣卫所分割成了二个部分,靠近府门的称南镇抚司和经历司,而掩藏在后的则是北镇抚司。南镇府司掌管卫中刑名军纪以及军匠事宜,经历司掌管卫中文书往来事宜,但无非是个幌子而已;而北镇抚司则专理诏狱,事实上不仅仅是诏狱,他们几乎什么都管。

    在北镇抚司里,有一圈圈灰色的石屋,夹杂其间的是一些长得乱七八糟的植物和摆放得毫无章法的怪石。所有的缇骑进出这里的时候,都会披上皂黑色的披风,这样就和附近的守朝日坛的护卫没有了区别,也不被人所注意。这些石屋中一些是关押犯人的牢狱,锦衣卫指挥使或北镇抚司千户也在其中一些石屋中游荡,给那些缇骑下达各种的命令,或者听取各种的回报。在他去东岳庙之前,也曾进入到其中一间石屋,听到了一个命令,然后收起了那一身的锦袍,换上了灰色的服饰,走向了东岳庙。

    但现在他已经不是一个缇骑了,在月牙门前的经历司中有了他一间小小的房屋,在这间屋子里阳光永远的照晒不进,处处弥漫着阴冷和潮湿,在他案桌上的各地文书和信件都因为这种阴冷和潮湿而快速的霉变,他坐在其中就感觉到了自身发出的阵阵霉味。

    在嘉靖皇帝的年代,这间屋子里曾经坐着锦衣卫经历沈炼,他就在这般霉变的气味里,怒而提笔上疏,列举了严嵩父子的十大罪;也在这般阴冷潮湿的氛围中,被群群的侍卫拖到了宣府杀了头。到了崇祯皇帝的时代,他就成了新的锦衣卫经历,但却觉得有点怀念在东岳庙的时候。

    在东岳庙的时候,他可以坦然坐在庙门晒着温暖的太阳,听着商贩炒杂的叫卖声或闲聊声,胡思乱想点什么,或者干脆直接打盹,可以感觉到阳光洒在身上的阵阵暖意。回到了这里,尽管他也时常做在卫所的门口,但阳光却不会带来一丝的温暖,却只会刺痛眼睛。即使闭上眼睛,脑海里也只是一片空无一人的茫然,耳边是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在这里大声的喧哗,即便是不得不路过的行人,也是匆匆的走过,不发一语。

    在大明开国的初年,锦衣卫仅仅是一些执掌侍卫、列仗仪式和陪同皇帝巡游的大内御林军,专门挑选一些长相出众、孔武有力的军士号称大汉将军、红盔将军、明甲将军充当殿庭卫士。洪武皇帝觉得让这些熊背虎腰,仪表堂堂的家伙们仅仅作为是皇宫内院的摆设则太过可惜,于是下旨赋予“侍卫、缉捕、刑狱”的职权,并分设镇抚司专管,至此才有了这些专事探查和刺杀的缇骑们。

    最初的时候,缇骑都是一些世袭的军户,但历史久远之后,这些猛士骁勇的血液被一代代的稀释了,则开始从各地驻守的卫所中挑选精干的士兵。他对他作为士兵的记忆已经全然模糊了,仿佛他一开始便是一个缇骑,一个锦衣卫,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了。现在迁到了经历司,专门和那些文书打交道,或者若干年之后,关于他曾是一个缇骑的记忆也会慢慢的被遗忘。

    在那些等待霉变的文书中,赫然有一封是从边远传来的通告:女真部绕道蒙古,皇太极率所有八旗战士和投顺的蒙古铁骑避开了袁崇焕把守的山海关一线,突破了喜峰口,径直向京师奔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