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十四年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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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马弁长虫

    “你们是新兵吧……让教官教,也一人一个弹匣。”太子爷就是这么的大方,虽然已经决定了带来的这一批子弹要怎么用。

    快慢机虽然只有四把,勤务兵教官要了把过来,开始给新兵们讲解,老兵们也就不开枪打扰了,最后的两三位干脆把子弹从弹匣全退出来,20发入袋,舒爽。讲解完要点,四把快慢机全部退掉弹匣检查,空枪给新兵们熟悉,教持枪。

    带去50米线射击,有热心某个长的老兵们在一对一的关注安全,总有胆战心惊的、手忙脚乱的、最后不关保险的,打完交了枪就被长官拿脚踹,没有什么人员的新兵营没有宪兵军法官,新兵不能打,那就踹,不踹不足以表达长官的威严与愤怒,不揣不足以长记性,得好好踹。

    战场玩命的事,哪能马虎,军法是军法,新兵都是这么过来的,私底下长官都会踹一踹,不痛不痒的长记性。

    太子爷瞧着热闹,招呼过来个很青涩的新兵问:“多大了啊?”

    “呃……应该是15岁。”

    “……”太子爷从老兵那要过一个手榴弹,指向一面空的地方。“向那边直接丢出去……站那丢。”

    旁边老兵看着手榴弹,老兵威严下新兵很无奈只能去丢手榴弹,不丢怕被踹,丢完被一脚赶去捡回来。

    “这新兵,我要了。”太子爷与旁边老兵道。

    老兵道:“这……这孩子野的很,是个乞丐无赖啊,赖进新兵营混饭吃的。”

    “野?我就要这种野的,胆子大。”太子爷专治各种不服,现在缺个马夫才是正经,没马夫难道还要太子爷亲自养马啊。坏脾性军法之下都是正派人,都不用麻烦自己操心的。“新兵,你被征用了,以后做我的马弁。”

    “马鞭?不去。”去你大爷的,让爷去做鞭子,不是在军营,小爷肯定打你暗棍,马鞭你个锤子。

    老兵咣咣一通踹,是真用了点力了。“不知好歹的货色,怎么与长官说话呢。那是叫你去做长官的勤务兵、护卫,那个教官知道吧,跟营长的勤务兵,和他一样,你以后跟着这位长官,不是看你也是陕西老家出来的,老子现在就踹死你个不识好歹的。”

    “老子去还不行吗?再踹老子翻脸了啊,大不了老子换个地方混。”

    “哟,你还能上了……”把老兵气乐了,懒的理这种货色,又不是他爹,不是管他的班长,不再搭理,这种货色越搭理越气人的。

    “呵呵。”太子爷倒是不说话,就是打量,军帽半挡着的目光看的那新兵蛋子发慌,强装镇定还是非常慌。

    新兵蛋子,无名无姓,叫“长虫”,不知有无父母,打记事起只记得是被个乞丐老爷子带着,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没说过过往,孩子嘛,哪会去问这些,是不是自己亲爷爷都不知道,老爷子病死后,八、九岁开始自己讨生活,历经苦楚,机灵坏透,没有那些是非观念,偷鸡摸狗都是家常,为了活命,最后生存技能满格,从小有长者带,总算还留有三分底线,不然早被人打死算逑。

    陕西的大年馑大灾难,孩子走投无路了,四处流窜,最后聪明的赖上军队,打骂不走,一副饿死给你们看的样子,只能多少给点锅底。

    痞赖性格不安分,总是被好为人爹的兵大爷们抓去教育,除了不让毛孩子上战场,干活就会带上,时间长了受不了管教约束就跑,养不熟的白眼狼换个单位重新混个半饱。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本来就穷困,换防来新地方,一切从头开始,连队更难,粮食本来就是定人定量的,喂不饱偷鸡摸狗影响不好,有明眼人就让他来新兵营。

    新兵营廖黑子营长也没拗过他,躺你营门口死给你看,谁受的了,反正只是年龄偏小,个子倒挺高,只能收了他,只是这货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是新兵营,和以前那些队伍不一样,这里直接就登记造册,进来了就是新兵,还不知道自己成为正式的士兵,已经不存在想走就走,逃兵可不是玩笑,逃兵一般发个花生米报销掉。

    “长官好。”似模似样的立正,敬礼。长虫是生活毒打过来的,眼力劲十足,这个“新郎官”一样的长官,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虽然自己这几年没名没份,没领过军饷,可总算是军伍里混过几年的,军伍里哪种人能惹,哪种人见了都要绕着走,门清。

    太子爷直接一脚把长虫踹飞,看着他在地上滚圈,看着他在呲牙咧嘴的起身,命令道:“立正……”

    长虫立马走几步,趴的立正。

    “你在心底骂了我,对吧……”太子爷不苟言笑的时候没几个人受的了,何况长虫这种天生欺软怕硬的角色。太子爷指新兵营门口道:“这里到营门口跑二十个来回,跑不快的那种我不要。”

    长虫准备跑,又被一脚踹飞,赶紧起身,趴的立正。

    “长官说完要立正回答是,这是最后一次教你,以后自己找人去学规矩,再没规矩就哪来的死回哪里去。”

    马上立正回:“是。”就是这么识时务,刚还在心底骂娘,现在是一点念头都不敢有,看了下太子爷眼色,顿了下,马上开始跑,从小被狗撵惯了的孩子那是跑的溜烟飞快。

    太子爷不知道长虫是混过军伍的,看他用枪有规有矩,关键还有准头,以为遇到了个有天赋的。其实也可以说有天赋,男孩子没有不喜欢枪的,在军伍哪都是枪,摸枪玩枪老兵们会让,当个孩子玩具,开枪是万万不让的。

    有过一次偷子弹去开枪,被老兵吊起来抽了一顿,因为怕伤人,因为长官集体处罚了整个排,最后赶出门,惹祸精不敢留。换过混饭的地方就不敢偷子弹开枪了,只有偶尔帮长官做事、拍马屁,长官高兴了,被赏过几次那种开一枪的机会。

    开枪射击就成了长虫心底的执念,无数次想过自己怎么打枪,混进新兵营半月了,更是枪都没摸到过,所以比别人更标准、更认真、更珍惜,从小拿石头赶狗的准头也幸运的算在射击天赋上了。

    “快点……”

    那可怕的长官可怕的声音,顿时撵了狗,长虫精瘦的身体麻杆腿立即步子更快,鞋跑丢了都不带停的,脚掌划起了一路的泥灰,在心底叨叨我在被狗撵的吐槽发泄彻底磨灭,自然的感觉到自己才是被撵的狗,听话跑的快没挨揍,真好……

    跑完20个来回的长虫,马上立正,敬礼:“报告长官,跑……跑完了。”压制着自己的急喘气,努力的讨好的笑,自己很喜欢的新布鞋也不敢去捡。阴暗天空,秋意轻袭,萧瑟如长虫……

    回军礼:“去牵马。”太子爷比较满意,野孩子年龄小精瘦,力气过得去,跑步过得去,马夫嘛,跟的上马慢跑就行,难道真要马弁,等这孩子护卫,那不得凉凉。

    看着太子爷脸色,还是下决心去把鞋子先捡回来,新鞋子必须要,哪怕挨一脚。赶快去牵与老兵玩耍的马,什么狗屁勤务兵护卫,马弁就是马鞭好吧,马夫被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欺负人不是?爷现在可是认字识数的,已经不是一般人,甭想忽悠我。

    识字是长虫唯一主动认真去做的事情,颠沛流离中见多了干净衣服学堂识字的孩子,从小有个孩子的认知,以为生活无忧的孩子都是因为识字,他与小伙伴只能乞讨是不识字造成的,被识字孩子们欺负嘲笑多了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识字,不识字根本骂不过,捡到的大公鸡都吃的没味口。

    西北军传统之一,识字班,字都不认识怎么晋升长官,不识字参加不了军官培训班,参加不了军官培训班就成不了少尉,是永远的大头兵,班长就到顶了,以后只会喊弟兄们跟我上。长夜漫漫,不找点事虐一虐精力旺盛的大头兵们,难道还一人发个婆娘……

    长虫这几年是一个个识字班里最认真,也学的最好的,按老兵大叔的话说,学问已经完全够当中尉的了,长虫现在不知道眼前太子爷就是中尉,不知道跟的长官是中尉中的天花板,哪天以为长官这样的才算中尉那得如何绝望?

    太子爷见我们过来说准备好了,又望了望不远宿舍门口那大包小包,皱了皱眉,对那后勤的小长官道:“把那些东西先送我房间去,记得把他们安排离我房间近点。子弹与枪现在就送到师后勤部去,别马虎……呃,从我账上,这里除了新兵,老兵一人发10元,留100元给你们营长,感谢你们对我兄弟的照顾了。”

    “客气了。”老兵抱拳感谢。现在论的是交情,就是常礼,不用军礼。

    “哦,对了,与那倒霉营长说,今年的征兵马上要开始了,已经与地方上说好了,不要再瞎折腾,等着工兵营来扩建营地,准备接收新兵,命令应该快下来了。”太子爷跟师长身边,小道消息多多,这些不涉及到保密级别的事还是能透露一二的。

    “啊……好事。”老兵们欢喜的分享着美事,马上自己能名符其实的做连长排长了,能不高兴,新兵怎么了,那也是兵,总比光杆好不是。

    太子爷拿了副九龙带,两把快慢机,丢给长虫,看长虫那光脚板手里拿着布鞋,对我们说:“拿双皮鞋给他,这种高帮的,你们啊,有好鞋子不穿,咋想的?”动了动自己脚上的皮鞋。

    能咋想,军棍20,我们就选择了布鞋呗,能跟你比,你皮糙肉厚的,军法官也客气,我们挨了肯定屁股开花,见长虫那脸已经乐的不能看了,都不忍心告诉他,皮鞋虽好,看谁穿啊?

    ……

    虚情的不舍,假意的客道,真心的道别后,我们步行去大营。牵着战马的长虫,军装被九龙带一束,彻底成了竹杆,没挂好的左右各一把枪盒,胸口九龙带插着脚脏没穿的布鞋,鞋带一起系个节的皮鞋挂脖子上,就没脸看了,熊孩子还感觉已经非常高大上了,走路都开始像螃蟹。

    这次进营防,简单的如同喝水,守卫们只是与太子爷互相敬了个军礼,什么话都没有就放行,田芽子还努力露脸,以为这样下次就能进出,不知道与我们这些小兵来说,守卫才是大爷,无令进出,不存在的。

    大营很大,营防外碉堡已起架子,外围一排排木头房子暴力粗糙,顶上五花八门的稻草、秸秆、棕叶、油布、毡布、篷布什么都有,中间师部才见土泥砖、红砖、青砖的排屋,盖瓦的不多,应该都是要地,很多个如晒谷地的操场,很多的士兵一列列一行行,纵横交错的道路与大大小小沟渠,沟渠引了活水流通,方便雨天排水和士兵日常生活,重点防火。

    师部办公要地我们不能进,据说胡扯要什么通行证,见识不到。太子爷领到宿舍那边就不管了,说要去有事要忙,晚饭时候来找我们,临走还问我们有牙膏没有,他的不知是掉了还是谁顺走了,问过部长要,部长说没有了,只是说梁新记牌子的牙膏就是清馨泡泡多,不是那中和用商号牙粉可比的,非常恶趣味,现在太子爷准备去告诉部长他的宝马已经异主这个好消息。

    被放鸽子的我们与战马,只能找个角落自己玩,哪也不敢去,这鬼地方哪哪都是守卫,吓人都是说枪毙,根本惹不起。长虫找个小水沟把脚洗干净,把布鞋穿上,过来问我们这些怎么装备,田芽子很热心,给他重新左绑右挂整理,一会就天南地北胡扯成兄弟。

    太子爷找过部长,部长告知师长还没回来,宝马不算个事,只是师长在找某个中尉差遣,据说已经准备好军棍,乐的看太子爷火急火燎。太子爷只能过来骑马,匆匆去城里,半路一拍脑袋,忘记了把兄弟们带去医生那里。

    师长张自忠看着参谋们与大小军官总结讨论,大家不约而同的放下小分队的对抗,开始了小队的推演。

    师长心里焦虑的是日军重兵力配置,重武器火力情报严重收集不足,饭虽然还是得一口口吃,一步步的推演还是有必要进行,对全军进行军官课,进行战术指导,战争还是一个个大小对战组成的,主官比别人想的多的是怎么破局,名将想的是怎么用自己手上的一切把敌人干掉。

    与以往的战争不同,国战关乎国家民族生死存亡,张自忠师长一直在盘算自己手上微弱的战力筹码,怎么遇敌破局。

    参谋部在组建各种沙盘,各个小团体在推演骂娘,唇枪舌剑,指挥的棍子几乎叉到对方脸上。太子爷进来参谋部时,就见到了长官们热情的、友好的、没有动武的和谐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