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十四年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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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乌鸦连

    男觅“福寿”,女求“芙蓉”……

    万恶的鸦片大烟有非常美好的广告名号,“福寿膏”与“芙蓉膏”。

    很久很久以前,聪慧全用在玩乐上的八旗子弟把药用的鸦片玩成了大烟膏,一种时尚风流,自此鸦片成了一种让人上瘾的可怕东西,从王公贵族流行至中层,再蔓延到贩夫走卒。

    英国从中寻到了巨大的商机,来应对巨大的商业逆差。

    我们的瓷器、丝绸、茶叶等等是出口的奢侈品,国人不怎么待见外国的“奇巧淫技”,那些产品还没有一些外国“袒胸露腹”的艺术图片受欢迎,国人鄙视老外的伤风败俗又会高价买来偷偷品鉴,比我们的春宫画可清晰高级多了。

    英国总不能老是卖卖棉花火柴之类的,就无视人性,开始种植贩卖鸦片来掠夺财富。

    从东印度公司鸦片贸易开始,到犹太贩毒家族沙逊家族最后垄断清廷鸦片生意,造成清廷贸易反向逆差不可弥补时,清廷下令禁烟,由毒贩子沙逊家族推动的鸦片战争就发生了,外强中干的清廷由此开始了丧权辱国的末落,国民更加水深火热。

    犹太沙逊家族,汇丰银行就是这家族成立的……

    清廷在无法控制鸦片贸易时,又禁不了鸦片,鸦片的成瘾性形成了天然的巨大市场需求,万般无奈之下,就开始自己大量种植鸦片以减少鸦片贸易带来的财富流失,鸦片的遗害至后来一个全新的中国成立才结束这种灾难。

    鸦片的遗害,在这年月还是无穷,禁无可禁,大面积种植,烟馆遍布,世界上产毒、吸毒第一大国。

    明面上政府禁烟,不上台面的鸦片生意大行其道,除了吉林、山西两省,全国所有各省大小势力无不视鸦片为重要财源,没有例外,鸦片在很多时候成了硬通货。大佬没现钱的时候,可以把鸦片当军饷发,就是现状。

    现在的二十九军是例外中的特例,没地盘,强占的山西一小隅,捞点小钱可以有,想做发展的地盘是甭想的,有个把山西当自己家发展的阎锡山大佬做靠山,富有的山西人是不带正眼看这穷酸军队的。

    阎锡山的山西,煤矿等矿产丰富,有山西商人支持商业繁荣。自己的兵工厂还会出售武器,枪支弹药就是口径被特意改小,小气起来连山西的铁路都改小,改改口径不算啥。

    山西一直被阎锡山守护未受到混战之苦,各方面发展都非常之好,特别是接受义务教育的水平超过80%,居于全国首位,有些家庭不愿意学习,阎锡山还专门出动警察,不上学就犯法的进行义务教育,如果能考进大学,阎锡山还自己掏钱资助这些人。

    阎锡山在自己的地盘上,不遗余力的建设,还兴建了不少的医院,免费帮助老百姓看病,此外还帮助一些大龄青年娶老婆,可以说从上到下,阎锡山对山西所有人的工作、学习、生活方方面面也都照顾到了。

    这样的山西,二十九军在山西只能是算落脚,没山西人支持。

    山西禁烟多年,开始只有外来的鸦片走私,使富有的山西也顶不住鸦片形成的财政赤字,就行缓禁之策,官种罂粟于绥西垦区,暗底下开始官售“戒烟药饼”,民间私售到政府专卖,就没外人什么事了。

    二十九军有鸦片吗?有,医院有极少的库存,阮雅文医生说的,替代麻醉剂普如卡因和乙醚缺乏时使用,又替代高档的止痛剂吗啡使用,没地盘穷的底掉的没有拿来当通货的可能,军队是不允许吸这大烟的,发现了张自忠师长会扒皮,开革出军伍。

    等到几日后我们领到了派遣军令,到城里军医院找医生,才知雅文医生带一大部分护士兵去石门(SJZ)找医院培训了,石门才有正规系统的大医院,可以实习培训,军医院有很多只会涂红药水的护士兵,这让医生直抹冷汗。

    训练科目战地救护是都学挺好,可总要会静脉输液和护理伤员,没病人看不得那些人互相练扎针,像个玩笑。

    张自忠师长在蹂躏那些部下,太子爷被白刃战研究室的长官们征用去阳泉。

    已电报过来,副军长佟麟阁将军亲自到北平盛情邀请,武术名家李尧臣已请到阳泉。

    太子爷言之凿凿有见过刀式可以对战刺刀,那就需要去走一趟了。

    太子爷安排我们去医生身边,存了让我们新兵蛋子别那么早上战场的私心,虽然医生金贵被保护的很好,有自己人在总放心一点。

    银元不好携带,特意去账上支了最后的100根小黄鱼让带给医生,医生老是说吃不好都瘦了,关键是工作计划要实施,军医院又没钱,闹心的很。

    太子爷账上小钱钱总是莫名其妙变少,总有大佬替你签字花点这花点那,你能咋的。

    太子爷交代我们几句,丢给我们个小皮箱子就走了,我和田芽子带着一堆的私人物品像极了逃难的,在军医院等辎重队的一起,三辆骡车,装了十余袋白面,还有些蔬菜,一些被服和炊事用具,出行的加我们俩一起七位。

    骡车的车轱辘,木头包铁,行一段路,那酸爽谁坐谁知道。

    橡胶轮胎的马车是留着装伤员和运武器弹药的,和卡车一样金贵的很,犹如骑兵的马,骑兵不训练也不作战的时候,都爱惜的很,不舍得骑不说,就差人驮马和马骑人。

    还有点湿漉漉的路面,躲着点坑洼小泥泞,大家伙都把棉被垫屁股下面坐着。

    一段路以后,我们与驾车的领队长官也熟悉了,田芽子跳下车,手抓着车辕让骡车带着走,牢骚道:“哥,真没意思,去见下医生,我们回家吧。”

    “回家?不是你哭爹喊娘的要来当兵的啊,问过了,回不去啦。”不说还好,现在提回家让人一肚子气,骂道:“你个作死的,老子被你坑死了。”

    田芽子被怼的不敢接话了,换过一边车辙给驾车的领队递烟,殷勤的用打火机帮忙点上,道:“长官,来根哈德门,要多久到石门啊?”

    老农模样的领队,深闷的几口香烟,舒畅的道:“早着呢,骡车到石门要两三天吧,不急。”

    后面一辆车,出发时是驾车的士兵帮一位大汉铺好被子,现在汉子躺着侧在一角,偷着用驾车士兵帮拿着的油灯去吸大烟,很违和。

    “长官,那后面怎么还有人吸大烟啊?”田芽子见了诧异的道:“军队还能让抽大烟,师长这都不扒皮?”

    “他啊,咳(hai)……”

    领队的惋惜,应该是位很有故事的人物……

    去年中原大战时,对战张治中的教导第二师,教导第二师是蒋介石聘请的德国军事顾问团精心训练出来的两个“近卫军”之一,编制整齐,拥有当时中国军队最精良的军备,王牌中的王牌。

    张自忠师长指挥冯玉祥西北军第六师,向蒋介石的教导第二师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奋勇杀敌,用大刀和敌人展开近战,充分发挥了大刀、刺刀的作用,使敌人的炮火和优良装备不能发挥作用。

    教导第二师在第六师的强力冲击下,在西北军悍如猛狮的气势下,反复拼杀,被吓得斗志全无,三战皆北,伤亡惨重。

    猛将兄这个营长带队全营穿插冲锋,打开局部战局,奠定胜机,披创数处,重伤垂死,勤务兵老伙计拼死把他送去了后方医院,人是救活过来了,腹部中的机枪流弹手术时未找到,没取出来,一直就被伤痛折磨,又受到战乱亲属离散之苦,鸦片镇痛成瘾,没了生气,没了灵魂,痛恨自己运气不好,没有战死沙场,不是勤务兵老伙计的不离不弃,早早的自己把自己埋了。

    吗啡太高档,关键是太贵极少,烟鬼就是二十九军抽大烟被批准的存在,每十天军队医院会少量的配给一次,随着毒害渐深,开支愈大,已经入不敷出,老卫士操心出了的额头纹,爽朗的汉子萌芽了悭吝。

    因为战功,因为没去处,因为各种因为,只有杀戮技能的猛将还是留在了军队。没有地盘无法安置的老兵退伍不可想象,依靠鸦片压制伤痛染上的毒瘾又不适合在军队了,两难之下,从此一位把自己当着死人的猛将,流落到了一个莫可名状的连队。

    “乌鸦”连多了位自己把胸牌姓名涂黑带个勤务兵的“烟鬼”。

    烟鬼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的自己玷污了自己的名声,行尸走肉不需要名字了,有老兵开头喊烟鬼也懒的说什么,烟鬼的外号就用上了,也彻底把自己当死人了……

    有一支连队,是所有人希望一辈子都不要见到的,遇到了巴不得绕着走,可又不敢得罪,收尸掩埋的连队,被暗地称呼“乌鸦”。

    乌鸦视为不详,乌鸦来了人生就结束了,为了万一战死后的体面,没人去得罪乌鸦,暗地可以鄙视呸口水,明面上都客气礼敬的很。

    乌鸦连队,人数不满编,人员人数不定,鱼龙混杂,小伤残无去处的老兵,不够开革又没人要的犯错兵油子,怕死只想混日子等死找到门路留了下来的,不喜杀生更不杀人又不能算军医的道士,战场创伤综合征那种睡觉旁边谁都不敢接近的老兵,烟鬼这种在这里就是大神,这地步了还有忠心卫士的能是一般人?

    一群神憎鬼厌的,谁也别看不起谁,谁也别嫌弃谁,抱团取暖在最后的角落,也就格外的团结。

    连队平常就被医院当半个辎重队用,运输无关紧要的杂物,战时也会参与运输伤员,有些重伤垂死的伤员乌鸦会进行最后的护理“安慰”,到给予最后的体面。

    这次无足轻重吃力不讨好的任务就用到了乌鸦连队,不能养着尽吃闲饭。

    “小哥,来根烟抽下……”后面驾车的大哥,向我们喊了声,有些许勉强,有些许羞涩。

    带队长官嘱咐我们道:“你们过去拜拜庙门,客气点啊,说不定以后遇到危险人家指点一下,就捡了一条命。”

    “懂了……长官,那我们过去下啊……”

    太阳不抵凉风,还没装备棉服人暖和不起来,军帽的前沿挡住了恼人的阳光,防止晒久了会感觉到的昏沉。

    田芽子天生的性格,自来熟的跳坐上车架,给老卫士与烟鬼敬烟。

    卫士含笑礼挡田芽子点烟,把烟夹到耳朵上,生活很艰难,老长官的奢侈消耗已山穷水尽,一支哈德门也是留给烟鬼的廖廖慰籍。烟鬼是大爷,让田芽子点上火,习惯的吞云吐雾中,迷失灵魂的洒脱,无视了我们的殷勤都懒的搭理我们。

    老卫士习惯了烟鬼的淡漠,习惯的接人待物,维护着人情世故,等田芽子又去最后那辆车派过烟回来后,与我们攀谈着,述说军旅往事,健谈中冲谈压抑的忧愁,卷着薄军被的烟鬼军帽盖脸上迷瞪,也不打扰部下难得的悠闲时光。

    “新来的阮军医是你们兄弟啊,哈哈……”老卫士听到我们是去找医师的,乐不可支。

    “咋了?”

    老卫士摇头苦笑道:“你们那兄弟一来可把我们那折腾的够呛,环境卫生打扫啊,老院长最后都嚎叫,老人家办公室卫生都不过关,何况别的地方呢?那叫一个惨哦,天天一群人被打军棍……妈蛋的,老子就挨过好几次双份的……”

    “……”

    “你们啊,千万别给后面那六崽知道阮军医是你们兄弟。”

    关子卖在那,就要有眼力劲,我忙去掏田芽子香烟,给老卫士敬上,比了下烟鬼,散上两支,等老卫士右耳朵又夹上支烟,把手里的烟在田芽子打火机上点了。

    老卫士轻吸着香烟,半响才吐出,贪婪享受那惬意,等田芽子也点上一起对喷几许,才慢悠悠接着聊:“六崽可被折腾惨了,个人卫生检查老是被罚军棍,一气之下把身上除了眉毛,全剃光了,没了显摆的胸毛,病都气的好了几分,哈哈……现在啊,大家都要过卫生关,都剃光光,哈哈……”

    “哈哈,干嘛剃光溜啊?”我和田芽子都不停的打量着老卫士直乐,看的老卫士不自然扭几下身体呸我们。

    “别惹那六崽,那就是个神经病,特别是晚上离他远点,那货晚上睡着以后只要惊着他,那是六亲不认会杀人的。离他远点,杀人好手,别冤死在他手里。”

    “啊……那后面还有大哥跟他同车啊?”

    老卫士指一老兵说道:“全医院就那位道爷不在乎,道爷那是有真功夫的,只是这位爷平生不杀生,不上战场的,草药中药用虽然挺好的,不算军医……”

    “嗯,我们兄弟那样的才算医生,那可是科班出身的高材生,可是武汉汉口协和医院的医生。等见到我兄弟了,让我兄弟给你长官治治,不算事,嘿嘿……”

    “噢,好好,那感情好……要治的,治的……”

    突然间的情绪,哪怕是需要盼望的奇迹,也是老卫士在经久的悲恸寻得的一丝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