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十四年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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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骑兵团的绝唱(明治四十五年240mm重榴弹炮、东洋大马)

    战事稍歇,那我们也歇,没有身为战地护士的自觉。

    不远处防御抵挡日军大军的两个山头阵地还在酣战正烈。

    有钱几天时间成长不少,人情世故愈发熟稔,主动去寻到这里的木炭坛子,用些干的小树枝在炉子里引燃木炭,把小锅架上去烧水。军队人多柴火需要的多,那些树林被砍伐,除了修筑工事,边角料就成了劈材,湿的劈材点火不易,在平常烧柴时,就有用坛子焖灭木炭存放,方便引火,急用也可以当柴火使用。

    马克沁重机枪倒了水进破水箱冷却枪管,呲呲响着漫起水雾,有个机枪手到现在还没有开过枪,到战位,把马克沁重机枪枪口挺起,在那里一枪一枪的对着日军那边越界射击,恶心日军,不停的流弹骚扰,就问日军你怕不怕?

    “好好的一队人,被那矮个子坑没了,好可惜。”一句话,愕住一群的人。

    “那,那是我们总指挥,马占山主席……”

    “总指挥?到这里来指挥团长,那不得是旅长啊……那也没我们师长大。”对主席什么没概念,军伍人,团长大还是旅长,这个是知道的,就是旅长,那肯定的没有我们师长大啊?马占山这名略有耳闻,也是顺风而过,没太在意,我外援来没几天,战斗就没怎么停,耳熟才能详,不熟,和马占山不熟。主要是堂堂一省主席,那不得前呼后拥,稳坐中军发号施令?居然跑前线给鬼子撵起跑,实在不能挂钩在一起。

    “啊?”

    “……”

    那些士兵不去纠正,不去置气更懒的答理,几乎都是伤员,伤员呼着气,喊着疼,二哥看三哥,谁也不用笑话谁,熬着伤痛别死了才是道理,留点力气等下多搞死几个鬼子,他不香吗?

    日军在建立防御阵地,中方在救治伤员,抢修工事。担架队的把重伤员和阵亡的士兵请出阵地,几道战壕,前面两道已经毁的不堪大用,没时间修理,隐蔽防炮工事优先修理,保命第一,连带着我们这隐蔽火力点,已经有士兵在外面镶圆木加固。

    有钱不愧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烧锅开水用引燃木炭都能烧的乌烟瘴气,独苗也好不到哪里去,无奈班长我只能亲自动手。学生兵,国难时能挺身而出,饥寒交迫,风餐露宿,难能可贵,你还能要求什么?没有饿过肚子受过风寒,怎知道饱食暖衣是何等珍贵,父辈的循循善诱不管如何情真意切,都不如战场一日行。

    李青山团长传令下来,全员停止修整工事,休整,等待作战命令。

    “水都没烧开,就不能等口热的下肚啊?有钱……独苗……快帮这些长官打碗温水,不等了……有温水,把锅盔都凑合啃几口。”

    “是,班长……”

    “是,班长……”

    “凑合凑合都吃点,等下才有力气。唉,饿死鬼做不得……”

    “……”一群人倒了胃口,实话有时候其实也很伤人。

    骑兵团连长邓文,可算代理骑兵团团长,轻伤数处,手下知道这里有战地护士,送来包扎后穿回破烂军衣,不肯下阵地,犟在这里神经,低头不语,眼神空洞,手里拿着部下递过来的一块锅盔,默默淌泪。

    骑兵团血战到只有连长代理团长指挥,又激战连连,阵亡过半,现在轻重伤员都被邓文连长命令强制撤了下去,总要给骑兵团留一点骨血,在阵地骑兵团尚剩能战的百余士兵。

    张海鹏所部伪军,彭金山伪洮辽骑兵第七支队,也是悲剧的无以复加,被日军驱赶着去冲击坳口,在两山守军的枪口下丢盔弃甲,死伤的目不忍睹。

    两个山坡深沟固垒,日军的进攻进展不利,山坳口虽然没有守军,可是道路挖的七零八落,几个大坑套小坑,拒马和树木杂枝堆砌,断绝道路。

    日军用伪军步兵牵制中方阵地,炮火掩护,把骑兵第七支队赶进山坳口去疏通道路,杂物用战马抓钩拖,半残的战马赶进大坑补枪填坑。

    彭金山伪骑,前日一个中队被打残,这次日军抱着废物利用的心态,把这个中队先投了进去使用,在山坳口里没呆多久,就被中方交叉火力射杀一片,丢盔弃甲狼狈不堪,飞奔逃命。逃回来的七、八十骑,被日军轻重机枪射杀在大军阵前,杀鸡儆猴,日军战前热身,好是英勇,好是过瘾,没人在意彭金山好如死了爹妈。

    炮击不停,日军步兵带着伪军开始玩命,伪骑兵继续被丢进山坳口去清理通道。

    平田幸弘也不会跟滨本喜三郎见外,你拿我一个大队送进中方虎口去卖,我现在是依照师团长命令去救你,那就别想把你的第十六联队精细着用。

    彭金山的骑兵支队完全是当做炮灰,探明中方火力点,把山坳口道路清理通畅,真正用去接应的是日军骑兵大队,骑兵有速度,也可带战马携带弹药补给。

    中方把持这山坳口,有点雄关漫道的意思,要以地利去杀伤日军有生力量,这是阳谋。平田幸弘在冷眼等待道路顺通,一点不在意中方万夫莫开的架势,谁手里还没点杀手锏?

    支援到战场的第十六一个步兵大队和三个炮兵中队,其中一个炮兵中队是关东军旅顺重炮队,两门240mm重榴弹炮。

    明治四十五年240mm重榴弹炮,240mm口径,差不多是这时最大的口径,炮弹就重达200公斤。240mm重榴弹炮其实是岸基炮,专门打要塞的,九一八前,日本人偷偷从旅顺把重炮运到沈阳,假装打井,给重炮围上围幔,九一八那天,只一炮就轰塌了北大营大门堡垒。该炮采用240毫米口径,身管长3.89米,全重38吨,正面带有一面巨大的护盾。和当时的岸防炮一样,该炮组装状态下并不能机动,射击灵活性也比较差,采用一个9人制炮组,射击时炮兵需要先将炮管放平,然后装弹手将弹头搬到炮尾的小推车上,再依次将弹头、发射药包和引信装入,再调整火炮角度进行发射。该炮可以发射爆破弹和化学弹,炮弹初速度387米每秒,最大射程约10千米。

    长虫悠然转醒,犹如大梦一场,僵硬动转,让独苗服侍下喝了点温水,咳了几口血痰,回了魂。跟我问道:“长官呢?长官没事吧?”

    “活啦?太子爷没事,这次哥得表扬你,做的不错。回去发奖励,想要点啥子,哥都给你买。”

    “咳……咳……马弁嘛,该保护长官的,请小爷喝个花酒呗。”长虫在军伍,听的最多的就是那些士兵大叔、小叔们讨论小娘皮,小士官才有钱财去混混烟花巷,跟去混顿花酒一群丘八能聊无数个版本,没份跟去过的长虫哪是一个羡慕了得?

    “啥?花酒?毛都没长齐,小屁孩子换一个要求……”这要求要求的我一头黑线,班长我都没去过,班长我也不敢去啊,据说不是正派人干的事,被老家人知道了,不得骂死我哦。

    “……”

    鄙视的眼神一双双,学生崽有钱和独苗跟着起哄,学长兵上了战场就是男子汉,看淡生死喝花酒班长必须请。伤到等死的这些人跟着起啥哄?好像我能请客似的,没那么的闲钱。

    “没死就好,打完鬼子,班长请喝花酒,算数的。田芽子和六爷最喜热闹,希望他们没事吧。”

    道爷回来,见长虫醒过来,笑了笑算打过招呼,找到骑兵团邓文连长。“长官问,骑兵团还能战吗?骑兵对骑兵……”战事停歇的时候,太子爷带着道爷去外面用望远镜查看主场战事,找到李青山团长商量,前面一线顶不住多久了,伪军骑兵把道路清理到能勉强通行,日军骑兵大队开始在阵前集结,日军马上要对前面一线总攻,给骑兵打开一条通路。

    太子爷去后营地让把骑兵团战马群带去战位,道爷过来通知骑兵团,李青山团长集结老五团兵力,要向这个被围困的日军大队反攻,时不待我,中日双方都在用命拼时间。

    “骑兵?老子的强项,老子骑兵团天下第一。”

    道爷叹息:“长官,观察到日军骑兵有一个大队,有四百骑。”

    邓文连长本来当步兵当的如丧考妣,有这种骑兵活计已经欣喜若狂,哪会太在乎别的。“四百?我骑兵团还有一百弟兄,有帮忙的吗?”

    道爷摇头,回答道:“没有,这个步兵团马上会全团反攻,要把这个鬼子大队拼掉。”

    “集合……集合……全团集合……”西斯底里命令呐喊,似要把气势这样回起来,邓文连长身边的几个老弟兄,跑去集合骑兵团。

    “……”

    “长官,我们来给你帮忙,我机枪打的贼溜……”

    “好……”怎么个贼溜法,知道也不能嫌弃这好意。

    有钱和独苗忙慌开始整装,连长虫都强撑起精神,道爷翻白眼,这伙无良的货色是去看骑兵对骑兵的,几个歪瓜裂枣,能帮什么忙?

    200匹战马,骑兵百名,专职养马驯马士兵和治马兽医士兵30位,在小山岙一头排兵列阵,无马声嘶鸣,马蹄浅踏骑士轻狂,静候敌骑,无视日军飞机从头顶略过,铁骑勇悍。

    日军情报不是中方能比的,骑兵大队长已获知中方有一队骑兵在列阵,等待骑兵对决,日军飞机员更骑士,不轰炸也不扫射,期许骑兵部队在战场扬威。

    日军,骑兵部队,日本60年前就开始军马改良,多次失败,后改良成功的日本马混合了阿拉伯马8.7%、英国纯种马7.2%、法国央格鲁—诺曼马24.2%(适合炮车牵引)、法国佩尔什马21.6%(适合驾辕),日本马被誉为“东洋大马”。

    骑兵大队高配中佐,平田幸弘大佐也想看看大日本帝国皇军骑兵部队的威风,曲折多年,成军路,满满心酸血泪,到现在真是翘首跂踵。

    平田幸弘大佐等到两门明治四十五年240mm重榴弹炮组装好,定好着弹点,等待时机一到,山坳口两边各轰出一记重炮。炮弹落下就是一个深深的大坑,许多中方士兵听到的世界最后的声音就是这炮声,从此终身失聪,没有见过这样的爆炸,惊愕的乱了阵脚,跟上的各种口径的火炮饱和轰炸,让这一段防线防守力量骤减。

    平田幸弘大佐把骑兵大队送过这个山坳口,继续指挥大军驰张有度的进攻这一段防线,让中方守军把兵力陆续填进这残破的阵地,消磨大兴防线抵抗潜力,卑鄙的战术。

    骑兵团战马群被突如其来巨大声浪惊的一度慌乱不堪,这种程度的爆炸没有遇到过,战马的训练没有到这种烈度。忙碌良久,才安抚住马群,骑兵团战马为蒙古马种。蒙古马长距离奔跑能力强,耐粗食,抗性强,但也有速度差,载力弱,不易驯服等弱点,没有东洋大马那样高大,“去势”后的温顺。骑兵团战马用蒙古传统神奇“吊马术”训马,使战马身轻如飞,日走千里,从不生病。在日军骑兵过山坳,进入这片小山岙预设骑兵战场时,总算没给骑兵团丢人,让邓文连长捏了把冷汗。

    “鬼子马队来啦,我们骑兵怎么还不冲锋呀?”日军高头大马好不哄人,大队骑兵疯湧,我这小步兵看的着实害怕,强忍着不去架枪突突,先下手为强,干两个够本,死了算逑。

    与我们一起在山麓的道爷,解释道:“这是真正的骑兵对决,等双方摆好阵势吧。”

    “打仗呢,讲什么客气?闹呢?”

    “……”

    我们兵蛋子哪懂长官的战术目的。历史的不算,这是中华民国第一次中日双方正式骑兵对决,骑兵战力评估是意义重大。邓文连长知道骑兵团的使命,用生命换时间,可惜日军骑兵列阵速度很快,也是同样训练有素。

    日军骑兵列阵中,一骑独行场中,孤立倨傲,引邓文笑骂:“什么狗屁,学古代战前喊话,是想让老子现在就笑得阵亡吗?”

    带着长虫的太子爷,与骑兵团唯一没有上战马的邓文连长闲聊着道:“派个好手去探探呗。”

    “随便吧……”邓文连长一抬手指了指场中,一个老弟兄同样孤行过去探探闹什么妖。“记得啊,答应老子的事情,可别掉链子,不然老子做鬼找你去。”

    “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到做到。祝将军马到功成,我去场边为将军吹冲锋号……送行。”太子爷叭立正,敬礼,带着长虫回场边山麓。

    “将军?哈哈,临了临了,不曾想还能混个称呼将军,不亏哦,嘿嘿……”

    日本陆军本来师从德国,骑兵自我感觉太好,学海军向往英国骑士,没有西方骑士的命,却染有绅士的病。两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骑兵,互相秃噜了半天,不明所以,日军骑士最后摘下一只白手套,摔在马前,中方骑兵见状略一愣神,气咻咻的把两只皮手套摔回给日军,感觉好极了,要摔就摔一双,鬼子发个脾气,一点都不大气,难怪矮矬矬的不讨喜。

    “弟兄们,给这些倭寇见识下我们的厉害,把对面骑马的统统干掉,我们就会上史书。”

    “史书?是县志吧?”

    “屁,那小长官说我们要上国书的哦。跟老子冲,光宗耀祖喽哦,哈哈,骑兵连,跟老子杀……操,喊错了,再来,骑兵团,跟老子冲,杀啊……”连长当习惯了,代理团长还真没时间习惯,尚未品味团长的威风,就到结束的时候。

    “杀,啊,你大爷的……杀……”

    “哈哈哈……杀……”

    “哈哈……”

    小山岙,地形所限,没有腾转空间,只有无畏催马对冲死战,战马如云,尘雾滚动,风驰电挚。太子爷吹响冲锋号,骑兵团军马矫健,马背踞枪,马上射击,从容自如,不同与日军骑兵只能靠人数排枪射击。日军骑兵大队确实“武士道”,机枪小队都没有带来,纯粹要与中方骑兵对战马上功夫,比拼直面死亡的勇气。

    数百米的对阵,中日双方骑兵冲锋瞬息而至,中方胜在马上枪法有准头,日军以人数排枪补不足。马蹄轰鸣与枪声脆响漾彻山岙,骑兵落马,战马中枪失蹄翻滚,惨烈至极,震撼人心。

    领头冲锋的邓文连长,被子弹击落马下,骑兵团战马在身边呼啸冲过,一匹无骑战马蹄子踩过,小腿直接对折,惨嚎着差点背过气,爬着去寻找自己摔落的武器。

    战马冲撞,交错的用挂刺刀的骑歩枪,用马刀,恶狠狠的招呼对方,冲锋冲锋,杀穿敌阵,混战到一起。

    太子爷放下军号,一曲冲锋号,号停为信,一切该结束了。

    “准备,我们去给日军补枪……”太子爷的语态落寞。

    “补枪?”

    我话语刚问完,山岙无数的手榴弹开始爆炸不停,整片阵地炸起血雾风暴,血色覆盖整片战场……

    我目瞪口呆眼神都失去焦距,手指不自觉指着战场,呀呀的不知自己要说何言语。

    太子爷眼神冰冷彻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