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值守教堂大门的东北军，有一位发话了：“我可能知道你们说的人在哪?三个人，有个伤了大腿，有个走路象僵尸，还有个包着手，是吧?”

    “是，是，是……”我忙着接话去摸烟，口袋空空毛都没有。“长虫，烟呢，给大哥们散烟啊……”

    “你们找啥找，那几个快活着呢?”

    “啥?”

    “昨天早上本来和我一起从医院过来，那伤大腿的小伙听说这边也是人挤人就要去外面住酒店。”

    “住酒店?有钱烧的慌啊……”

    兵大哥吸两口烟，手指弹弹烟灰，笑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啊，可你们那弟兄拍着小箱子说不差钱，捡了条命得享受享受什么的。”

    “啊……”我感觉这是田芽子性格，我们那就这样，高兴了花点小钱一家人庆贺下，不痛快了花点小钱一家人喝点解解闷，有个伤痛什么的，事后那得补补。“他们在哪啊?”急死个人，这兵大哥半天没重点。

    “现在生意人都拥来省城，哪还有住的地方啊，是吧?”兵大哥没奈何了，有点讪然道：“哝，你弟兄说不差钱，要吃好住好，就送那边‘三花巷’去了啊。”

    “三花巷?什么地方?麻烦大哥带我们去下。”

    “得，我领你们去，不远。”

    太子爷听那花名，脸有点抽搐，扯到伤口，心情顿时不美了，有点恼火的问：“你送他们去住暗门子?”

    “暗门子?不算，不算……那里可是大人物们才能去消遣的地方。”那天担架上的帅气小伙，显摆的怪模怪样，那目光让人很难受，一气之下，把人送进销金窟，这时想想，是挺不好意思的，还被人弟兄找上门，带去找吧，肯定被赶出来睡屋檐了。

    “没事，没事，不急……田芽子他们带着钱箱子，花点大洋没事。找到就好……”我以为太子爷是担心田芽子钱不够花，被赶出来流落街头，我们又要麻烦的四处找。

    其实我误解了太子爷的大黑脸，太子爷是气这东北军风气不好，喜好“烟花”，上行下效，开玩笑没底线，哪怕这东北军兵大哥把田芽子送去省城最好的酒店，太子爷都不会不高兴，还会感激。

    “啥?大洋?那地方得用小黄鱼计数，当然了美金也行，美金没见过吧?”那兵大哥有些趾高气扬，有些洋洋自得，还有一些幸灾乐祸，喷着眼圈道：“我以前跟长官去过，摸过那筱雅的手，那个滑溜哦……”

    我懒的在乎这人会不会被太子爷打死，更不在乎那小雅的手是不是找你滑溜，脑子里感觉小黄鱼在排着队游走，这就过份了，不自觉吼道：“你大爷的，老子的金子啊，赔老子金子，赔老子田……”一根小黄鱼一亩田，破掩门子花销按田亩算，那还得了，田芽子这肯定被坑的底掉，现在不知道在哪讨饭呢吧。

    “你的……金子?”太子爷哭笑不得，老王还是这德性，听说一根小黄鱼一亩田以后就不行了，花销小黄鱼像割肉，闯关过寨哭丧了一路，奇怪的是花大洋没事，还穷大方。

    “我可不赔，你弟兄要去的，关我什么事。”

    “别吵吵了，先过去找到他们再说，上车。你，带路。”太子爷感觉现在的兵真难带，狗屁乌鸦连，还是没舍得怪自己两个不靠谱的兄弟。

    ……

    田芽子受伤以后，老护卫陪着送到昂昂溪战地医院。

    医生检查完送了口气。田芽子肚子伤口看着吓人，道爷救援及时，没有伤到肠子、脏器，手术清创缝合好就不打紧，只是大腿的贯穿枪伤麻烦点，清创失血也有点多，更需要时间休养，没打到骨头不用截肢算万幸，以后万一有点瘸也不算大事，反正田芽子人长的太过份，瘸腿不影响颜值，说不定有姑娘就好这一口呢。

    六爷一刹那的本能救了自己一命，老兵没那么容易死就这原因。六爷全身缝缝补补后，又是好汉，天气对他这种伤员太友好，不容易发炎其余的都不算事，苦药汤子跟着混几碗，僵尸就僵尸，活的就行。

    三个难兄难弟，一起有伴送回省城官医院，在官医院一晚上陪着满院伤员嚎几嗓子，就要腾地方让官医院接受新伤员。这种能活下来没啥大问题的，送去圣弥勒尔教堂去凑合凑合。

    劫后余生，捡回一条命，那种大悲大喜怎不然人亢奋，这得庆贺啊，听一晚上的伤员哀嚎，实在是怕了，找个好点的地方住不过份吧，白流了那么多血，这得吃多少只鸡才能补得回来啊。

    那兵大哥狗眼看人低，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我多有钱，田芽子如是想。

    田芽子想不到这时候省城商业的畸形繁荣，商人们蜂拥而至，在各种快速买卖，赌眼光赌胆量，想着一夜暴富。战争的坚壁清野，更多的人口先到省城来逃避战火，政府安置不过来，很多人需要自己想招，政府只能强制要求不能加价太多太过份，打尖住店抢破头，现在外面店家牲口棚都住着人。

    田芽子拽的二五八万，让兵大哥送进“销金窟”。

    三花巷，徐娘半老带双胞胎小姑娘，有传闻是母女，当事人不辩驳也不正面肯定。说难听也算掩门生意，可抵不过来往都是达官贵人，总显得特别的高级。战事在眼前，那些娼门妓院奇怪的生意更好一些，三花巷这种门可罗雀，达官贵人跑掉很多，没跑的也暂时没兴趣。

    管事妈妈念叨大帅在世的光景。沈阳的南市场何等模样，天桂书馆、桃园书馆、桂花书馆的姑娘让那些将军豪掷千金流连忘返。

    沈阳在张作霖时期，妓院遍布，南市场最高级，北市场是东北第一个大型红灯区，寻芳里、寻艳里、寻胜里，一口气开了三条色情街，这是比较高级的。万通酱园附近，国民市场和穷八家，露天市场还有中档一直到低端的70多家妓院。在东面的民生市场，则是各种，有女招待招呼客人的鸦片店。整个市场包括122家妓院，70多家饭庄饭馆，7家大烟馆，还有15家当铺和80多家各种规模旅馆，沈阳城里才有50万人口。

    沈阳这个巨大的红灯区张作霖的铁杆爱将汤玉麟将军亲自管理，这些军人管理的妓院，执行军事化管理。有八条守则：第一，不准逃跑。第二，不准只接熟客。第三，要和主人一心一意，不准有二心。第四，不准甩客人。第五，不准接触地痞流氓。第六，工作时间不准唠嗑，嗑瓜子，闲聊。第七，不准私藏钱财，一切小费要上交。第八，不准倒贴钱给熟客。违者处罚。基本上和当时的东北军的军规差不多，只是内容有一点改动，而且后来还有医生给这些妓女打一些防止性病的针剂，当然只局限于高级妓女。

    很多原因，徐娘半老带两个可塑之才从沈阳退到这里谋生。管事妈妈磕着瓜子，提耳面训，死妮子该感恩，花了老鼻子钱培养，妈妈不会难为人，再给妈妈挣两年钱，就放人从良。气氛烘托到这，接下来就该千遍一律的两妮子发誓好好待客，以后会孝敬妈妈，云云，不速之客打断了假模假式的温馨。

    小丘八还把自己当将军了，还是些伤兵，是该来的地方吗？管事妈妈想着和气送走完事，不比平时。

    担架上撑着坐起一少年将军……

    管事妈妈突然感觉自己万年孤寂的小心窝跟着小鹿乱撞，还被什么闪了小腰，不经想起自己一直鄙视别人倒贴养小白脸，唾弃自己，不妨碍自己笑脸盈盈，把少年将军接进大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