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9点多，季翰东把养生粥交给陈雪茹并交待了用法后，就坐有轨电车来到了东直门外娄家的铁工厂，站在大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扇充满了粗犷工业风的黑色大铁门，其左侧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大廊柱上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大招牌“燕都建丰制铁股份有限公司”，字体猷劲有力，似是名字所写，右侧廊柱上贴了一则招聘启示，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了，季翰东快步走过去一看，和易中海说的差不多。

    “这个工作时间不好把握啊，待遇也太低了，才20斤小米。”其中一个围观的人摇了摇头。

    “是啊，我那学校还有很的事呢，中午再跑这里一趟估计连饭都赶不上吃了。”

    “没错，这扫盲班不知道干到什么时候就撤了，要是误了正式工作就不划算了。”

    “是啊，只是晚上加加班还行，这中午还要跑一趟，没意思。”

    围观的人议论了一会儿，很快就三三两两散了，一个都没剩，季翰东见了心中一喜，自己的机会来了，同时也很理解他们的心态，现在文化人可是个宝啊，初中毕业的能直接当干部，高小毕业的可以当小学老师，一个扫育班的代课老师对他们还真没啥吸引力。

    “滴，滴。”这时从身后传来两声汽车的喇叭声，季翰东回头一看，是辆黑色的大轿车，凶悍而激进的车头，庞大而又充满力量感的车身，优雅流畅的线条，闪闪发光如镜面的车漆无声的显示着它受到了主人的精心保养。

    季翰东擦了擦眼睛，盯着车头的车标仔细看了一小会儿，上面是一行英文字母“LINCOLN”，下面是面盾牌，盾牌内有十字架，十字架中心内有星芒，这好像是林肯轿车啊，多半是4年前进口的，暗自感叹，这就是大工商业家娄振廷的实力吗？

    传达室里的看门大叔听见汽车的响动飞快的跑了出来，打开大铁门后躬着身子，伸开左手朝里面一指，林肯轿车缓缓的开了进去。

    旋即他又左右张望了一下，生怕有坏人悄悄地溜进来似的，随后才缓缓的关上了大铁门。

    季翰东侧走两步，透过大铁门的缝隙直愣愣的看着轿车沿着笔直的煤渣路一路开到底，直到一幢三层楼高的钢筋混凝土大楼前停下，站在台阶下等候的人快步上前，打开车门护着车里的贵客下了车。

    季翰东摇了摇头，站在门外左右观察了一会儿就走到传达室门口去找看门大叔询问登记了，登记完之后就听到身后传来傻柱的惊喜声：“东哥，你咋来我们厂了？”

    “哦，我来这里应聘扫盲班的代课老师，你来的到正好，带我去工会办公室面试。”季翰东笑着回道。

    “好啊，你跟我来，我地头熟的很。”

    “柱子，你们厂还有篮球场啊？”进了大门，季翰东指着煤渣路左边一块空荡荡的操场说道。

    “那是，不过也就是厂里的技术员和职员玩。”傻柱骄傲的点头。

    “嗯，那这边这些房子都是车间吧？”季翰东又指着煤渣路右边四排旧的红砖黑瓦平房问道。

    “没错，有机加工、翻砂、抛光、铜货、焦煤、完成等等车间，反正乱的很，这几排房子的右边还有一个大仓库，原料和成品都在那边进进出出。”傻柱掰着手指头解释道。

    “懂了，那里应该是高炉吧？炼钢的地方？”季翰东又指着这四排房子东北角不远处正在冒黑烟的大烟囱问道。

    “没错，这边这栋是办公大楼，听我爸说是去年新建的。”傻柱点了点头，索性指着煤渣路尽头的钢筋混凝土大楼介绍起来，“还有我们的食堂，就在那边。”言毕又指了指煤渣路左边不远处的一栋两层楼高的钢筋混凝土建筑。

    “是吗？你们食堂倒是蛮先进的嘛。”季翰东赞道。

    “那是，我们娄老板说了，我们厂的工人干的都是苦活累活，一定要保证他们吃好。一楼的是大食堂，卖的是大众菜，工人都在那儿用餐。二楼的是小食堂，卖的是小炒，厂里的技术人员和职员都在那里吃饭，我就在那儿打下手。当然还有娄老板的专用食堂，我爸就在里面干活。”提到自己工作的地方，傻柱兴致很高。

    “嗯，咱们厂里一共有多少人啊？”

    “六百多，不到七百。”

    “是吗？规模也不小啊。”季翰东点了点头，心里却闪过了一点疑惑，就这么点产业，应该撑不起娄振廷这么大的排场吧。

    “那是，工会办公室就在我们食堂的后面，要是你被录取了，往后咱们上下班就有伴了。”

    “嗯。”

    说话间傻柱就把季翰东领到了食堂后面一溜低矮的红砖黑瓦小平房前，“喏，办公室就在那里，门口已经有两个人在排队了。”

    “行，那你忙去吧。”季翰东点了点头，默默的数了一下，是第三间。

    “好嘞，待会儿你面试完了先别走，我请你吃饭。”

    “嗯……下次吧，完事之后我还要去建丰小学办点事。”

    “也行，那祝你面试顺利，我先走了。”

    “好，谢谢。”

    季翰东快步走了过去排在队尾，抬眼观察了一下这个位置，心里不禁纳闷起来，这间办公室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明明东面有那么大的办公大楼不用却非要蹲到这里来，如果是娄振廷的意思的话，那么说明他对工会比较排斥，往后工会的工作会比较难做；如果是工会主任自己的意思，那这个人的心计就有点深了，既能监视办公楼的动静，又能很方便的和工人们打成一片。

    “哥们，你是谁介绍过来的？”这时站在季翰东前面的年轻人回过头来小声问道。

    “没人介绍啊，我是听厂里人传的消息。”季翰东摇了摇头，实话道。

    “是吗？我叫李剑锋，以后请多多关照。”年轻人见季翰东仪表不凡，穿戴得体，手上又戴着摩凡陀手表，并不相信，直接伸手自我介绍道。

    “你好，季翰东。”季翰东见其长的还算周正俊朗，伸手和他握了握。

    之后两人就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面试进行的很快，李剑锋进去待了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走的时候还不忘笑着和季翰东打招呼。

    “下一个。”屋里喊道。

    “诶，来了。”

    季翰东站在门口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揉了揉脸，尽力让自己保持微笑，然后才轻轻的敲门走了进去，随手关上房门，稍稍观察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两边墙壁上贴着各种用红纸写的标语，靠里面当中的墙壁正上方挂着*爷爷的标准画像，画像下面并排放着两张旧长条桌，桌后坐着三位三十来岁的男考官，季翰东眼神一凝，已经认出坐在中间位置的是未来红星轧钢厂的一把手杨治中杨厂长，坐在他左手边的是未来的李主任李怀德，没想到他们现在就在这工作了，坐在他右手边的那一位则不认识。

    “坐吧。”杨治中见季翰东长的相貌堂堂，气宇轩昂，暗自点头，拿起钢笔指了指放在三人对面不远处的考桌，温和的说道。

    “诶。”季翰东不卑不亢的走到考桌前端正坐好。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不认识的人首先发言。

    “我叫季翰东，伯仲叔季的季，翰墨飘香的翰，日出东方的东，今年18岁，平昌县小东口乡秦家屯的普通村民。”

    “你是农民？”不认识的人诧异不已，现在的农民兄弟生活都这么好了吗？

    杨治中和李怀德一样，互相对视了一眼。

    “怎么？你们不招农民吗？”季翰东状似无辜的问道。

    “那到不是，你什么文化呀？初小毕业吗？”不认识的人摆了摆手。

    “不是，就小时候读过两年私塾，平时全靠自学。”季翰东尬笑道。

    “这个……”不认识的人眉头紧皱，刚想否定他，就被杨治中接过了话茬：“好了，咱们开始吧，你前面的桌子上有一张纸，你把上面的字念出来吧。”

    “好的。”季翰东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施氏食狮史》，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念了起来：“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

    “不错。”杨治中微微点头。

    “是谁最早把圆周率计算到小数点后的第七位？具体数值又是多少？”李怀德开始出题。

    “南北朝时期的祖冲之，具体数值在3.1415926和3.1415927之间。”

    “嗯，不错。”

    “最后一个问题，你能接受我们的工作时间和工作待遇吗？”杨治中竖起钢笔温和的问道。

    “可以，我平时就早上在街上摆摊做点小生意，空闲时间很多。”季翰东应声回道，稍稍解释了一下，反正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行，那你先回去吧，录取结果我们明天会贴在大门口的。”杨治中微微摆手。

    “好的。”

    季翰东起身朝三人鞠了个躬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门的时候顺手把门也带上了。

    待季翰东出门后，杨治中来回看了两位同事一眼，问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还行，扫盲班嘛，能识字就行，用不着要求太高，关键他还没文凭，能静下心来上课。”李怀德貌似公允的说道，他暗中安排了老家的侄子来面试，情况和季翰东的差不多，没法直接否决。

    “要是工人知道了他啥文凭都没有，会不会笑话咱们？”不认识的人心有疑虑。

    “那就让他先上两节课试试看嘛，要是不行的话就再撤掉。”其实杨治中的意思和李怀德的一样，一眼看中了季翰东不凡，怎么着也得给他个机会。

    “好吧，我没意见了。”

    “嗯，咱们下面再看看吧，要是没人来应聘的话就定他和李剑锋了。”

    “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