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娄振廷被副厂长赵英才迎进自己的办公室，刚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这么着急的给我打电话是出了什么事吗？”

    赵英才锁好门，小声回道：“咱们那批道钉恐怕不能按时交货了。”

    “什么？！你是怎么搞的嘛？”娄振廷脸色大变，十分不解的看着这位患难与共极其能干的心腹，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赵英才今年刚满40岁，毕业于唐山交大，刚一毕业就被娄振廷挖进了他在门头沟开办的建丰煤矿，从缠电滚子起步，几乎拿下了当时带电的所有井下设备，为娄振廷成功的挖到第一桶金立下了汗马功劳，此后娄振廷能够在风雨飘摇的旧社会屹立不倒还能有所发展，他也同样居功至伟。

    “加工道钉需要低碳钢，现在石钢和龙烟铁矿都没有存货。”赵英才躬身小声回道。

    “缺口有多大？”

    “还差5吨。”

    “这么多？各个烂铁局呢？”

    “都问过了，没有。”

    “唉，那你打算怎么办？”娄振廷颓唐的坐在自己的红木老板椅上。

    “只能请您和齐代表去说一说了，咱们推迟5天交货。”赵英才熟练的揭开办公桌上烟盒子，抽出一根三五牌香烟递给娄振廷。

    “绝对不行，只要咱们这一次违约，往后就很难拿到加工订单了。”娄振廷随手接过，斩钉截铁的摆了摆手。

    “那这下难办了。”赵英才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着了，然后从烟盒里抽出一支自己叼上，依样点着了猛吸两口。

    “一定要用低碳钢吗？”娄振廷吸了一小口就吐了出来，琢磨了一小会儿低声问道。

    “这个嘛……也不是非用不可。”赵英才有些明白老板的意思了，吞吞吐吐的回道。

    “我就说嘛，你肯定有办法，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干吧。”娄振廷眼前一亮，笑着说道。

    “好吧，只是齐代表那边……”赵英才苦笑了一声。

    “没事，到时候我亲自陪他来验货。”

    “这就好。”

    两人就此各怀心事的吞云吐雾起来。

    ……

    建丰小学位处东直门北顺城街，离建丰铁工厂不太远，季翰东步行二十多分钟就到了，站在学校圆拱形的小门口，感觉有些失望，整所学校是由四组红砖黑瓦的小平方按照四合院的形制建造的，连个正规的操场都没用，同学们都挤在院子中间的空白泥地上打闹玩耍。

    不过他们虽然衣着破旧，但脸上都洋溢纯真快乐的笑容，季翰东很快就释怀了，现在能有书读就很不错了。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身着鹅黄色碎花衬衣裙，打扮时髦的清秀女子，季翰东连忙上前刚要笑着打招呼待看清其容貌后不禁脱口而出：“你是冼怡？”内心疑惑不已，《光荣时代》里的冼怡最后不是上西北金城投奔她表姐去了吗？怎么现在在这里？感觉这里面有名堂。

    “啊，你认识我？”冼怡点了点头，随即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季翰东，见其丰神俊朗，又很年轻，极其疑惑，她的脑海中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我叫季翰东，解放以前在广达兴粮栈当过学徒，有幸见过你。”季翰东突然想起原身扛大包的那个地方，胡乱找了个借口。

    “是吗？那你来是？”冼怡信了，心中的疑惑尽去，她确实去过广达兴粮栈。

    “哦，我来找你们校长，想问他打听一些事情。”

    “是吗，那你跟我来吧。”

    “好。”

    校长和其他老师都合在一起办公，占了学校北面那排房子正中的一间，现在正是课间休息的时候，大部分老师都在，见冼怡领了一位周正俊朗的年轻人进来疑惑不已。

    阎埠贵也在，他坐在窗台下，正对着办公室的门，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季翰东，还以为是来找自己的，就矜持坐着没动，哪知道季翰东瞥了他一眼就跟着人冼怡走到正墙下面徐校长的办公桌前，郁闷不已。

    “徐校长，这位季翰东同志有事找您。”冼怡笑着介绍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徐校长您好，我是季翰东。”季翰东主动伸出双手笑着问候。

    “哦，你好你好。”徐校长起身伸手和季翰东握了握又松开，“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徐校长，是这样的，我小时候读过两年私塾，平时也有在家自学，我想问问我能不能报名参加咱们学校今年的毕业考试？”

    “这个嘛……学校还没有这样的先例啊。”徐校长上下打量着季翰东，见其衣着光鲜，手上还戴着摩凡陀手表，以为又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过来混文凭的，现在不比解放前了，毕业考试抓的紧，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呀，这个年纪的话初中文凭早就混到了，还考高小毕业证干嘛。

    “校长您放心，我可以一次性补交从一年级到五年级的所有学杂费。”季翰东自然不相信他的鬼话，建丰小学是娄振廷捐资创办的私立小学，现在还没有被区教委接手，这么点事怎么不可能通融？

    “好吧，现在公家在大力号召扫盲，你的这种情况也不是个例，我原则上是赞同的，这样吧，回头我请示一下校董会，你明天再来听消息吧。”现在学校的办学经费紧张，徐校长也有创收的义务，心里已经答应了，但官腔还是要打一打的。

    “好的，那就麻烦徐校长了。”季翰东笑着对其拱了拱手，感觉这校长还算开明。

    “不客气。”

    季翰东出了办公室，还想和冼怡聊两句，却没见她人影，遂作罢。

    ……

    季翰东再一次见到冼怡是第二天的大上午，建丰铁工厂的大门前，她和一位个子高挑，相貌清丽打扮时髦的女子站在一起。

    “你也是来看录取通知的？”冼怡伸手指了指廊柱上的红纸，主动笑道。

    “是啊，你不会也是吧？”季翰东笑着点头。

    “不是，我陪我表姐来的。”冼怡摇了摇头。

    “小怡，他是谁呀？你以前认识的男朋友吗？是不是叫郑朝阳？长的挺不错呀。”冼怡表姐饶有兴趣的来回看着季翰东和表妹，小声笑道。

    “哎呀，不是了，我们昨天才刚刚认识。”冼怡小脸微红，不好意思的摇了摇表姐的胳膊，看着季翰东柔声抱歉道：“对不起啊，你别见怪，她是我表姐，马上就是你们厂的播音员了。”

    “没事。”季翰东和善的摇了摇头。

    “你好，我叫马玉娇。”冼怡表姐笑着伸出了白嫩的小手。

    “你好，季翰东。”季翰东轻轻的捏住她的手指握了握，随后稍稍打量了一下她的容貌，五官还算精致，只是眉眼已开，黑亮的长发梳成波浪纹式，别着个小发夹，身着一袭白色碎花衬衣裙，胸前鼓囊囊的，倒也有些诱人的资本。

    马玉娇对季翰东更感兴趣了，小指在他的手心里轻轻的一勾，季翰东连忙松开了她的手，心里却有些不喜，这女人不是善茬啊，以后还是远离为妙。

    “那咱们走吧，一起进去报道。”马玉娇以为季翰东面嫩，还不适应自己的热情，自得的一笑。

    “那个……我还是先看看录取通知吧，不要最后闹了笑话。”季翰东指了指榜单。

    “不用，我已经看过了，有你的名字，还有一个叫李剑锋的。”马玉娇热情的说道。

    “行，那我就信你的。”季翰东也不是死板的人。

    “那走吧。”

    “好。”

    三人去传达室那里做了登记，进门后冼怡好奇的问道：“昨天听我们学校的老师议论说你要参加今年的小学毕业考试，是真的吗？”

    “没错，我就小时候读过两年私塾，后来全靠自学，只是现在找份像样的工作如果没文凭的话很不方便，所以我得抓紧时间去考一下。”季翰东坦然回道。

    “是哦。”冼怡点了点头。

    “什么？！你小学都没读过？那你是怎么通过面试的？”马玉娇感觉脑子不够用了，惊奇的看着季翰东。

    “我也不知道啊。”季翰东双手一摊。

    马玉娇自然不相信季翰东的话，感觉他可能在工厂内有路子，看来是个潜力股啊。

    此后三人各种想着心事，偶尔搭两句话，就一路走到了工会办公室，李剑锋已经到了，见工会来了两位漂亮的女孩，兴奋不已，自告奋勇的领着马玉娇去办公楼办入职手续，她是工厂的正式播音员，冼怡也跟着去了。

    季翰东则被杨治中告知今晚还要上一节课再确定是否录用，苦笑了一声也没有感觉什么失望的，这很正常，谁叫自己没有文凭呢。

    出了铁工厂又去了一趟建丰小学找徐校长，徐校长答复说校董会同意了，不过要补交三十万的学杂费，季翰东感觉不算贵，就当场交清了，反正早有准备，徐校长倒是很高兴，发现自己又为学校找到了一条创收的路子，收好钱后告诉季翰东6月25号来参加考试就行，不要忘了，季翰东谨记于心，决定回家好好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