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找了一家客栈，已是烟熄火尽的时候了。

    华灯渐落，洛阳城暗，月亮再次露出头来，为这座即将沉睡的城池盖上一层淡淡的薄纱。有风来兮，带动城中落叶，为今日的洛阳画上句号。

    “林序，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的打算吗？林序抬头看了看窗外，借着淡淡的月光，虽然看不远，也大抵能见到眼前尽是广厦华楼。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刚洗过澡，身上穿着向好心的店家借的干净衣裳。

    “我明天打算去一趟白云观，应该能谋个差事吧。”

    “那是洛阳城中的道观吧，我......”

    “哈哈，你明天先待在客栈，我会尽快回来的，若是闷了，也可以转转，最好不要走远，洛阳城这么大，像我这般道行的，害，可不定有多少人呢。”

    “嗯。”

    祁灵珺点了点头，便化作一道光影，消失在眼前，她回玉佩里去了。

    林序把玉佩放在床单底下，又把枕头盖了上去，自己则起身走到窗前。

    背手昂扬而立，开窗听风萧萧。执手心中一动，身周蓝色光影浮现，围绕着身体形成薄薄的一层的，贴身衣甲。这是他新学的水衣，可化解力道，又可在自己发力时鼓动环境中的水汽，打出重重的一击，可谓休闲旅行居家必备的出行神器。

    “哎，风萧萧兮......壮士一去兮，小爷也算是个高手了，这要是在武侠小说里，咱也是能让内力外显，化为护体罡气的一流高手了。”

    只是没高兴多久，一盏茶的功夫罢了，那身水衣就蒸发了，好不容易吸收的水灵气又没了，懊恼的少年站在窗前发着遗憾的话语。

    客栈灯火一盏盏的灭了，犹如黑色背景板上些许白点被墨汁点上。

    一夜无话。

    ......

    “老人家，您好，我想问下，白云观怎么走啊？”

    “小伙子，你说啥？”

    “我说......”

    “你说走路怎么走？你这小子逗我玩儿呐是吧！”

    得，那位老人家愤愤的走了，却是差点撞到路旁的树。林序赶忙跑到跟前扶好他，不仅没问到路，还搭进去一会儿时间。

    又是一番兜兜转转，终于问了个七七八八，大致了解了白云观的方位。

    他先是走出了宜人坊的坊门，耳畔传来晨间之声。天街上蒙蒙的起了雾，天街两边是成排的柳树，于此时刻柳絮飘扬，更显天街迷蒙。

    少年漫步在天街上，本是宽阔的大道，若是在无雾时自是一眼看尽洛阳色，但是有了雾，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时隐时现的楼阙上，有悠扬的笛声，缓缓的，像是他此刻的步伐。

    柳下僧人暂歇，轻点额头，撷下一片柳叶儿，轻轻一扬，柳叶儿便飞的远远的，又不知落向谁的头顶。

    又闻见钟磬之声，悠悠扬扬，缓缓而发，信佛者驻足静听，感悟洛城佛意，不信者也乐得听此，晨间郁气消散。

    淳化坊、修文坊——淳德教化之义否。此大城百万之口，教化不易哉。

    安乐坊——安康喜乐之义否。闻晨间钟磬，观天下大都，此刻确属安乐。

    尚善坊——尚取百善之义否。人之向善，人之向善，此亦教化之任也。

    沿着天街一路向北，过三五六坊，见百二行人，行数里大路，赏满城烟柳。心虽澎湃，步伐仍缓，终于见得洛水上下，一片烟柳蒙蒙，微波轻漾，泛动心湖涟起。

    林序驻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天津桥。桥的对面便是皇城，天津桥不高，但在雾气的遮掩下还是难以看清皇城的模样，只能远远地望见若隐若现的城墙，红红的，高高的。

    看来自己是没办法看清全貌了，只得向东拐向三元坊，一路经过三元、慧训二坊，终于到了道德坊的坊门前。

    看门的老阍早就开好了坊门，独自回屋内补觉去了。

    林序迈入坊门，两边有房舍店家，又是一番询问，终于到了白云观的门前。

    他从怀中取出施云仙的信，突然心情变的忐忑起来了，先前漫步皇城尚且镇定，真的到了门前，还是紧张了。

    从外面看去，白云观占地不大，门前两个石狮子，白云观的门敞开着，门上匾额上书“白云观”三个大字。

    “好看，嗯，这字儿比我的狗爬字儿好看一万倍。”

    “这位居士，请问你是来占卦的吗？”

    一道细嫩的声音打断了林序的自嘲，他向门前看去。

    一个穿着道袍的小道士探出了脑袋，两手扒着门，呆呆地看着林序，等待林序回话。

    林序摇了摇头，作势要把施云仙的信递了过去。

    “小道长，你知道施云仙吧？”

    “自是知道，那是大师姐，你这信莫非是大师姐的？”

    “正是。”

    “居士稍等一会儿，我去禀报师兄。”

    “嗯。”

    小道士接住林序手上的信，便急急地跑去报信去了。

    林序自是待在门前等待。

    只是时时不见人来，林序便坐在了门槛上，垂着手，看着道德坊的四周，甚是无趣，到处是雾气，甚至有加剧的趋势，林序渐渐犯起困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

    “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

    红颜一春树，流年一掷梭，

    古人混混去不返，今日纷纷来更多，

    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

    长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工嵯峨！”

    谁在唱歌？林序忽忽悠悠地醒转过来，睁开眼看去，不远处，一个甚是奇怪的人。

    那人穿一身破蓝衫，一只脚穿靴，另一只脚则光着。更令人感到希奇的是，他身上还穿着棉衣。那人手持三尺有余的大竹板，一边打着竹板，一边踏歌而行，沿街行乞。

    这是蓝采和？林序实在感到震惊，八仙之中他已见过一位了，这是第二位，与传说中的模样甚是相像。

    “你......你是？”

    蓝采和却不搭理，自顾自地于路边乞讨，敲着竹板，嘴上大爷大人不断，遇到衣着华贵者念一通高深莫测的诗，忽悠的富人连连掏钱，遇到背着病妻的汉子无门路，他又叫住汉子，哄骗汉子落了钱。

    不知历了多少人事，见了多少人。等人走光了，蓝采和摇了摇头，把剩下的一只鞋脱下，倒过来一扔，然后他便躺在变大的鞋底上，哼着歌飞走了。

    烟雾尽消，门前落柳，小小道士轻触少年额头。

    “居士醒醒了，师父叫你进去。”

    白云观外神仙客，是真是假分不得。少年起身向观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