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县-魏军丙子营

    吴懿与黄权相对而坐，二人也是“忙里偷闲”，喝一杯水酒。

    现在的形势，对魏军来说，可并不乐观。永安之役，汉军据山而守，据城而战，使东吴损兵折将，又赶上瘟疫蔓延，孙权不得不割地保全吴师，季汉后顾之忧已除。

    南阳一线，司马懿虽然保住潼关、函谷关，但却没能击溃赵云、孟达，战事僵持不下。

    西北一线，张既、尹奉，引张掖、酒泉、敦煌、西海之兵，于马岱战于凉州不下，不得不退守张掖。西平、天水、陇西三郡不服魏土。

    如此，魏军的在西北的支撑点，就剩下安定、扶风二郡。此地若再有失，则潼关以西，不保！

    而安定太守-崔谅虽然挡住了马超，但战事异常焦灼，部队损失惨重，求援的书信一日三封，形势严峻。

    眉县方面，若不是得了郭淮的十万之众，是守不住这些城寨的，恐怕此时魏军也已然溃败。

    听说大将军为了守城，采取军师祭酒-贾访的谏言，以粮募民之法，攻击汉军。可这办法再好，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粮到了，他们怕是已经化为亡魂了。

    久战不能退敌，军中已经人心浮动，谣言四起，将官们也分成两排，或集兵与汉军决一死战，或全军退守长安，缓一口气。

    他们是魏将怎么说，怎么做，曹真都不会以为意。但黄权就不一样，他是降将，纵然说的是对，曹真与诸将也会多想。

    “公衡兄！对与错，已经不重要了，咱们当个哑巴就是了。那些闲言碎语，不听也罢！”

    吴懿这一提，黄权就更生气了，摆明了孔明是志在必得，他打不下来安定，也会想别的办法，比如再走子午谷一类，回师包抄。

    可大将军就是不信他说的话，还说各处防守的人马已然足够，不惧孔明，就在跟汉军死靠，靠尽他们的粮秣！

    耗得尽吗？还当汉军是从前，指着川中那点黍米糊口呢？他们的吃食已然向游牧民族转化，吃的都是从西羌运来的牛羊，黍米却成了辅食。

    吃肉与吃米，哪个伙食好，哪个更长气力，魏将们不知道吗？西羌之地的牛羊，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不为过吧，曹真不知道吗？

    不！他们都知道，他们就是不想承认汉军强大罢了！纵然黄权说的是金玉良言，在他们耳中也是心向旧主。

    唉！一脸抑色的黄权，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慨叹道：“尽人士，听天命吧！”

    吴懿努嘴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酒，意味深长的对黄权说了句：“那不尽然！”

    嗯？黄权挑起眉头，歪头打量吴懿，心头亦升起一丝不妙的念头。抬起手来，嘴边的话，到嘴边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黄权怎么也想不到，反身投魏，重创汉军的吴懿，竟然是汉军的内应。汉军北伐打成这样，诸葛亮还有心埋下这颗棋子，谋划如此之深，这太可怕了！

    不不不！吴懿当即否决了黄权的话。他是内应不假，但却不是诸葛亮安排的。

    “不是孔明，那是？是他！”

    是的，设计此事的就是汉主刘禅。建兴三年那一场洗刷吏治的大案，就是为了给吴懿做铺垫，让他有足够的理由降魏。

    “那你的妻、子，不是也死了吗？”

    “他们该死，卖官鬻爵，草菅人命，他们要是不死就没天理了！”

    吴懿承认，刚开始他是想回护的，用自身的战功和爵位，换他们一命。但在宣室看过庞焕呈报的卷宗后，吴懿也是忍不住的骂他们母子毫无人性，他改主意了，决定大义灭亲。

    喝骂张苞、吴懿，甚至从张峥之言降魏，都在算计之内！不过，有一点要说明，死掉的那个张峥，并不是张任之子，他只是一名普通的绣衣使者。

    吴懿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关键的时刻，与诸葛亮里应外合，大破魏军。但吴懿没想到，此战之中会碰到黄权，这让他颇为兴奋。

    黄权与先主既是君臣，又兼友人之义，相知甚深，纵然夷陵之败，黄权率部降魏，家小依然没有受到牵连，其次子黄崇也被委以重任，成为了刘禅的侍读。

    从北伐之役开始，汉主的雄才，汉军的强横，黄权都是看到的。天命在汉，人所共见。只要黄权能及时反正，与他一起为内应，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可重创曹真。

    以汉主的爱才之名，黄权必不失重臣之位，甚至像马超、赵云那般，封为国公，也亦为可知。

    “公衡，你可要想清楚，你麾下的士卒他们原是汉军，家眷亲属都在川中，他们能不私念川中的亲人吗？”

    “只要你振臂一呼，思乡心切的士卒们，必然景从。”

    吴懿又提了一下孟达，陛下毕竟封了他的侯爵，又赏了镇东大将军的官位。黄权的作用，可不比孟达低，起的作用也不比孟达小，那战后的赏赐还会比孟达低吗？

    此举，不仅仅能获得富贵，更能洗刷他降魏的污命，更不必再受魏人的侮辱，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吴懿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犹豫的！

    “子远，你这是在逼我啊！”

    “不，不是我在逼你，是曹真，是排挤的魏国，在逼你做出选择！”

    都是军人，不用吴懿说他也该明白，汉军的攻势，总体的战略态势，曹真撑不了多久。

    没看，孙权宁可割地，都拔腿了吗？吴主都玩不起了，黄权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吴懿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凉州剩下的四郡，坚持不了多久，他们身手的西域长史府更挡不住汉军的脚步，败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只要他们搬动曹真在眉县的防御，那关中大势必成，到那时黄权就是中兴汉室的第一等功臣，是要名垂青史的！

    反而言之，继续跟着魏国，下场无疑是军队被打光，然后被闲置，在一个他不喜欢的地方，默默地变老，直至埋入地下，腐烂发臭。最后，史官还会给他盖棺定论为叛国之臣，遗臭万年。

    见黄权还在迟疑，吴懿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公横！难道你还比不得孟达精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