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晚宴在八点半时结束，宾主握手道别后，洪董的司机就开着着宾利到了酒店门口，洪西尘和程俞文向慕容馨道别后就上了车，一路向希尔顿福朋酒店开去，二十分钟后，司机把车平稳地停在希尔顿门前，门僮上来开了车门，洪西成和程俞文下了汽车，进了大厅，正碰上出来迎接的詹伟毅，道过寒喧之后，詹伟毅就带着他们到了酒吧，在一个幽静的卡位上恭侯的杜峻尚，见人到了，立刻满脸堆笑地起身迎接。洪西尘不等詹伟毅介绍，抢先一步握住了老杜的手，爽朗地说：

    “杜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俗务缠身，到现在才来看你，请多多包涵！”

    老洪的潜台词是：老杜，你来得是时候也不是时候，活该你等到现在！要不是想摸摸你的底牌，我还不想来呢。

    “洪董言重了，理应我去学校拜会洪董你的，让你大晚上跑来，峻尚心里不安得很。”

    老杜的潜台词是：老洪，利害呀，明明接待慕容馨，偏偏来句俗务缠身。我估计你不过是想探探我的虚实，如此而已。

    “杜董客气了，请，我们坐下聊。”洪西尘反客为主，招呼大家坐下后问道：

    “杜董不辞辛苦，提前来到贵阳，应该是有好消息带给我们，请不吝赐教。”

    “洪董不愧是做学校的，说起话来儒雅得很呐。”杜峻尚客气地说，“我们提前来的原因，给洪董和程校解释一下。我们今天早上才得知粤鑫公司的总经理募容馨，带看她的两个助手到贵校洽谈合作事宜，说粤鑫公司有能力安排贵校的学生实习。我们获悉此事后，怀疑这是一个骗局，就立即飞往贵阳，拜会洪董，说明这个事情的真相，避免贵校上当受骗。”

    这话说得危乎其危，洪西尘根本就不相信，脸上一付波澜不惊的样子，两秒后才露出玩味的笑容，看着煞有其事的杜峻尚问道：

    “杜董事长，此话信息量很大，可有依据？”

    程俞文的反应则不同，他去隆康考察时是谭文江接待，印象很好也很深。在他看来，总经理这样有水平，作为董事长的杜峻尚应该也是有厚度的。但没想到杜峻尚会来这么一出，颠复了他对老杜的认知，看样子得重新评估这个人物了。俞文兄于是故作惊讶地说：

    “嗬，这可是个重磅消息。杜董，愿闻其祥。”

    这时，酒吧侍应生送来一瓶拉菲，当着他们的面开瓶，另一位侍应把冷藏过的红酒杯摆好。詹伟毅接过酒瓶对侍应生说：

    “酒我们自己倒了，你们去忙吧。”

    詹伟毅说着，麻利地给大家斟上酒。杜董取过酒杯说：“洪董、程校，初次见面，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请干一杯！”

    洪西尘和程俞文的酒量都很大，刚才在接风宴上没喝够，所以现在也不客气。拉菲是要冷藏后才够味的，用冷藏过的杯子，喝起来正好润喉。就愉快地和杜峻尚干杯。老杜见两人痛快，气氛好了很多，就接着两人的提问说：

    “洪董、程校，这个事情是这样的，前天上午，程校电话通知詹经理，五天后到贵校洽谈合作事宜。接到通知后，我立即召集有关部门负责人开会，按照贵校要求准备资料，部署安排工作。准备五天后到贵阳和贵校洽谈合作。但今天上午我们得到本公司公关部经理的报告，说粤鑫和穆氏集团签约，安排贵校学生实习。接到报告后，引起我的警觉，隆康是穆氏集团的签约合作单位，排名第一的人力资源供应商，粤鑫怎么可能与穆氏集团签约，安排佳煜职校的学生呢？我们又通过其他渠道证实，粤鑫总经理慕容馨确实已搭乘早班飞机到了贵阳，并和你们开始接触。作为朋友，我们不得不提前到达，告诉真相。”

    杜峻尚有意把自己说成是穆氏集团排名第一的人力资源供应商，以此抬高隆康，引起洪西尘的注意。看洪董和程校都很专注，詹伟毅配合杜峻尚，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份合同，双手递给洪西尘说：

    “洪董，这是隆康公司与穆氏集团签署的合作协议，请你过目。”

    洪西尘接过合同，大体翻了翻，凭着他多年的经验，看出这是一份接纳隆康为人力资源供应商的框架协议。但他不动声色他还给詹伟毅，对杜峻尚说：

    “杜董，这合同是贵公司的商业机密，我不能细看，但足以证明你们和穆氏集团是合作关系。”

    “对。这两年来，我们严格按照和穆氏的协议，提供人力资源服务，是穆氏重要的合作伙伴。”杜峻尚也在观察洪和程的反应，见洪西尘相信了，就说，“所以，我们希望贵校能给隆康一个机会，安置贵校的学生实习。”

    对杜峻尚的说辞，洪西尘和程俞文略感惊奇，但是不置可否。“杜董，”程俞文基本清楚了他的来意，和洪西尘交换了一下眼神，言词恳切地说，“首先我要感谢你给我们带来这么重要的信息，了解到这么多的情况，这对我校根据实际情况作出正确的决策，有重要的帮助。其次，佳煜欢迎有实力的劳务公司前来考察合作，其中一个重要条件，在我发给你们的邮件中着重提出，必须要有一个务实的驻厂管理团队。第三，本着公平竞争的原则，佳煜职校对任何一家公司都是同样对待的。在你们开出的条件中，对学生实习期间的管理服务尤其看重，这是不二原则。如果仅仅是介绍一个厂提供实习的话，不瞒你说杜董，我校自己就可以联系大把的实习工厂。”

    “这个我相信，现在做劳务，各种信息都很透明。看得出来，贵校在对待学生实习的态度上是很慎重的，隆康公司尊重贵校的立场，在学生实习期间，强调对学生的人性化管理，也有专业的驻厂团队负责。隆康非常看重与贵校的合作，组建了项目组，保证达到贵校所期望的结果。解决方案和有关资料，项目组在今天已经准备完毕，明天早上的航班到达贵阳，请洪董安排一个时间，听取我们的汇报。洪董，你看呢？”

    “好啊，那就安排在明天下午，我和程校、校务会的成员，专门在学校恭候。”洪西尘说完，就起身准备告辞，但杜峻尚挽留说：

    “洪董，不着急走，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没给你们说呢，请多坐几分钟。”

    在杜峻尚说话的时侯，詹伟毅又给大家的杯子里斟上了酒，老杜取杯在手，笑容满面地说：

    “洪董，这次贵阳之行，我非常高兴能和两位领导见面，更希望能和贵校合作，我们干一杯！”

    洪西尘知道杜峻尚要说什么，今晚会面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这个吗？所以就爽快地和老杜碰杯喝酒。看见洪西尘干了，老杜也干了一口说：

    “我想给洪董谈的是用工单价的问题，现在是六月份，单价很低，很透明。到八月份，单价开始上涨，也很透明。按照往年的用工单价估算，今年八月初就会上涨，上涨的幅度视农民工、社会工、少数民族工和学生工的不同而定。每一类用工类型中，又因男女比例、成年和未成年、工期长短而定。我们是学生实习，期限六个月，男女比例恰当，弱点就是有少量学生也就那么几十个不满十八岁。当然，这是技术处理的问题，无关大局。综合学生情况，我们和企业协商，考虑我们运作也需要成本，这次贵校学生实习，隆康只交朋友，不计利润，用工单价给到贵校每小时二十三块半，车资补贴每人三百，洪董意下如何？”

    洪西成和程俞文也研究过珠三角企业的用工单价，老杜开出的价格，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期。但他不置可否，问道：

    “学生入职，需要交什么费用吗？”

    “也没有什么费用，”詹伟毅回答说，“入职体检七十元，每月的商业保险和管理费共八十元。这些费用由学生负担，每月从工资里扣除，不要学校掏一毛钱。”

    “杜董，安置学生的企业，贵公司选定哪一家呢？”

    “就是穆氏集团。”杜峻尚坦然回答。

    “穆氏集团？”程俞文这回是真的傻眼了，正要刨根问底，却被洪西尘的眼神制止。他明白老杜出示的只是一纸框架协议，并非是安置合同，这老杜岂不是日本人拉二胡，鬼扯吗？老杜意欲为何呢？他笑了笑，立即改变语气说，“这家企业不错，口碑很好。”

    “看来程校了解的企业很多嘛。”

    “我是到过很多工厂，穆氏也去过。但我校看重的是管理，正如洪董刚才说的，如果不注重学生在厂管理的话，我校自己就可以联系大把的厂。”

    “那是，学校借助劳务公司的驻厂管理资源，有效管理学生实习，是极为明智的选择。隆康公司选择穆氏集团，就是从贵校的实际出发，希望我们合作成功！”

    “但愿如此，”洪西尘没有想到杜峻尚诋毁同行，绕山绕水，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怪不得他开出了二十三块半的高价，再谈下去，纯属浪费时间，就说，“杜董，穆氏集团加上贵公司的管理，我校基本认同。这样，请你通知贵公司的其他领导，去穆氏集团开一个接收证明，交由你的项目组带来，我们就可以洽谈合作签协议了。”

    “接收证明？”杜峻尚压根就没有想到洪西尘会来这么一招，立即坠入五里云中。詹伟毅更是一脸懵逼，糊里糊涂地问道：

    “接收证明？洪董，什么接收证明？”

    “贵公司不是穆氏集团的人力资源供应商吗？请穆氏出具一份证明，就是接收我校两千学生顶岗实习的接收公函，我们就可以合作。”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哪家学校要求开证明，在企业也没有开过先例呀！”

    “你去开了，不就开了先例吗？”

    “洪董，”杜峻尚回过神来了，中气十足地说，“行，我今晚就安排这个事，明天下午交给你。”

    “好嘞！杜总快人快语，这事就这样定了。”洪西尘本意是出此一着，让杜峻尚知难而退，省去开会商洽的麻烦。没想到老杜居然应承下来，他又出了一招，补充了一句说，“不过，签协议的时候，我校是要收预付款的，请杜董通知财务，做好准备。”

    “这我知道，洪董准备怎么收？说个数。”

    “学生实习半年，按每人五千块收取，共一千万。”

    “没问题！”杜峻尚大气接招。

    “爽快！”洪西尘说，“杜董，詹经理，现在时侯也不早了，今晚谈的各项事宜，容我们消化一下，等贵公司项目组的人员到来，明天下午开会以后，我们再具体磋商。两位远道而来，今晚就好好休息，明天下午，我在学校恭候！”

    看着洪西尘的宾利和几位校领导的车消失在灯火璀璨的大街尽头，慕容馨才和田沐瑶准备回酒店客房，却见林天翔不在身边。沐瑶眼尖，看见他和何处长在一边说话，正要叫他，却见他们走过来说他们没喝够，还要去大排档吃烧烤喝扎啤，何亦俊也盛情邀请馨儿和沐瑶一起去，领略领略贵阳小街上夜市的味道。慕容馨没有想到林天翔这样快就和何亦俊交上朋友，很想和他们一起去，但沐瑶不胜酒力，去不了，馨儿只能表示报歉，和沐瑶回到了酒店客房。

    进了房间，田沐瑶说醉了，倒在床上就睡过去了。馨儿笑笑，拿出手机，正准备给姬慕然电话汇报情况，手机视频通话的铃声正好响了，正是他打来的，馨儿赶紧的点开，屏幕出现了姬募然缺少表情的面容，传来他熟悉的声音：

    “慕容，还在外面吗？”

    “刚回到酒店，正准备给你电话汇报，你的视频就进来了。”

    “哦。看你脸像桃花一样，喝高了吗？”姬募然看着慕容馨楚楚动人的模样，虽隔着屏幕，竟如促膝夜谈，似可闻馨儿吐息芬芳，不仅心念一动，说道，“出门在外，还是要注意不要喝太多。”

    “那倒没有多喝。十个人就喝了三瓶茅台，洪董他们没事人一样。只是沐瑶晕了，我和林天翔都没事。哦，对了，林天翔倒挺机灵的，和学生处何处长又去夜市吃烤串喝啤酒去了。”

    “做哪行习哪行，林天翔是个可造之才，要多给他机会，注意培养。”姬董面色露出笑意，转入正题，“辛苦了，还顺利吗？”

    “今天下午的会上，佳煜高层对我们的方案和驻厂管理系统很有兴趣，洪董表达了关注，他今晚上本来安排有饭局的，临时推掉了给我们接风。可见我们的介绍打动了他，也征服了校委会的其他成员。但是……”

    “但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按饭局的惯例，酒到酣处，是应该谈谈核心内容的，我开了口，但洪董他不接招，说明天上午再谈，这我就迷糊了，清姬董指点迷津。”

    “今天有其他人去过吗？”

    “啊！差点忘了，姬董，你真是高人啦！”馨儿恍然有悟，“今天下午，沐瑶看见詹伟毅来了，在校门口晃了晃又走了，你说与隆康的人到了有关吗？”

    “有关，你的分析有道理，洪董不谈核心内容，初步分析是他认可你了。如果他今晚上和你谈价，他没有底，不好谈，话语权在你手上。但如果他今天晚上会见杜峻尚，摸到隆康的报价后，明天和你谈，他就有底牌，就有话语权了。”

    “这不是对我们不利吗？”馨儿目光澄澈，流露出不解，“而且，怎样看出洪西尘就认可我了呢？

    “商场纵横，要懂得让利，我不是给了你一块钱的自主裁量权吗？”屏幕里，姬慕然的脸上有了温度，语气很阳光，“简要地说，隆康和粤鑫都是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但也存在着不同，就是你在展鹏急单上的差异化。具体到佳煜项目上，就是我们拿到了穆氏合同，这就是底气，就是粤鑫相对于隆康的核心竞争力。”

    “明白了，谢谢董事长。”馨儿对姬募然棋看十步的独到眼光很佩服，但对隆康这样快就掌握了自己的行踪很不理解，期期艾艾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姬募然明白她的想法，就直接说：

    “昨天你说了不是怀疑内部，而是怕有人说漏嘴。这是你顾及我的脸面才这样说。粤鑫团队是我姬募然一手打造出来的，怎么会有人出卖公司的利益呢？”姬募然在屏幕里笑了，带有自嘲的意味。“但你们的行程只有我和你，还有田沐瑶知道，林天翔是临出发才知道的。这就表明了你的怀疑是对的，粤鑫内部有鬼。”

    “那怎么办？”

    “凉拌啊！”姬募然的语调颇为轻松，“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了，先把他放一边凉着，等你凯旋归来再处理。”

    “姬董，你就这么对我有信心吗？”馨儿挑了一个开心的眼神，这让姬募然觉得动人心魄，心旌摇动瞬间，他回答说：

    “当然。如果我对慕容馨没有信心，姬慕然就亲自出马了！”

    “谢谢姬董！”也许是茅台的缘故，馨儿玉容红润，笑靥如花。姬募然心旌又摇动起来，但他控制了感情，结束了视频通话：

    “好啦，明天还有关键的会谈，你先休息，要休息好，才有精力应对。晚安！”

    “董事长晚安！”

    慕容馨收了线，觉得口渴，拿了瓶矿泉水正在喝着，田沐瑶醒了，醉后醒来的美女，媚眼如丝，两颊酡红，秀挺的鼻梁下红唇歙动，嗯嗯呀呀的撒着娇说她也要喝水。馨儿给她拿了水，她一口就喝了小半瓶，楞楞地坐起来。馨儿问她不睡了？沐瑶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她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神叨叨的问：

    “老大，我们现在哪里？”

    “沐瑶，你醉糊涂了吧？我们在贵阳！”

    “是呀，我们在贵阳，詹伟毅也在贵阳，那么，安有成在哪里呢？”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馨儿先觉得莫名其妙，转念一想，是的，佳煜职校这么大的项目，亚鸿虽然有麻烦，但不会轻言放弃，既然隆康闻着味儿来了，亚鸿绝不会自甘寂寞！于是问沐瑶，“怎么，你有新的看法？”

    “老大，我和安有成打过交道，这人平时温文儒雅，但心机很深。去年你还没到职时，就因为同在泰和电子厂的驻厂发生纠纷，姬董叫我去处理。我去到厂里，安有成也在，见我的级别低就不买账，暗地里叫人给人事经理送了红包，处理的时侯人事经理就偏向他们一方。这样的小事安有成都能使出这种手段，对待佳煜这样的大单，他会偃旗息鼓吗？”

    “真有你的，沐瑶，喝醉了都还记得自己的职责。”

    “必须的，老大，我是你的助理，总经理的助理，在军队里就是参谋长，我要不给你参好谋，那要我这个参谋长有什么用？”沐瑶也慷慨激昂了，“今天晚上吃饭前我就想到了，但一直没机会跟你说，睡梦中突然想起来，嘿嘿，老大，我们应该有应对准备，是不是？”

    看着沐瑶童真般俏皮的面容，慕容馨突然有些惆怅，这个年龄段的女孩，这会儿应该是和男朋友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怎么会进入商场，和合作者和对手展开不见硝烟的战斗呢？馨儿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吗？不也应该找个男朋友谈场恋爱花间留连吗？想到这里，萧楚晗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起来，她立刻嘲笑自己，怎么会想到他了？莫名其妙！这个念头一闪，姬募然的板寸造型赶走了萧楚晗的身影，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喝多了，产生了幻象。正胡思乱想，林天翔来敲门了，他虽然一副醉态，但还是清楚地说：

    “总经理，有两件事今晚必须给你汇报，何处和我投缘，给我说隆康的老板来了，今晚和洪董见面。第二件，亚鸿的安总是他参与联系的，也打电话给他，明天要到贵阳。”

    闻言，虽然已在意料之中，但慕容馨还是感到突然，洪西尘来了一手饭局迷踪，杜峻尚搞了个突然袭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安有成接踵而至，可谓山环水复，迷雾重重，慕容馨的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