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南季风的吹动下，水手们拉动绳索，使船右舷对准身后的莫卧儿军舰。随之下火炮甲板舷窗打开，24磅炮露出黑黝黝的炮口。

    安若泰从千里镜中看到，莫卧儿军官发现情况不妙，高呼着指挥军舰转向。

    “开炮！”

    安若泰一声令下，9门24磅炮依次开火，9发实心弹射出，3发击中了敌船。24磅重的铁弹直接击穿了船体！

    “好！”身旁的葛月生大叫一声。

    安若泰摇摇头：“咱们还是处在下风的位置，船体左倾，发出的炮弹不好打中敌船的水线。”

    “换18磅炮和6磅炮。”桑托斯在旁边说道。

    3发24磅炮弹虽然击中了莫卧儿军舰，在船体上留下三个大洞，但造成的伤害不大，也未看到露天甲板上有人员伤亡。

    加上帆桨船容易操纵，速度又快，船员临危不乱，趁开炮的间隙，在海面上划了一条弧形，调转了船头。

    眼见两船就要错开身位，机会稍纵即逝，安若泰不敢大意，急忙下令开火。右舷的18磅炮开火，只有一门击中了敌船的甲板。5门6磅炮因位置太高，全部打空了！

    “唉！”安若泰低叹一声。

    蓝鲸号空有重炮，又位居下风，而帆桨船只有一面纵帆，几根绳索，打船也不是，打帆也不是，最后只听了个响！

    敌船掉头跑了，蓝鲸号船体笨重，在逆风下根本追赶不上。

    安若泰看向远处的英国船，发现它也在掉头。

    “黄毛夷要向西跑了。”安若泰说道，“咱们跟上去。”

    刘番仔推测道：“黄毛夷是要去霍尔木兹吗？”

    “我哪儿知道？”安若泰疑惑中想起法国佬勒格夫，便走进艉楼。

    艉楼内，维克多·勒格夫正左右徘徊。

    “勒格夫老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勒格夫哭丧着脸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到底跟英国人说了什么？”

    “我……，我只想跟他们合作。”

    随后他攥紧双手，颓然坐下，低着头哀叹道：“我在苏拉特的货物怎么办，怎么向公司交代？”

    刘番仔走进来说道：“板主，咱们船速略快于黄毛夷，但要追上去，至少也要半天时间。”

    “岂不是要到天黑了？”

    “要不把压舱石扔一些？”

    安若泰咬牙道：“快去办吧。”

    扔掉一部分压舱石，降低船身吃水，虽然有助于提高速度，但纵荡更厉害了。船头被海水推起，又落下，飘摇起伏，人在船上难以站稳。

    安若泰心道，舰首改做飞剪型就好了。他坐下后问道：“勒格夫老哥，你先告诉我你对英国人说了什么。”

    勒格夫抬起头，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警惕。

    “没谈什么，只是商讨商业合作。”

    “哼，没说什么，那莫卧儿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也许是……”

    “勒格夫老哥，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吧，隐瞒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这次航行你已经血亏，租赁费和兄弟们的薪水都付不出来了吧？如果你肯告诉我实话，等追上英国船，我可以将上面的货物分给你一部分。”

    勒格夫经一番心理斗争，脸上露出笑容。

    “安保罗兄弟，其实这事对你是有好处的。我判断犹太人萨穆埃尔·卡斯特尔的公司计划不会成功，所以想另谋一条商路，找英国人合作。”

    他的话成功引起了安若泰的兴趣。

    勒格夫继续说道：“你应该也知道，英国国王詹姆斯一世的母亲玛丽一世，曾是法国的王后。国王本人自诩为基督教美德典范，同情天主教，有意于法国结好。

    “现在英国东印度公司已经在爪哇岛的万丹建立商栈，手中拥有胡椒。但他们并不满足于此，也有意打开中国市场，获得丝绸、瓷器和蔗糖。你想想，咱们是否可以合作，不用经葡萄牙之手，直接与英国人交易。

    “我已拜会英国大使托马斯·罗伊爵士，他向我表明，愿意以250两每石的价格收购生丝。”

    听到这个价格，安若泰怦然心跳。老子费死费活的将生丝运到果阿，总督只肯出200两银子，还不给现钱。英国人肯出250两，为什么不跟英国人交易？

    “你说的是真的？”

    勒格夫满怀希望的点头。

    安若泰却突然变脸，瞪着眼问道：“那为什么英国人要袭击我们？”

    “这……，”勒格夫叹了口气，“罗伊爵士听说我们是果阿来的，且有一艘大型战船，害怕你会和葡萄牙人合作。但我已经向他表明你是愿意与英国人合作的，罗伊爵士也表示愿意与你合作。谁知他……”

    “真他nd阴险！”安若泰骂道。

    “也怪我。罗伊强压下英国人的怒火，放过我们的兄弟，当时我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收拾心情，安若泰想道，在来的路上，勒格夫已经表示过他不信任卡斯特尔，现在他要找英国人合作，也是合乎逻辑的。

    和英国人合作也是可以的，但当务之急还是追上英国商船，先把这次航行的本钱捞回来。

    勒格夫又劝说道：“如果你也愿意与英国人合作，不如放过这艘商船，让他们带信给罗伊爵士。我们是来做生意的，不要意气用事。”

    安若泰冷笑道：“就算我袭击了这艘英国船，以后仍可以和英国人做生意。海盗行为和海商行为并行不悖！”

    勒格夫不再劝说，冲突已经发生，他一时无法回苏拉特拿走货物，算是血本无归了，必须从英国商船上弥补一些。

    太阳渐渐低落，天海之际一片通红，蓝鲸号也渐渐追上了英国商船。

    在海风的吹拂下，安若泰站在船首楼的上面，仔细观察了英国船。它的船长略大于蓝鲸号，船体宽大，估算排水量约1500吨。

    桑托斯仔细观察后说道：“英国船上没有重炮，最多只装载了12磅炮。从舷窗看，一侧只有6门。”

    安若泰也举起千里镜观察，内甲板火炮不多，但露天甲板和艏艉楼上却有不少小口径火炮。

    “绕到英国船的左侧，”安若泰下令道，“占据上风后，直接攻击水线！”

    桑托斯正要下令升起红方战旗，刘番仔跑来劝道：“板主，这也是艘盖伦船，咱们把他抢过来吧。”

    对啊，怎么把这个忘了。这次远航果阿，不就是为了多弄几艘西式船吗？白送上门的，没理由不要！

    “改变命令，桑托斯，从敌船右侧走，用左侧舷炮，先打掉敌船的帆索。”

    安若泰又将日本人和黑人头目招来，命令他们做好接舷肉搏的准备。

    “板主。”首斜桅平台上的瞭望手喊道，“黄毛夷在抛东西。”

    安若泰用千里镜察看，果见英国船上正把一包包货物扔进海里。这让他倍感肉疼，这抛的都是老子的货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