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托斯喊道：“在天黑前追上他们，否则他们会借夜色掩护逃走！”

    这个道理安若泰还是知道的。

    “刘总管，传令下去，把船上不重要的货物都扔下去！”

    刘番仔劝道：“板主，真要这样干，一旦遇到坏风，船很容易被吹翻。”

    “天黑之前不会有问题，你快安排人去。”安若泰又对利源龙兵卫说道，“准备好搭板、绳索，准备跳帮作战。”

    利源龙兵卫带人去准备，安若泰身边只留下黑人和几个小学徒，他将他们都聚集在甲板上。

    “你们之中谁懂葡萄牙语？”安若泰问道。

    有三个黑人站了出来。三人身高长相相差仿佛，让人难以分辨。

    “你们叫什么名字，一个个说？”

    当中的一人用葡萄牙语说道：“我叫蒙尼克，没有姓氏。”

    三人之中，似乎蒙尼克是最大胆的，且眼神中有些满不在乎的看向安若泰。

    “你呢？”

    被问的人恭敬地回答：“我是贝杜莱。大人，贝杜莱随时听后您的差遣。”

    贝杜莱眼神如微风下的烛火一般，有些飘忽。

    安若泰点点头，又问最后一人。

    奥莫洛挺起胸膛，高声答道：“奥莫洛。”

    虽然奥莫洛没有与安若泰对视，但身形端正，目光如炬，让他觉得这是个心怀坦荡的人。

    安若泰说道：“奥莫洛以后做我的护卫队长。蒙尼克做先锋队长，贝杜莱做副队长。我的护卫由4个黑人组成，，余下的16人组成先锋队。”

    随即由蒙尼克翻译，安若泰对二十个黑人说道：“你们听好了。虽然你们是奴隶，但本大人是个心善的，愿意给你们机会赎身。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杀到英国船上，杀一个英国人就可以获得自由，杀两个英国人就可以分享战利品，杀敌越多，分享的战利品越多！”

    随着越来越多的东西被抛下海，船速加快，与英国船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缩短。

    水手长葛月生爬上了主桅杆，冲下面喊道：“一百丈，进入射程了！”

    此时，天渐渐黑了，即使洁白的船帆也蒙上了灰影。

    “好！”安若泰平静的下令道，“各就各位，准备转帆。”

    收到命令，水手们喊着号子拉动绳索，风帆偏转，蓝鲸号向英国船的右舷侧驶去。

    炮手们已经接到命令，将左舷所有的火炮全数装填完毕，静待开火的命令。

    面前的英国船仍旧在抛掷货物，甲板上人影骚动，喊声杂乱，被海风送进安若泰的耳朵时，已化作游若细丝的呢喃。

    桑托斯放下自制的三角测距仪，对船主说道：“300码，开火吧，再晚就看不到了！”

    安若泰紧盯着英国船，似乎在担心他消失在黑暗之中。此时，蓝鲸号与英国船形成约30度夹角，位在下风的船身向右侧倾斜，舷炮上扬，正适合打击敌船的帆索。

    “嗯。”

    安若泰的声音不大，但命令就是命令。桑托斯立即呼喊：“开火！”

    22门火炮鸣啸，船体猛烈震动，链弹如镰刀一般飞出，眨眼间英国商船上的白帆被划破，绳索被打断，横索上几个水手掉进了海里。

    硝烟在安若泰的眼前弥散，遮住了视线，他用严肃的声调对桑托斯下令道：“甲板内换实心弹，6磅炮继续装填链弹。”

    呯呯呯……

    “小心！”黑人奥莫洛一把将安若泰推倒在甲板上。

    安若泰听到沉闷的撞击声，随后便是声嘶力竭的喊叫。

    “黄毛夷开炮了！”瞭望手事后诸葛亮一样的喊道。

    “他吗的！”一个负责绳索的大缭骂道，“首斜桅杆支索绳被打断了。”

    安若泰从甲板上坐起，看到一双双黑色的眼睛望着自己，他们黑色的皮肤已经要隐藏进黑暗之中了。

    他本想给这些黑人和日本切支丹一个微笑，但又想起自己的身份。

    “别愣着了，快去帮忙！”

    二副从上火炮甲板爬出来，对安若泰喊道：“水线上船壳被打坏一处，但没打穿内衬板。”

    蓝鲸号抗住了12磅炮弹的锤炼。

    葛月生爬在绳索横梯上喊道：“黄毛夷船速降下来了，主桅杆的主帆被撕裂，横索被打断。”

    “好。”安若泰说道，“按计划行事。”

    瞭望手再度喊道：“黄毛夷在转向，想抢到咱们船头。”

    安若泰立即下令：“保持对舷。”

    双方在海上抢占有利位置时，黑夜如期而至，巨大的船身在微弱的夜光下如一座岛礁。

    蓝鲸号上的水手和战士用尽全力，终于与英国船身水平相对。

    但当他们再次将火炮推出时，敌船上火光煽动，十几颗铁弹砸在了蓝鲸号上。铁弹打穿了艏楼外板，里面传来鬼哭狼嚎之声，在夜色下显得分外悲惨！

    安若泰将求救的呼号过滤掉，果然听到了锐利的反击声。蓝鲸号上22门火炮全力开火，对面的商船木屑横飞，海风将惨叫声送至耳畔。

    桑托斯高声呼喊道：“继续装填实心弹！”

    当面孔被黑暗遮住，职责似乎也混乱不清了，唯有严厉的声音还在发挥作用。

    安若泰张开嘴，吐出一口辛辣的浊气，厉声喝道：“靠上去！”

    不知是谁在黑暗中大声附和道：“靠上去，准备跳帮！”

    “靠上去、靠上去……”

    所有的船员都开始喊叫起来，朦胧中，战士爬上了爬梯横索，将绳子绑好，只待靠近后便飞荡到敌船上去。

    火炮的射击并没有停止，但因船上灯火管制，准头全无。

    安若泰大胆的站起身来，看着蓝鲸号靠向英国船。他的身旁站着四个黑人和杨武等四个小学徒。

    “回旋炮准备，装填霰弹！”

    副炮长的呼声过后，船上出现了惊异的平静，所有人都屏主呼吸，静待着血战的来临。

    月亮突然出现，在海面上铺就一条宽阔的光辉银路，将两艘帆船连接在一起。

    黑色的波涛之下，似乎有无数的鲨鱼在游动，他们是海里的秃鹫，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被夜色冷却的汗水刺痛了安若泰的肌肤，腥冷的海风折磨着他躁热的肺叶……

    “板主。”杨武轻轻唤了一声，“马上要发霰弹了，快躲起来吧。”

    “不了。”安若泰轻声笑道，“月光为我指明了道路，老天爷也会保佑我的。”

    两船接近到不足20步，开火的命令从火炮长口中迸裂而出，两船几乎同时开火，电闪雷鸣，枪林弹雨，将所有人笼罩在硝烟之中。

    这一次打击对船体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两艘船的船壳都被打穿，爬梯横索上有人掉入海中，帆布上也被打出很多弹孔，船舷和艏艉楼外壳板、上甲板都遭到了霰弹的洗礼，许多倒霉鬼被打中，一个劲的嚎叫。

    安若泰下令道：“抛钩绳！”

    十几个经验丰富的战士吼叫着抛出钩绳，铁钩成功的勾住了英国船的绳索。

    呯呯呯……

    英国船上的火绳枪开始反击，两个黑人战士被打中，他们倒在甲板上，用母语咒骂着，随后被船工抬了下去。

    “拉，拉！”

    葛月生一面用力拉钩绳，一面高声喊着口号。

    随着船身向英国船靠拢，安若泰站立不稳，不由自主的蹲了下去。

    扑通一声，一根钩绳被砍断，拉绳的船员倒在甲板上。

    “继续抛声！”安若泰有些恼怒的下令道。

    耳畔的火枪声再度响起，硝烟火光中露出英国人惊恐的面容。

    桑托斯一遍遍重复道：“准备火把，准备跳帮，准备火把，准备跳帮……”

    黑人先锋队和日本切支丹战士率先跃起，向英国船荡去……

    呯呯呯，火绳枪响起，安若泰眼睁睁的看着三个战士落入海中。

    但这不能阻止后续的战士，猎物已经入网，他们发疯一般的跳上英国船。

    随即便是刀剑侵切的凄厉的悲鸣。血雾在月光下绽放，头颅和残肢飞起，喊叫声因平波阔海而宏大低沉……

    两艘船撞在了一起，船工们迅速的将搭板放好。等安若泰登上英国船时，甲板上的战斗已经结束。

    一身血污的利源龙兵卫禀报道：“板主，还有一部分英国人退到船里面，要小心他们炸船。”

    “嗯。”安若泰问道，“谁会英语？”

    桑托斯耸耸肩，刘番仔也摇头不语。

    “还是我来吧。”作为21世纪人，安若泰的英语虽不好，但也勉强能听懂七八分。

    只听他用生硬的英语喊道：“里面的人听着，只要投降就放你们回去。”

    连续喊了两遍，里面传出回答，却不是他能听懂的，更不是伦敦腔。

    安若泰一时有些头大，他记得莎士比亚时代的英语和后世没什么差别呀？

    安若泰无奈道：“葡萄牙语，谁会葡萄牙语？”

    片刻平静后，里面传出葡萄牙语。

    “如果你们不离开我们的商船，我们就引爆火药。”

    安若泰冷笑一声：“不用再说废话了，快出来投降。我以耶稣基督的名义起始，只要你们投降便放你们回去。”

    “你是葡萄牙人吗？”

    安若泰示意桑托斯去跟他们交谈，他自己则退回到船舷搭板处，如果真发生什么，好第一个逃命。

    桑托斯傲慢地回答：“我是葡萄牙人，你们这些英国猪，快滚出来投降。看在天主的份上，我饶你们一条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