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桑托斯叽哩哇啦的向英国人发出恐吓时，安若泰看到蓝鲸号的外壳被打出了两个大洞，工人们正在用木板封堵。英国商船的右侧外壳有四五处被重炮打穿，许多绳索被打断，同样需要修补。

    刘番仔指挥船员将落水的战士救上来后，安若泰对他说道：“安排人收帆。”

    “是。”刘番仔看向黑暗中的英国船桅杆，桅杆有些倾斜，如果夜晚转了风向，很容易被吹断。

    桑托斯走过来说道：“英国人要求先谈判再放下武器。”

    安若泰不解道：“他们有什么资格谈判？”

    桑托斯解释道：“只要他们还有抵抗的能力，就有资格要求谈判。”

    “好吧，让他们派人出来。”

    一个头戴扁圆帽的黄胡子中年从船舱走了上来。

    他举起拳头喊道：“我抗议，你们在没有标明身份的情况下就对我方发动攻击！”

    桑托斯骂道：“胡扯，是你们先联合印度人攻击我们的。”

    “绝我此事，我们是正常出航。还有，你们在攻击前没有要求我们放下武器，这是不符合规则的，我方有权力保留船只和船上的货物。”

    安若泰喊道：“哪那么多废话，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放下武器，饶你们一命。”

    英国人再度举起拳头：“既然你们连基本的海盗规则都没有，我们怎么可能相信你们会放过我们？”

    桑托斯笑道：“你先等一等，我们先商量后再给你回复。”

    将安若泰拉到一边，桑托斯说道：“按照西印度海盗的规则，应该升起黑旗，进行威慑，给商船放下武器的机会，在他们拒绝后才可以使用武力。”

    安若泰满不在乎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哄骗他们放下武器，然后再把他们都扔进海里。”

    桑托斯诧异地看向他，抗议道：“承诺是必须遵守的！”

    没想到桑托斯这么古板，安若泰恼怒道：“这里我是板主，你只要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即可。”

    桑托斯更是吹胡子瞪眼：“虽然我是为你服务的，但背信弃义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没了张屠户，就吃带毛猪？

    “你先休息一会儿，”安若泰安慰道，“让刘番仔去谈判。”

    桑托斯气呼呼的钻进了艏楼。

    安若泰对刘番仔说道：“你去将英国人骗出来，然后……”

    “板主。咱们追英国船的事，印度海军肯定会告知英国人的。如果夺了他们的船，又把他们的船员全杀光，只怕以后就不能再去万丹贸易了！”

    现在的万丹是广东海商最重要的目的地。

    “那你怎么说？”

    刘番仔解释道：“把英国人放了，为以后交易留出余地。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这样就可以解释说是他先攻击的我们，夺他们的船是为了补偿我们的损失。”

    安若泰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在理。但这一次出航，勒格夫的财货都打了水漂，兄弟们的薪水，这次作战的奖赏，都要靠着船上的货物来兑付。”

    刘番仔说道：“最多给他们留出三成的货物，板主看行吗？”

    “嗯。”

    第二轮谈判开始，刘番仔先出招，答应放了英国人，留给他们一成的货物，最后再送他们到第乌。

    “我们要求所有的货物。”英国人又道，“你是葡萄牙人吗，我看不像，我要求和葡萄牙人谈判，我不相信你们这些黑人。”

    刘番仔大怒：“野牛X的，这船就是我说了算！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放你们一条生路，留给你们一成货物，不同意就一拍两散。”

    英国人冷哼一声：“我要求和葡萄牙人谈判。”

    天是越来越晚了，从赤道带吹来的索马里寒流，让夏风也变得清爽起来，但船上浓烈的火药味却让人急躁不安。

    安若泰无奈，桑托斯再度登场，威胁道：“你们已经战败，投降或者去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英国人这才认真谈判，他们要求一半的货物。

    “最多给你们留下两成货物。”

    英国人再度抗议道：“你们没有通牒就开始攻击……”

    “你们先和印度海军攻打我们……”

    双方又争辩了一阵，谁也没有压倒对方。

    安若泰听得心烦，大骂道：“都住口。最低两成货物，再不同意就再打一次！”

    英国人终于闭嘴了，他冲安若泰微微鞠躬，说道：“我回去禀告赛尔特船长，稍后给你们回复。”

    刘番仔走过来说道：“板主，先回咱们船上吧，其他的事由我们解决。”

    安若泰也怕英国人暴走毁船，便回到了蓝鲸号上。

    英国人同意了投降条件，并要求桑托斯等人发誓遵守约定。桑托斯等人对天主发誓后，英国人走出了船舱，交出了账簿。

    胡乱翻看账簿后，安若泰说道：“将这些英国人都绑起来，送到第乌后发卖。”

    桑托斯抗议道：“板主，如果不遵守约定，我是会下地狱的。”

    “这你也信？”

    “当然，请你不要拿我们的灵魂去试探天主。”

    没想到桑托斯还是个忠信徒，安若泰思量后说道：“你对信仰的忠诚真让我自愧不如，有你这样一位朋友是我的荣幸。好吧，我将遵守约定，到第乌后就放走他们。”

    英国人被绑住扔进了船舱，安若泰让二副徐良达和利源龙兵卫驾驶英国船，跟随蓝鲸号向北航行。

    蓝鲸号上，法国人维克多·勒格夫对安若泰的辉煌胜利赞不绝口，对他和英国人的约定所流露出的远见表示肯定。

    安若泰问道：“勒格夫老哥，你也认为以后可以和英国人合作？”

    “追求利润有什么错？”勒格夫说道，“葡萄牙和奥斯曼、波斯、莫卧儿是敌人，而英国人和这些国家是朋友。葡萄牙在香料群岛的据点已经被荷兰人攻陷，胡椒贸易也面临荷兰人、英国人和亚齐苏丹国的挑战。葡萄牙正府腐败无能，内斗不止。在本土他们失去了国王，亚洲也被贵族瓜分。现在连航行许可权都被垄断，还有未来吗？

    “而且葡萄牙给的价格低于英国人，我们为什么不能和英国人做生意？”

    安若泰顺着他的思路说道：“你说的对，我从中国装载丝绸、瓷器到万丹，再装载香料，送到苏拉特，回程时装载古吉拉特的棉布卖到东印度群岛去。”

    勒格夫接着说道：“不止是棉布。我的朋友，印度输出棉布、硝石、镔铁、宝石，波斯输出的战马，北非输出的黄金、象牙、奴隶，这些都是东印度所需要的，这些足够你满载而归。

    “你再想想，果阿又出产什么，卡利卡特的黑胡椒你需要吗，运送到东印度有销路吗？

    “印度的棉布贸易掌握在古吉拉特商人和羯陵伽商人手中，战马和宝石、镔铁掌握在波斯商人手中。葡萄牙人的势力在收缩，他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锡兰的肉桂和南印度纳亚克地区出产的硝石、大米了。”

    安若泰想道，所有印度生产的产品中，只有镔铁是他感兴趣的。

    宝石和镔铁产自戈尔康达苏丹国，戈尔康达大约在今天的印度安得拉邦地区，首都在现在的海得拉巴附近。苏丹信奉十页派，商业主要掌握在波斯人手中。

    马来亚地区的棉布进口，几乎全部来自印度地区。印度每年向东南亚输出150万匹棉布，每匹布大约14平米，价值7钱银子。而明国每匹布约6平米，价格在3钱左右。中国棉布没有印度棉布有竞争力，所以印度棉布垄断了东南亚的市场。

    大米同样是南印度最重要的出口品，每年有数千吨的大米被贩运到马六甲海峡两岸的港口城市。

    安若泰隐约猜出了勒格夫的意图，作为一个没有国家支持的商人，他在左右摇摆，寻求最佳的合作伙伴。

    安若泰灵光一动，问道：“勒格夫老哥，如果有一座岛屿的统治者愿意向法王臣服，你能获得法王的特许，成立法国东印度公司，在亚洲为法国建立一块殖民地吗？”

    勒格夫喜道：“当然能！”

    “好。那我们两个合作，我提供请封的书册和贡品，你带去法国，换取国王的特许经营权。”

    两下约定，勒格夫问道：“一封书信很容易伪造出来，但岛屿在哪儿，有没有商业价值？一旦被葡萄牙人和荷兰人捅破，消息传到巴黎，骗局被识破，国王被激怒，后果不堪设想！”

    安若泰还没说话，勒格夫又道：“这个岛屿必须在主要的商业航道上，有战略价值，而且我们的力量还能够占领并保护它。”

    “我心里已有抉择，这座岛在主要航道上，目前还没有人发出主权宣称，咱们完全可以先占据它。坦白说，目前我的力量不能独占这座岛屿，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勒格夫转而谨慎说道：“这件事可以慢慢谋划，我也愿意提供帮助。眼下最重要的是和英国人建立贸易，只有带来可观的利润，才能打动国王。”

    第二天中午时分，船队抵达第乌岛，在葡萄牙人的港口停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