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昂·加布里埃正为无法招回士兵而苦恼。

    这位贾夫纳的征服者发现他自以为的丰功伟绩，在里斯本和果阿没有激起一点风浪。贾夫纳这名不经传的小国，根本无法激起欧洲人的兴趣。葡萄牙对贾夫纳的蚕食也已经持续了近百年，熟透的果子最后掉在了加布里埃的手中，这一事实连果阿都不当回事。

    加布里埃被激怒了，他发誓要获得更大的功业，征服锡兰岛上最后的王国康提。

    在征服贾夫纳半岛后，加布里埃将肉桂种植园作为奖赏分给雇佣兵，让他们成为殖民地种植园的主人。那些已经分封出去的雇佣兵，现在他们被称为费达尔戈，都有了自己的庄园和随从，却忘记了自己原来的身份！

    “这些该死的臭虫！”加布里埃一边在屋里暴走，一边咒骂道，“是谁将你们从粪堆里提起来塞进海船的，是谁带你们来到亚洲的，是谁给你们庄园，让你们过上贵族的生活的，这才几天时间，你们就忘了老子了？”

    征税官传回的消息更是激怒了他。

    “真是太好了。”加布里埃狂怒道，“方济各会教会了黑鬼的国王如何做一个文明人，他却把学会的本事都用到葡萄牙人身上了。现在耶稣会又张罗着给黑鬼洗礼，带着他们抗税。好好，干脆带着这些黑鬼把我们全杀了，好建立你们的人间小天堂！虚伪的传教士，你们都是帝国的蛀虫！”

    宽檐帽上绣着鲜艳的绒毛，身穿浅红色紧身戎服，脚蹬长靴，腰挂长剑的中尉科尔多瓦，像一只公鸡一样走了进来。

    “大人，你最好的仆人冈萨雷斯来了，他的仪仗队到了城堡外面。”

    “什么仪仗队？”加布里埃诧异地问道。

    “您还是自己去看吧。”

    加布里埃快步来到城墙上，只见城门外围满了人。冈萨雷斯坐在一头大象上，大象前后各有四个泰米尔武士。他得意洋洋的看着围观的群众，他们眼神中的妒忌更是让他浑身舒坦。

    加布里埃对着中尉骂道：“好了，这只猴子也学会了穿人的衣服了。快把他给我牵过来，别丢人现眼了。还有把那头该死的蠢象杀了！”

    中尉带着士兵走下城墙，将冈萨雷斯从象背上扯下来，上去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冈萨雷斯梗着脖子骂道：“科尔多瓦，你个马屁精，我要杀了你！”

    中尉科尔多瓦不屑一顾地看了看泰米尔武士，吩咐他们将大象牵下去杀掉。

    “把肉卖了，钱就是你们的了。”

    八个武士牵着大象走了，气得冈萨雷斯鼻子都歪了。

    科尔多瓦笑道：“真把自己当贵族了？你也不担心他们趁你睡着后把你脑袋砍下来。”

    “他们敢！”

    “想想你干的那些坏事吧。”

    科尔多瓦指挥士兵将冈萨雷斯押进城堡，路上冈萨雷斯仍旧在向年轻的士兵宣扬他的战功和他的庄园、仆从。

    加布里埃一巴掌打在冈萨雷斯的脸上！

    “你原先就是一个吃屎的屎壳郎，是谁让你吃上面包的？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冈萨雷斯反驳道：“大人，这一切都是您奖赏我的，但也是我用生命换来的。我跟着您打了十几年的仗，现在年纪大了，还不能享受了？”

    加布里埃又要动手，科尔多瓦拦住他说道：“这应该不止是冈萨雷斯一个人的想法，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吧？”

    加布里埃的胡须终于不再抖动了，他坐下叹息道“现在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庄园，成了东方的贵族，倒是实现了他们的梦想。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学会骑士精神呢？”

    科尔多瓦说道：“这些冒险者本来就是些卑劣的人，根本就没有骑士精神。”他又建议道，“既然他们不肯再前来效力，干脆免除他们的义务，让他们用钱财代替，我们再用钱招募新人。”

    加布里埃便对冈萨雷斯说道：“你将我的话带出去，他们如果不愿意来我的军前效力，便每人支付100个雷亚尔作为补偿。”

    冈萨雷斯被驱逐出去后，加布里埃将一群穆得利招进来。这些穆得利是锡兰土著，一般是中等种姓出身，被招募进殖民正府充任低层公务员，负责和土著打交道。

    这种以夷制夷的策略，降低了殖民者直接和土著打交道所带来的风险。这一策略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殖民压迫的仇恨情绪也随之转移到了穆得利身上，殖民者便可以在背后安享其成。

    加布里埃向穆得利们布置任务，要求他们限期提供新的税款和仆役，用以支持远征亭可马里。

    “司令官大人。”一个士兵进来说道，“中国人的船长在外面等待召见。”

    安若泰看着眼前的司令官阁下，他有六十岁了吧？他有一双震慑人心的眼睛，眼里充满了斗志，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化作残暴将他们施加在土著身上。

    一番客套后安若泰说道：“据我所知，荷兰人帮助康提建立了一支海军。12、13年间，康提的海军曾袭扰马拉巴尔海岸，攻击葡萄牙的商船，可见康提海军有一定实力的。这次远征将军计划出多少艘战船？”

    科尔多瓦解释道：“这次远征将获得加勒司令的支持。他们将派遣一艘克拉克船、两艘卡拉维尔船。我们有一艘盖伦船，一艘克拉克船，和四艘福斯特帆桨船。再加上暂停在贾夫纳等候季风的两艘武装商船，阁下的三艘商船，我们的舰队规模绝对强大！”

    安若泰早已见到那艘克拉克船，看船龄至少也有四五十岁了，这玩意还能航行？克拉克船体型臃肿，装备的武器不少，却多是子母炮，威力根本无法和新式的盖伦船比。

    至于福斯特帆桨船，这玩意打一打海盗还行，真正遇到装备红夷大炮的战船，只有送人头的份。

    安若泰又问道：“康提海军有多少战船？”

    “八艘仿造的盖伦船。”科尔多瓦又解释道，“不用担心，船上没有重炮。”

    “那荷兰人呢？”

    科尔多瓦停顿了一下说道：“没有发现荷兰船。”

    “荷兰人在科罗曼德海岸的核心据点是普利卡特，东印度的商船会在那里渡过冬季。”加布里埃说道，“一般三月份左右，荷兰人会南下到亭可马里收购肉桂，然后在四月份前往马来亚。”

    “那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希望在圣母无沾成胎节之前起身，在新年得胜班师。”

    安若泰点点头，在经过了片刻的分析后，安若泰已经看清楚自己在远征队中的分量，便开口道：“这支伟大的舰队必然能够旗开得胜，轻松将亭可马里拿下。”

    科尔多瓦笑道：“圣母一定会保佑我们成功。”

    “圣母必然是保佑我们的，但我们不可求圣母荣耀我们，而是我们去荣耀圣母。这一场战争我们必须全力以赴，有多大能耐使多大劲。当然了，有付出就有回报，您说是吧？”

    科尔多瓦和加布里埃对视一眼后说道：“您想怎么划分我们的责任呢？”

    “我将派出两艘战船跟随大人远征，并愿意担任前锋。但攻下亭可马里后，我要求优先获取报酬。”

    安若泰的意思是他有权掠夺亭可马里最富裕的区域。

    科尔多瓦询问了安若泰战船所搭载的武器，惊叹道：“在亚洲竟然有这么强大的战舰。”

    安若泰微微一笑。

    加布里埃突然开口哼道：“在海上勉强有些用处，但战船是攻不下亭可马里的。你以为消灭了康提海军，港口便会举手投降？你妄想用两艘船400人便分得最大的蛋糕，真是太可笑了！你知道这次远征将动员多少人吗？6000人，你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凭什么分得最大的一块。”

    安若泰反驳道：“这场战争的关键在海上，海战胜负关乎这次远征的成败，所以在海战中付出最多的人理应获得最大的奖赏。”

    科尔多瓦伸出手比划着说道：“海战固然关键，可在这场战争中的份额却不如陆军。”

    “然而葡萄牙的事业全是依靠海军打下来的。”安若泰反驳道。

    加布里埃讥笑道：“你是准备留下来，耗尽余生来征服内陆吗？如果你没这个心思，便吃你手里的那份就好，不要惦记别人的！”

    “赔本的买卖是没人做的。”安若泰笑道，“强大的战舰不仅在海战中是制胜的法宝，还要用它摧毁港口的炮台，掩护陆军登陆，所以我的要求是合理的。”

    加布里埃怒中带笑的喊道：“太好了，你们学会了和正府讨价还价，没有用在你们自己的君主身上，却拿来对付教会你们的老师。”

    安若泰向加布里埃鞠躬说道：“老师教育我对文明的正府使用文明的礼仪，对野蛮的君主使用野蛮的手段。您所代表的王冠戴在崇尚文明的国王菲力头上，您也是文明的代表，我自然要用文明的方式和您交涉。根据付出获得回报，公平的分配利益是文明的标志，您又怎么会反对呢？”

    加布里埃扭头对科尔多瓦耸肩后问道：“我们该给这位朋友什么报酬呢？”

    科尔多瓦笑道：“攻下亭可马里后将统一分配战利品，可以给他10%的份额。”

    “至少20%，我会证明我的付出值这么多！”

    加布里埃没有马上同意安若泰的要求，让他回去等候消息。

    安若泰离开后，加布里埃气愤地吼道：“科尔多瓦，你带人去，找个理由将他的船扣下！”

    “将军息怒。如果他们有防备，很容易酿成叛乱，得不偿失。不如等拿下亭可马里后再趁他不备，将他拿下。”